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尔在与人交谈时候总能够带有极强蛊惑性。
他非常懂得如何抓住那些体面人的兴趣，熟练掌握艺术加工与文学创造的套路，并且向来保持真诚相待的恳切态度，绝不用谎言敷衍他人；可信度极高，即便经验丰富的老手都会一时难以分别他口中吐出的究竟是真是假。
随意放下水晶酒杯，被白色皮质手套所包裹的手指轻轻摩挲交叉，霍尔的思绪似乎已经随着这个问题而飘向了曾经，“那可真是令人终生难忘的奇妙经历。”
“这些美味香料来源于一种飞禽，”霍尔抬起下巴指向餐碟上的淡黄色酱料，“虽然我不认为它们有多么珍贵罕见，但事实就是，它们曾一度在大地上绝迹。”
“直到族群首领再度出现，它们才得以重新聚集，可惜啊，至今也才不过百数。而从它们身上取得这类酱料的过程更是繁琐麻烦，困难重重。”
贝纳尔：“……”
——没有任何问题，欧兰城本就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没有任何家禽。直到领主大人与贝纳尔开始养殖鸡群。
在经过短暂养殖之后，他们临行前才刚刚突破百只。
多么珍贵啊！
“当然最令我难忘的，还是这种飞禽族群首领的神奇之处。它竟然不需要任何食物，也从不饮水，仅仅凭借吸收自然气息就能够正常生活。甚至可以听得懂人类的语言。”
霍尔连连摇头感叹，“真是奇妙。”
贝纳尔：“……”
好，总算从他口中听到了一点真话。虽然这句真话听起来更像是虚构谎言。
被骗受害者——体面人管家汤姆笑呵呵地望向餐碟，“按照先生您的说法，这可真是个神奇种族。”
能爬到贵族身边做管家，汤姆当然不会因为几句话就彻底信服。
他第一时间认定这是对方的某种花招手段，用来欺骗他快些达成交易。
呵，如果这两个年轻人认为仅仅凭借这种小把戏便能够讨好到他的话，未免也太低估他了。
他可不是那种没见过世面的无助庶民。每当主人举办宴会时，忠诚的汤姆都能趁机从那些餐食中悄悄拿些什么。
毕竟每场宴会中都会消耗几十乃至上百只羔羊牛犊，不小心少了几只，根本不会被发现。甚至哪怕被发现了，又有谁敢得罪管家老爷呢。
汤姆不过是在帮助主人清理厨房内的未来废料而已。
当那位名为霍尔的绅士将餐碟推向汤姆，“要尝尝看吗？我认为这东西还算勉强值得入口。”
汤姆更加确定这是个拙劣的讨好技巧。
不过他还是笑着接过餐碟，无声用带有辨别毒|】源功能的银匙探入酱料，确认无误之后随意将淡黄色的粘稠物涂抹在面包上。
哪怕瞧不起对方的笨拙方式，但这不妨碍汤姆享受这种被恭维讨好的愉悦感。
汤姆不以为然地咬下一口面包。
“……”然后下意识又咬了一口。
直到将整个面包都完全塞进嘴里之后，汤姆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
光明神在上啊，他刚刚究竟吃到了什么不可思议无法描述的东西？
带着淡淡的咸味与甜意，浓郁却又丝滑，从未接触过的香气顺着舌尖一路滚到腹腔。
就连面包也格外松软蓬松，明明不是刚刚从烤炉中拿出的新鲜食物，却完全没有面包放置太久后坚硬难嚼。像一朵停在口中的云。
这样的美味——在霍尔绅士的眼中竟然只是‘还算勉强值得一尝’？！对方平时都在吃什么更美味的东西？魅魔血还是精灵酒？！
抿着口中还未散去的余香，汤姆不由得后悔自己刚才自己吃得太快，没来得及放在齿间细细品味。
他忍不住将目光落在那两位绅士手边，看他们满不在乎地地将那种奇妙酱料涂抹在面包上平淡吃掉，从两人的举动中完全看不出来那是多么珍贵难得的无上美味。仿佛他们早已习惯那一切！
“这，”汤姆犹疑地开口，“既然这种美味那么难以获得，您两位的冒险过程肯定异常精彩吧。”
“当然，那是场值得铭记的冒险。”霍尔的说话语气确信无疑，真诚流利得像一条游荡在草丛间的蛇。
说着，他看向贝纳尔，“尤其是我的挚友，他花费了几乎全天的时间才终于从采获到一点点香料，为此还险些致使右臂受伤。”
汤姆的目光陡然起敬。
贝纳尔：“……”
他，他有吗？原来他有这么厉害啊？花孔雀现在真的是在说他而不是什么活在吟游诗里的伟大勇士吗？！
这种被领主大人命名为‘沙拉酱’的酱料，其实原材料并不复杂。只要用鸡蛋黄与油混合后不断快速搅拌打发，便会慢慢变成浓稠顺滑的崭新模样，最后加以糖粉或盐粒调味就能彻底完成。
非常简单易懂。
……然而搅拌打发的过程无比痛苦难熬。
贝纳尔刚从丝塔茜大人口中得知制作方法时，好奇心旺盛，第一时间就取了两根银质长棍不断搅拌碗中的蛋黄。
那漫长又手酸的过程——贝纳尔愿将其举荐成为‘欧兰城特有刑法’之一。
以后如果再有偷猎者或者其他犯人闯进欧兰城，别的惩罚先不说，贝纳尔发誓他会第一时间将对方抓过来帮自己搅拌蛋黄。
而当他兴奋激动地完工成品之后，刚将伟大的战利品呈上，就收获了丝塔茜大人欲言又止又欲言的眼神：“贝纳尔，你，你知道其实有种能够使物体高速转动的旋转魔咒吗？”
看到治安官仅用短短几分钟就全自动完成了沙拉酱，贝纳尔：“……”
他气得连续两餐没进厨房。
毕竟曾经有过奉承贵族讨生活的经历，虽然脑海中闪过无数质疑，但贝纳尔的表情依旧不变，语气冷淡地附和，“那场捕获猎物过程足够刺激，这才是我最想要的经历。”
所以别提这段黑历史了好吗？！
感谢领主大人与各位同僚对他进行的多次灵魂洗礼，他现在已经拥有了一个强大冷静的灵魂，被锻造出了更可靠的抗压能力。
他都敢在拉尔斯森林里遛魔兽了！
“您说得对。”汤姆无法理解这些，只好讪讪地回答，“那肯定是种享受。”
虽然汤姆的主人——也就是艾尔小镇的镇主，是个除了吃饭与享乐外绝不轻易离开床榻的悠闲贵族。不过据他所知，王都内有许多位老爷乃至王室殿下们热衷追求极致刺激。
传闻那位最可能继位的大殿下精通箭术，甚至每年会亲自参加狩猎仪式。
那，这大概就是他这类平民粗人难以领会的愉悦体验吧。
因为还保留着一些‘我是镇长大人管家’的高傲自尊，汤姆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想再品尝一番神奇酱料’这种话。
他只能拼命吞咽口水，盯着两位绅士享用完他们的午餐。暗暗懊悔刚才自己的轻慢冲动。
幸好，在随后展开的客套聊天中，汤姆很快被转移了注意力。
为艾尔小镇领主打理庄园多年，汤姆并不认为自己是个无知蠢货。但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两位绅士……竟然是那样阅历丰富渊博，仿佛熟知整片哈洛鲁大陆的一切事宜——他们的谈吐如同两人的衣着打扮般高贵优雅！
这太令人赞叹了。
这是种很有趣的现象。
亡灵法师与游猎者，都是会走过无数城市，或明或暗见闻太多故事的职业。
但没有人会察觉认知到这点。在人们眼中，亡灵法师就代表着邪恶；游猎者就是低贱卑微的象征。他们根本不值得费心留意。
可一旦他们披上华丽外衣，吐出的无聊废话也能引起追捧。
被霍尔与贝纳尔的谈论吸引入迷，直到手边的时之沙嗡嗡作响，汤姆才猛地回过神来，试探性地开口，“不知道我能否有这种荣幸，可以观赏到您两位带来的那些货物？”
作为艾尔小镇的领主，领地内一切好东西当然都应该归属他；
况且现在年末将至，到了各地领主向王都呈上供奉的时候；汤姆这次外出，就是奉命采购供奉礼，并购买更新鲜有趣的东西装点领主庄园。
他偶然得知镇上来了两个路过歇脚的商人，抱着‘随便转转，说不定能从对方手里捞点油水好处’的心态才与两人接触。
没想到竟遇到了这么不简单的两位绅士。
“喔，”在汤姆提议下，霍尔才总算想起来了自己的货物，他起身走向堆在房间内的几只木箱，随意掀开箱盖，“当然可以。”
“宝石、贝壳，还有些毛皮。”
以汤姆老练的眼光，他一眼便认出，那些毛皮有多么优质难得，竟有许多出了名难对付的四爪兽！那可是会填进许多猎人才能解决的凶狠食人兽！
在心中暗暗称赞这批好货，汤姆又看向旁边那只盛满华丽珠宝的小号木匣。
他的呼吸都顿了顿。
隔着叠得严严实实的手帕，汤姆才敢拿起摆在最上方的宝石头冠拿起来细细观赏。
镶满宝石的头冠却并不显笨拙沉重，仿佛它是由一簇簇耀眼光源组合而成，璀璨明亮，完美无瑕。
哪怕是在领主的私库中，汤姆都从来没见过这么精美的珠宝！
汤姆敬畏地将头冠放回，不敢在手中停留太久，“这可太令人赞叹了。恕我冒昧，我能知晓这顶头冠的价格吗？”
摆在木箱最上方的，当然是他们经过精心挑选后抉择出的最优作品，能确保在第一时间就抓住顾客目光。
霍尔抿着酒平淡开口，“那个？它值六十枚金币。”
“……”虽然汤姆认为这顶精美到极致的头冠值得这个价格，但六十枚金币——“您可真是说了个大数字呢。”
也知道，就连王都最最顶尖魔药大师出品，具有治愈任何疾病作用的优质魔药，一瓶也才不过二十枚金币。
六十枚金币，足够为领主庄园添好多装饰物；如果运气够好的话，甚至说不定能买到品相极好的魅魔呢！
虽然这么说着，但汤姆还是不舍得移开目光，久久盯着木箱内的珠宝。
“嘶，”在看清楚锻造与拼接珠宝的特殊手法后，他倒吸一口凉气，“等等，先生们，这些珠宝是矮人工艺？”
贝纳尔瞥他一眼，“是啊。”
态度平淡，似乎这只是一件不值得特意提起的小事。
可汤姆却激动地几乎要跳起来。
矮人工艺！！这可是可遇不可求的好东西！
想要得到矮人族出品的货物，要么走官方购买渠道，付出税款来与矮人族交易，这种方式又慢又昂贵，还未必能等到满意货；
要么——用点小手段，碰碰运气抓住哈洛鲁大陆上落单的矮人，把他丢进牢牢锁住的锻造间，逼迫对方为自己锻造至死。
艾尔小镇很幸运，曾经抓住过两个落单矮人；但又很不幸，他们遇到的都是些蠢货，宁肯用锤子砸碎脑袋也不肯效忠。
所以他们一直没能拥有获得矮人制品的机会。
这批好货刚好可以用作送往王都的供奉！
汤姆立刻改口，“先生们！请允许我先去询问我的主人。”
“还有这些——”他惊讶地看向另只箱子内的贝壳。
‘贝壳’是种低贱又不值钱的东西，在霍尔介绍时，汤姆还疑惑一瞬为什么对方会拿这种垃圾出来贩卖。
然而在细看之后，他才发现，那些贝壳竟然全部造型奇特，从未见过；有被组装成动物模样的小小贝壳，还有几只敞开的大号贝壳，中间都缀着一枚珍珠。
当身体靠近后看着‘珍珠’亮起时，汤姆才恍然大悟，“这是魔晶灯？！光明神啊，这简直是艺术品！”
汤姆敢起誓，这种东西一定会受到贵族老爷女士们喜爱。哪怕他自己也很想买一个！
“那的确是个好东西，”视线扫过汤姆的垂涎表情，霍尔眯了眯眼睛，“而且会给所有看到它的客人留下深刻印象，难以忘记。”
汤姆下意识顺着这种假设想了下去：是啊，这种艺术品当然会让所有客人都深深记住！他必须要在家中摆放一个，万一哪天能他有幸邀请某位淑女或女士……
汤姆忍不住掏出了钱袋。
特产这东西嘛。
哪怕在丝塔茜前世物流与网购那么便利快捷的大环境中，地方特产依旧极有市场。更何况现在是在交通与商贸环境并不发达的哈洛鲁大陆上。
最重要的是【独特】，【无法复刻】。
贝壳灯灵感源自丝塔茜前世买过的网红贝壳小夜灯；珠宝款式则是混合了矮人、亡灵法师、人鱼、甚至还有具有悠久传承索拉诺斯树的共同意见。
令丝塔茜骄傲的群体智慧。
汤姆很快如愿捧到了贝壳魔晶灯。
而他没有想到，贝纳尔绅士竟还在木箱中翻找出一只贝壳手链放进小匣中，“礼盒装，这是送给你的赠品。”
“赠品？”汤姆没有佩戴手饰的习惯，但免费的东西他是不会拒绝的，“那这些珠宝也有赠品吗？”
贝纳尔摇头。不过在汤姆失望前，他就补充，“但会有优惠额度。”
“前三位购买的顾客，可以享受‘满十返一’的优惠——喔，意思是每支付十枚金币，就能返还一枚金币。”
霍尔总结，“所以说，越早付款，购买的数量越多，就越占优势。”
土汤姆恨不得飞回庄园向主人禀告这件大事，仅剩的理智支撑他继续开口，“先生们，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能够购买一些神奇酱料？”
“我的主人肯定会喜欢！我愿意付出每碟二十银币的价格！”
贝纳尔：“……我们考虑一下。”
他之前买下那组鸡群，共计才花费了八枚银币。
这个利润暴击得让他头脑发麻。
霍尔也皱眉沉思，“我们可没有打算出售这些小零嘴的计划。”
在汤姆再三恳求并又提高了五枚银币的诚心打动下，霍尔才勉强松口，“好吧，毕竟我也觉得你是位值得相交的朋友。”
汤姆紧张地看着他刮下薄薄几刀酱料打包好，“感谢您先生，这是我的荣幸。”
离开房间时，汤姆恰好撞见了那两只守在门口的狼人。
从它们紧实的手臂肌肉就能看得出来，这是两只训练有加的强壮狼人。汤姆不由得瑟缩起来，绕着两只半血种走开。
他暗暗在心中猜测，‘就连最最低贱的半血种，都能做到衣着干净，看起来还很健康。这两位先生平时的生活条件究竟有多么优渥啊！’
难道——是不久前离开的那批骑士团返回王都后说了些好话，才引来了他们来艾尔小镇做生意ma ？
汤姆甩甩头，不敢细想。
看着人类离开的背影，里修斯推门问霍尔，“你，跟了什么上去？”
霍尔甩甩手里的半块残骨，“一点点小技巧，我可很想知道他会怎么向他的主人描述夸赞我们俩。”
亡灵法师的坏心眼可多得很，怎么可能没有偷听方法呢。
“小心被发现身份，”摸摸刚到手的银币，贝纳尔熟练抽出贝蒂交给他的便携熔炉，“我可不想再从这地方逃亡一次了。”
哈洛鲁大陆上只有少数领地具有铸造货币的权力。珠宝这类大金额的买卖，都会默认使用黄金含量最高、刻有哈洛鲁王室印记的金币。
在出发前，领主大人就为他们定下了‘物资采购列表’，这些报酬到手后很快便会花出去一部分。
但他们不可能将带有王室标志的货币直接花出去，否则这种短时间内骤然大规模涌现的特殊货币肯定会被注意到。万一遇到有心人留意这些突然出现在市面上的钱币都用来采买了些什么东西——那就麻烦了。
重新熔炼成不带任何标志的普通货币流通，才更保险。
“小公主想得这么详细小心，”看着贝纳尔的动作，霍尔咋舌感叹，“我可不敢出错。”
看看几个已经被打开的木箱，埃图斯问，“需要将货物都整理好吗？”
霍尔挑眉，“不，将三分之二的货物打包好，放回车厢里。”
贝纳尔疑惑地望向他，“为什么？”
“因为我们的生意实在是太好了，在短短时间内便卖出了那么多货物。已经将它们打包好，等待顾客过来取走。”
“真是遗憾啊，汤姆先生很可能买不到了呢。”除非他们拉高价格，或者卖出身份。
小公主说这叫什么——饥饿营销？她可真是个天才。
至于刚才来往进出的顾客……嗯，霍尔认为亡灵们不会介意帮这种小忙的。
埃图斯小心翼翼地将买回来的果叶淡酒放好，“如果，他们真不要了，怎么办？”他们，不是傻子吧？
“起码现在不会。他们可正急着向王室送年底供奉呢。”
怎么可能舍得错过这么难得的好货？
同理，他们目前也不会有时间有机会仔细调查自己这伙人的来历。当然，只要给他们留下深刻的‘来历神秘不凡’这种印象，那群人甚至变得不敢细想这个问题，唯恐触碰到某些秘闻。
贝纳尔嗤笑，“我真期待，欧兰城出品的沙拉酱作为巨额珍宝出现在王都餐桌上的那一天。”
他回身对霍尔说，“怪不得领主大人会让你来跑这趟。”太聪明了。
“虽然我很想接受你的赞美，不过很可惜，”霍尔耸肩，“这是小公主的想法。”
贝纳尔皱眉，“……领主大人？难道临行前她找过你单独谈话？”
可为什么他没有？是因为厨房太远没听到吗？
“喔，是小公主对那位人鱼讲故事提过的，她对人鱼讲了个有关‘卖火柴女孩’的故事。”
听得那只人鱼眼泪汪汪，珍珠也汪汪。
——也听得霍尔在旁边狂翻白眼，恨不得冲进故事里一火柴放火烧掉点什么。
贝纳尔记得这个故事，他后来听奥切安复述过一遍，“所以呢？这与火柴有什么关系。”
“因为小公主最后对那条人鱼总结：不要去哀求其他人买你的火柴；要让他们产生紧迫感，认为‘早买早享受，晚买买不到’。”
霍尔：“真理。”天才。
贝纳尔表情复杂，“……我现在回想起来，我第一次见到领主大人的时候，竟然敢在她面前疯狂编造谎言做借口……”
天啊。他当时，怎么敢的呢？
里修斯安静听完这些讨论后才开口，“我们去看了交易场。”
“主人要的，纸张、闪光魔晶，和种子、家禽，都在便宜卖。”
这些是丝塔茜写在物资采购列表上的内容。欧兰城已经基本形成了可以自给自足的内循环，外部采购的需求也不再那么迫切。
让两个狼人去逛交易场，这是件很聪明的做法。
人们不会将它们当做人，更不在意它们做了些什么。
即便有人好奇，但看到它们脖颈处项圈已经挂上名贵装饰后，就能立刻意识到：有主的，不能惹；当注意两只狼人手中拿着酒瓶时，也会了然：它们是在为主人购置物品。
贝纳尔经常在黑市为母亲购置魔药，他点头，“对。寒潮将至，种子和家禽这些东西难以储存，说不定就会直接冻死。商人们肯定急着脱手。”
纸张和魔晶这些东西，都算是贵重物品，只有体面人才能用得起，“去黑市找找，可能会有更划算的价格。”
霍尔打量着双子两人，“你们就只买了那些果酒？”
埃图斯两人也有存款——丝塔茜发给他们的工资。他们一直都很想用这些钱为她买些什么送给她，可是……
主人不喜欢珠宝，不喜欢首饰；似乎更喜欢毛茸茸的温暖东西？可是他们才不要买和自己尾巴耳朵差不多的东西回来！万一她更喜欢那些东西，而不来摸他们了可怎么办！
于是那些钱攒到了现在，他们总算等到她说‘想要’了！
嗅嗅项圈内传来的主人味道，埃图斯的尾巴绷成一条直线，凶巴巴反问，“不行吗！”
其实垫在项圈内侧那层棉花能够带来的味道已经很淡，甚至说不出有什么‘味道’，但只要闻到，只要确认它还在，他们就能放松下来。
“可以可以，粘人小狼们，”霍尔摸摸下巴，“我也该想想给母亲带些什么回去了。”
“买些衣服吧，不能让母亲总是借小公主的衣服穿。”
里修斯捏着手指小小声，“她还把手套借给你了。”
他们都没有。
在议论声中，贝纳尔也陷入沉思，“那贝蒂需要什么呢——”
说到这里，他突然忍不住想笑。
房间内的这群常年受到排斥，甚至几乎人人喊打的糟糕家伙，竟然有一天能够凑在一起讨论，‘要给等在家里的亲人们带回什么礼物？’这种幼稚问题。
好像曾经那些血液、伤疤，鞭打，逃亡与白骨带来的记忆早就消散遗忘，仅仅剩下‘有家可回’的安全感。
像梦一样。
虽然贝纳尔没做过这种傻梦。
在梦里他都要保持警惕，唯恐泄露贝蒂的存在，为两人引来灾难。
“也为她选些新衣服吧。”贝纳尔想。
当汤姆匆匆回到几人住处时，还没来得及谈生意，就看到——
“您这是在准备吃饭吗？”他惊讶地问贝纳尔，对方正摆弄着两个能够重叠在一起的古怪容器。
贝纳尔含糊地答应半声，向两个容器内都倒了些冷水，随即叠好。
汤姆注意到，那放置在底部的容器内装有一个小小口袋，而顶部的‘碗’里装了许多生食。
在他正猜测这些容器作用时，骇然发现，那个碗盖的小孔正在不断喷出热气，一股奇特浓郁的香气飞快席卷房间。
汤姆忍不住伸手碰了碰那两只碗，惊恐地收回瞬间被烫红的手，“它们在放热？！”
怎么可能？周围没有火源！也没有人正念动魔法；即便是底下口袋中存着可以放热的暖石，也只是能散发出比体温略略高一些的温度而已啊？
但是这些碗——它们发出的热度，远远超过暖石！甚至足够烹制熟食物！
随着热气喷涌，闻起来辛辣刺激的浓烈香气更加搔挠着汤姆的好奇心。
当碗盖打开后，他果然看到了已经‘煮’熟的食物。碗里种类丰富：大地的果实、兽肉、某种圆柱形状被两位先生称为‘地果粉’的韧性条状物，许多蔬菜。以及最最骇人的，大把大把奢侈到仿佛正招待主教的调料。
汤姆敢确认自己的眼睛没有问题，这些食物，的的确确，就是在他眼前烹制成熟的。
汤姆咽着口水咬牙，“光明神啊……”
贝纳尔保持微笑，默念：‘你应该感叹赞美领主大人才对。’
火锅，是个好东西。
自热火锅，更是个好东西。
虽然他也不明白，为什么铁粉以及盐再混合那些烧制好的贝壳粉末等东西之后，就能做出遇水后高热到足以烹饪食物的‘发热包’；但作为一个有追求的厨师，贝纳尔宣誓自己要每天三餐前感谢赞美丝塔茜大人！！
她怎么能带来这么多美味食物啊！
太快乐了吧！！
给这本预收换了漂亮人设图，所以再推推：《穿成主角后误入反派群》，可戳专栏查看哦！
时空秩序紊乱，时空局紧急措施，派出工作人员组建各世界主角群以平复危机——
打工人罗莎一键入群。
群内一片混乱，群管理是个阴郁多病的残疾大佬，新加群的是神志不清的丧尸王，年龄最小是黑化入魔的深渊疯狗。
罗莎兢兢业业维持主角群的平衡和谐，时刻关心他们的身心健康，然而当她超额完成任务后——
她突然收到上司信息：
她加错了。
这是个反派群。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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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第 4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