顶层天台…
她刚回完一个好的，面前的空气便轻微波动了一下，一张金色的邀请函凝成实体掉落在她的手中。
卫生间所在的走廊很安静，没有多少人走动。林织羽关掉终端走出来，精神力在虚空中勾勒了一个圆圈。
“客人您好，请问有什么我可以帮助您？”
那只熟悉的泡泡幽灵从虚空中冒了出来。
“可以带我去顶层的天台吗？”
“抱歉客人，去往顶层需要出示…”
林织羽将金色的邀请函递给它，小幽灵点点头，“请跟我来。”
穿过一段曲折的回廊，林织羽沿着回旋阶梯逐步往上。在泡泡幽灵的引路下，看似无穷无尽的螺旋阶梯很快来到了终点，阶梯墙边挂着的画作也紧闭着双眼没有发生什么异常。
她顺利地来到了顶层天台，走过这露天花园般的天台就是宴会的室内主会厅了。可以看见不少穿着特殊的宾客零星地散步在天台处交谈，比如有些宾客穿着像是中世纪神职人员那样的长袍。
林织羽不敢多停留自己的视线，因为她发现自己走进来的那一刻就被不少精神力轻轻地扫了一下，算是打量。
不过夏思霏怎么会在顶层这种地方找她…虽然感觉不太对，但是林织羽心里还算有底。毕竟这里是首都星，帕帕尼斯家族的地盘，各家族实力强劲的成员都在附近，反而会相互制衡。
…如果在这里打起来，恐怕会先被大哥二姐他们制裁吧。这就是有后台的有恃无恐之感吗，林织羽啊林织羽，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请勿必保持对神的敬畏，别忘了之前的惨状…
林织羽背后真正的底气，把一切看在眼里且即将顶号的织羽女士表示：呵呵。
优秀的猎手往往以猎物的身份的出现。看着林织羽身上简直被打成筛子了的精神力标记，其中的某一股简直恶意满溢。织羽冷笑一声，自己找死可怪不了别人。
“林学妹，这边。”
夏思霏从一侧树荫后面突然出现，拉住了她的手离开，也替她挡下了一些视线。
…
“夏学姐，你…”
“抱歉，我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和你在星网上交谈，也只能趁着这次宴会出此下策了。”夏思霏带着她来到天台边缘的一处角落，在这里能看到不远处迷梦海翻着微微荧光的海浪。
她的神情比起曾经林织羽见到的意气风发要疲惫太多，眉宇间有些郁结。夏思霏端着酒杯，又是一大口下去，快得林织羽都来不及阻止一下。
两个人间的气氛又沉了下去。林织羽虽然有很多想要询问，但是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好略迂回道，
“夏学姐，你现在的处境…是不是有些困难？”
“…自从我醒来之后，家里的那群老东西开始严密监视我，就连我的记忆也被他们翻了个底朝天，”夏思霏讽刺地笑了笑，“不过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现在那些都不是什么秘密了，你要是有什么想问的我都会告诉你，不必担心引来注视。
这次宴会还是夏妍心帮忙带我出来，不然我也不知道要这样被监管到什么时候。”
林织羽听着她的讲述眉头紧皱，“可是在那次事故中，你也只是个被误伤的受害者…他们怎么能这么对你？”
“因为屠兰出事的时候，我见证了全程。我看着凶手在我面前一点点夺去她的生命，却无能为力。想要直面部分真相，当然得付出代价。”
夏思霏翠绿色的眼睛在黑暗中注视着她。复仇，复仇，这双眼睛让林织羽联想到荒原上蛰伏的狼群，她的心仿佛被扼住。
“…你，见到了，凶手？我以为…屠兰学姐是，因为使用了我做的仪式牌，才被…彻底污染。”
林织羽偏过头不敢去看她，声音都有些干哑。
“降临她的伪神是其一，可是在现场，还有第二位伪神的手笔。从始至终，是祂在背后操纵着这一切，而我们只是祂们争斗的牺牲品。”夏思霏的目光也移开，没有聚焦，仿佛落在了很遥远的回忆上。
“…第二位伪神…？”林织羽失神地喃喃道。
“没错。是祂吞噬了降临的【信使】，夺走了圣物，而我们对祂全然陌生，祂如此隐蔽，我们甚至不知道祂所对应的道路。”
“你或许对这位【信使】相当陌生，这很正常，祂是执掌媒介这一概念的伪神，为了避免被污染，祂的存在没有留下任何书面记录，只存留于部分神眷者的记忆中。不过现在祂已经彻底消失，我也才能得知祂的名讳。”
“那么，第二位未知的伪神，会不会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才会不曾被记录？”林织羽思索了一下，其他的伪神即使书上几乎不提，但是她在图书馆学习时还是有见过几个大名鼎鼎的记录，“更何况如你所言，祂现在应该已经拿到了圣物和权柄，也许只是谈论祂，都会…”
这句话还没说完，她突然有些毛骨悚然，难道夏学姐出现在这里的用意，只是当做引来那伪神视线的诱饵？
不，不对，只是引来祂的视线有什么用媒介的权柄是那伪神把握的，没有谁能比祂更懂反追踪吧。
夏思霏愣了一下，“你暂时不必担心这个。据我所知，那位伪神还没完全掌握这份权柄，信使座下的隐秘组织'折枝者'教会因为失去神谕而开始现于人前，如果权柄被彻底掌握，他们大概会全都消失。”
“林学妹，见到你前我想过很多次，我是不是不应该把这些都告诉你…可是你是她的室友，我还记得几个月前我来到你们寝室拜访，你向我求助我却下意识忽略了那些异常…”
夏思霏低垂下眼眸，林织羽看不清她的神色，心却有些提了起来。
“…所以，请你告诉我，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察觉到了什么？”
这一瞬间林织羽甚至以为夏思霏要对她动用精神力技能，然而并没有，她在那双光亮暗淡的翠色眼眸中只看到了很深很重的固执。
林织羽叹了一口气，“没错，但我一直以为那只是我的错觉。那段时间，宿舍的窗外总有一只白色的鸟类停留，而屠兰学姐她像是常常熬夜一般有些困乏，不过我也一样有些嗜睡，只当是太累了。”
“白色的鸟类？筝鸟？”
“应该不是筝鸟，它们是鸟群中的异类。”林织羽摇摇头，“在艺术园区还有心理辅导室，我经常会与筝鸟接触。它们与筝鸟很相似，只有很微妙的不同…我一开始以为那只是筝鸟里的特例。”
“的确，后面赛场被封锁时，带过去的一群筝鸟里有一半出现了异常。”夏思霏点点头，示意她继续。
“…后来，我去了心理辅导室，负责我的医生从韩启正老师变成了维罗妮卡女士，她对我进行了催眠，我却一直没有发现异常。直到决赛时他们说我给的仪式出了问题，我才意识到不对。”
“维罗妮卡在伪神降临时便消失了，与她一起消失的还有图书管理员，卡洛维西.施尔汀。经过确认，维罗妮卡隶属于折枝者教会，而卡洛维西是她的同胞血亲，也一样被污染了。你的经历，确实与调查结果相符。”
“卡洛维西老师也……”林织羽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什么声音。
尽管与这位严厉的图书管理员女士相处的时间并不多，林织羽在心里还是把她当做半个长辈。每次在图书馆逗留到很晚离开时，也总能看见卡洛维西女士坐在台前留下的那一抹灯光。
“即使只是血亲…也会无声无息的被污染…可是卡洛维西老师所看守的图书馆里又有什么祂想要得到的东西？”
“圣物。信使与不知名伪神的最终目标。还记得我们共同参与的那场预赛吗？结束后我们都被叫去问话。大概就是那场比赛解开了圣物的某种封印，也影响了两者博弈的胜负。”
“…所以我们所进行的每一步其实都在按着祂的所思所想发展，甚至是在学校高层的默许之下。”
“没错。'这只是必要的牺牲'，他们没有提前惊动信使，阻止了伤亡范围的进一步扩大。看吧，如此冠冕堂皇。”
海风拂过夏思霏的衣角，夜晚的天台有些潮湿的寒意。林织羽即使心中已有准备，在听到这句话从他人口中说出时还是有些无法克制自己的愤怒与无力。
她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夏学姐，你得知这些付出了这么多代价，现在告诉我这些，是有什么能让我帮上忙的事吗？”
“你是她为数不多的朋友。我可以信任你，对吗？”
“嗯。”
“我告诉你的这些，或许距离真相还不完全。祂们的生命极为漫长，这场布局也许在很多年前就已经开始…十八年前，这个世界的背面爆发了一场神战，从此之后伪神与正神的格局彻底定下。
我只是想拜托你一件事，在未来，当你有能力时，替我去追查神战时期的一场事故…我和屠兰应该是事故的亲历者，可是那些记忆，作为代价而消失了。
现在的我已经开始忘记很多东西，直到有一天，我会忘记屠兰、忘记你，忘记曾经认识的所有人，变得陌生也变得强大。
等到了那一天，它会因为'我'的消失而发出警示，届时请一定把这份记忆的备份交还给我，好吗？”
那是一枚晶莹剔透的珠子，好像一滴眼泪化作的宝石。
“夏学姐，你到底要去做什么？怎么会失去你的所有记忆？！”
“我会进入试炼地，去接过家族的继承，成为下一任守密人。也只有这样，我才能最快地成为祂的眷属，得到对抗伪神的力量。”
“可是你明明还有足够的时间———”
“够了，没有时间了，织羽。那名伪神已经成为众矢之的，想要抢在其他人之前复仇，我唯有这么做。”
她冷静到透出些许非人感地一字一句道，“我会，亲手杀死祂。而你，请带着我的记忆走下去吧。替我和屠兰走向更远的未来…也顺带，告诉埃斯特尔还有吴欢他们，别为我难过。”
最后一句话的声音好轻好轻，几乎要消失在浅淡的海风里。林织羽还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在由众神裁定的命运面前如此、如此的无力。
是啊…当她足以向伪神举起屠刀时，那时的她又会是谁呢。身为人的林织羽，在拥有那样的伟力后…还会存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