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的?”云月星嘴上是这么问,但是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西天取经是真,心声暴露前路也是真,但最真的,莫过于这三年来日日夜夜在一起的感情。
这世间之后,若是连这种朝夕相处的感情都不能相信,那能相信的,也太少了。
云月星瘪嘴道:“师父,是我不好,我不该怀疑你们……”
唐三藏摸了摸她的脑袋:“怎么会是你不好,是我们不好,一直未同你说明,让你陷入这般自责的境地。”
说话之间,猪八戒已然背着乌鸡国国君回来,见到云月星人在唐三藏身边,几个人都很明显地松了口气。
孙悟空上前,正欲说什么,就被云月星伸出手阻止。
“好了,什么动感情的话不要说,你们先听我说罢。”云月星站起来,拿出以前演讲的架势,“你们没有如实告诉我能听见我心中所想的事,是你们不好,但是我有事情藏着你们,是我的不对,但我们各自有各自的考量和难处,所以并非是我们全然错了,这事情就这么过去吧。”
“什么?心声?”木吒后知后觉地看向其余几人。
“惠岸尊者,看来你一开始就不是同我们一路的。”云月星还记着之前捉弄她的怨气。
木吒也无所谓,他撑着脑袋看着几人:”本来便不是一路的。这又有何不可说的?倒是你们……罢了,今日我来是有正事,将那死去的皇帝放好吧。“
木吒将几人的话题从云月星身上引开,唐三藏和沙悟净这才看向那面色苍白、已然气绝的国君。
”快快将人放到床上。“唐三藏这般吩咐,猪八戒也不拖沓,赶忙将人送到了住所中的床上,身量放平,唐三藏掏出猪八戒带回来的九转还魂丹,喂进国君嘴中。
”还请诸位让开。“木吒这般说了一声。
几人让开。
就见木吒从怀中掏出一个净瓶,净瓶上插着一支柳条。
柳条扬起,水滴洒落。
国王了无生机的面庞宛如干涸的土地得到了甘霖的滋润,很快红润起来。
他睁开眼,目光先是从围着他的几人脸上过了一圈,随后又闭上眼。
“嗳?这老皇帝怎的这般模样,我们救了他的姓名,没有一句感谢便罢了,怎的还别过脸不看我们,像是我们害了他似的。”猪八戒哼唧道。
那老皇帝复又睁开眼,又张了张嘴,但是三年没有说话的嘴巴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无奈的啊了两声,随后自顾自爬起来。
云月星忽地响起来什么似的,去桌边给他倒了一杯水。
“喝水。”她将水杯递给他。
国王冲她笑了笑,但很快,目光就像是黏在她身上一般。
等到几口水顺下去,国王才道:“我见过你。”
云月星点头:“我也见过你,不仅见过你,还见过那个和你一样的人。”
国王哦了一声,似乎不太在意。
“你说的是全真吧,他是个好人。”他这般说道。
云月星有些无奈:“他是不是好人我们说了不算,但您的儿子,乌鸡国的王子,怕是不会觉得杀了父亲,夺了父亲的王位的人是个好人。”
“那小子自小被我宠坏了,我也是死后在王宫游荡才看到一些,还好有全真,将他管教得那般严,现在才有一点点当得起一国太子的风度。”
方才苏醒的国王三句话不离全真,任谁听到都会觉得这全真和这国王关系匪浅。
“国君,如你所言,当年那全真道人推你入水,你当真一点也不在意?”唐三藏道。
国王摇摇头:“有什么可在意的。事前全真已经同我说过,因为我做得错事,所以上天要派他来惩罚我。”
“可是他哪里知道,他来此处算是什么惩罚,让我死去又算什么惩罚,若不是我夫人和孩子还在世上,莫说三年,让我即刻为他去死也不是不可。”国王笑着这般说。
孙悟空倒是奇怪:“那井龙王来找我们的时候,分明不是这般说得。”
“那啰嗦的老龙知道什么。他一生几乎都要困在井中。同我一般,本来一生都要困在那王位之中的。”
他的目光透过几人,似乎要穿越遥远的过去。
“乌鸡国是我一手打下来的,但有句话说得好‘打天下易,守天下难’。五年前,乌鸡国上下大旱,臣民诉我为君无德无能。”
“可我用了我所能想到的一切努力,与灾民同吃同住,甚至停发官员俸禄,可都不行,大旱还是绵延,没有粮食,乌鸡国饿殍遍野。”
那国王说着两行眼泪就下来了。
“可就在这时,全真来了。”乌鸡国国王的眼神瞬间变化,说到那时候的全真,他只剩狂热,“他法力高强,能点石成金,还能让大旱之地降下甘霖。他救了我。”
【帮助一位国君安抚臣民,将臣民拯救于水火之中,这不就是救他么?】
“后来,他同我说,我原先犯了大错,要去井中浸泡三年,这三年便由他为我掌管乌鸡国。区区三年,怎能与他救我之命相比?且他真真是一个能治国理政的天才。乌鸡国在他治下三年,风调雨顺、国运昌隆,比我可要好多了。”
他说到这,终于住嘴,看到唐三藏几人俱未说话,想了片刻,又补充道:“其实说起来可能招笑,我本不是一个能治国的,又小肚鸡肠,实在不是国君之选。我已经想定了,乌鸡国国君应当让给更又才能的人接任,至于我……我带着我王妃隐居城外。”
“这……你倒不用同我们说,只是你那王妃,等你归来等了三年,诸多言语,还是你亲自同他说吧。”唐三藏道。
一番交流之后,众人各怀心思,沉沉入睡。
第二日,天光大亮,惠岸已然于昨日拜别,今天去接应太子的便变成了云月星一人,
她打着哈欠蹲在树下,看向门外。
太子出行,照理说是风风光光,鹰犬随行,但云月星等了半日,丝毫不见什么大队伍前来。
正当她以为上午就要扑了个空,两个身着朴素的人便从门外进来。
前头一人带着斗笠,遮住了大半张脸,后面那人装扮得不如前面那人,倒是让云月星一眼便看出来是太子。
眼见着不识人的宝林寺和尚就要将人赶出去,云月星连忙上前。
“小长老,这两人是我们的熟识,还望通融。”
那小和尚一见到来的人是云月星,本来还拿腔拿调,但话说了一半,看到了云月星身后走来的孙悟空,立马噤声,换了一副笑面容:“原来是唐老爷的故人,得进,得进!”
说完便一溜烟地拉着正往此处过来的另一个小和尚走了。
云月星领着太子前往住处,时不时也打量着带着斗笠那人,只是那人头实在是低得很,怎么也看不真切。
直到进了屋舍,云月星才发问:“太子,你今日怎的是这么一副样貌来的?难道是那假国王不让你出来,你偷偷来的?”
太子的脸皱巴到一起,结结巴巴地道:“不……不是,他同意让我来……只不过……”
“只不过是让你带他一同进来吧?!”孙悟空笑道,“我早就察觉出你身边那人身形同你那刚活不久的父亲一般,你就这般相信他这个妖道?”
听到孙悟空这般说,那戴着斗笠的人装也不装了,撒开斗笠,露出一张所有人都熟知的脸,但相比真国王眼神的苍白、无力,这位的眼神坚毅得多。
“他在哪?”假国王对孙悟空的话没有任何回复,只是问道。
右侧拉住的帘子传来响动,一掀开,真国王赫然出现在其中。
“父王!”太子眼含热泪,扑过去。
“全真!”真国王眼含热泪,扑上来。
太子扑了个空,只能转过头尴尬地看着两个执手的男人。
“全真兄长,三年未见真身,真是有违当初我们抵足而眠的兄弟情义!你我虽魂体常见,却难以像今日这般真实相见,一切全仰仗这自唐朝来的和尚。”真国王说话之间还不忘带上唐三藏等人。
“贤弟所说我全然知晓,这唐朝和尚的通关的一切我已预备好。”两人说话之间已然从站着变为坐着。
太子在一旁看着自家父王和假父王如此亲密的样子,一时间在旁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见其余几人都找地方坐下,他也寻了自家父王旁边的一处,屁股轻轻挨上了板凳。
全真抬了抬眼皮。
太子显而易见地哆嗦了一下,赶紧将屁股从板凳上挪了起来,随后无辜地笑了笑,拿起桌上的茶壶给两人添茶。
乌鸡国国王哈哈大笑:“全真兄长,三年未见,我这儿子在你的教导下属实长进不少,原先我听你转述,竟是不敢相信。”
太子低头,嘟囔道:“父王,他可未曾给我什么教导,只让我跟着先生念书。这三年我念的书都比我原先十几年念的要多了。”
国王还是笑:“傻孩子,念书便是教导了。你不知你全真叔父,每每见我都要同我说你最近念了哪些书,哪些书是后后面准备让你读的,一字一句,皆是苦心啊。”
太子抬眼望了望面目严肃不苟言笑的“父王”。
这三年来他心中便也战战兢兢,不止一次感受到他身上的那股严肃,同以前见那全真一般。
什么“太子是一国储君,不可只知玩乐,不求上进,还望国主对太子严加管束,以期其能早日接手国事”,他听得不是一次两次,但他父王对他向来溺爱,总是打岔过去。
只是后来,也就是三年前,他从外面逗鹰捉狗回来,却见他向来温柔的父王神色严肃地告诉他全真离去,临走前最后的愿望便是希望他能成为一个真正的储君。
“曾经我念你年幼对你多有放纵,今时你年纪已大,也该学些治国理政的东西了。”
随后便是日复一日的学习,连他曾经的玩伴,也一应被遣散。
他现在想起来就想给当初的自己一巴掌,那时候怎么就没想过自己的父王是被全真假扮的呢?明明两人对他的态度前后有那么大差别。
他想着想着就要直拍大腿。
两个“父王”一齐抬头看他,太子的手轻轻落下,尴尬地笑了笑。
便在这时,真国王道:“全真,我有一不情之请。”
“贤弟你说。”
“经此一事,我实在是认识到自己并非一个能治国理政之人,乌鸡国若是回到我手中,只怕国民又要遭受离乱之苦,还望……”
“不可。”全真立马拒绝,“万万不可!”
全真说完立马站起身来:“此事我已经拒绝多次,绝不能为!你是乌鸡国国主,我只是暂代,怎可最后越俎代庖,取而代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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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乌鸡国 青狮精(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