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民活不下去被迫逃离家乡——这种事情在哈洛鲁大陆上并不少见。
虽然为了防止领地内人口流失,各地领主采取过不少相关政策:比如最简单的入城税,专门针对外来人员征收巨额费用,以此作为威慑让人们不敢轻易去往外地。
——如果不是因为这种强行约束,丝塔茜当年大概会直接在欧兰领地上看到一片空城。
但‘放逐者’、‘被选中为魔兽口粮的预备役’、‘贵族不再需要的年老奴隶’……这些人没有留下来的权力,更没有选择的机会。在外界督促下,他们不得不离开家乡,踏上连自己都不知道终点的漫长旅程。
在薇薇安与雷欧等第一批流民进入欧兰城之后,丝塔茜就做好了今后遭遇更多难民的心理准备。
然而逃跑的俘虏……
尤其是从兽人部落逃跑来的俘虏?
“逃跑?”听到丝塔茜的问题,蛇鹫杰里瞪大眼睛摇摇头,“不可能的。”
“我们的领地边境没有像这座城市这么高大的防御城墙,但是我们有守卫,有关押俘虏的木笼锁链,还有连坐制度。”
俘虏逃跑,就意味着看管他们的守卫无能,从小头目到所有成员都会因此受到责罚。
更何况对于追求‘威猛战斗力’的兽人们来说,一旦有了‘无能’这种标签,就像被戴上伊丽莎白圈的猫咪一样,是难以磨灭的耻辱。他们绝对无法忍受。
于是兽人们对俘虏的管理,总是格外严格,甚至严谨到不像他们的一贯作风。
“而且领地内有许多高大树木,”杰里想了想继续补充,“很少有俘虏能从那些树林包围中逃出来。”
兽人领地类似热带气候,充足雨水造就了茂盛高大的树木群,不但有橡胶树可可树,还有榴莲等果树——在询问过杰里之后,丝塔茜才得知:原来这种长满坚硬尖刺又散发恶臭的古怪果实,被当地兽人称为‘恶魔果实’。兽人们很少食用,反而更像是一种偷袭时的武器。
……大陆通病,所有无法接受的糟糕事物都是恶魔带来的。包括榴莲,包括皮蛋。
其实丝塔茜不爱吃榴莲,但她还是决定日后像推广皮蛋瘦肉粥般推动一下榴莲千层和榴莲糖的研发。
毕竟,既然已经背了锅,她当然不介意让流言中的噩梦成真。
杰里并不相信会有俘虏能够逃离兽人看守,不过面对丝塔茜的邀请,他还是忍不住好奇心,去亲眼见了那些难民们。
最早发现这群难民的,是丝塔茜种植在外城墙边缘的那些食人花们。
它们虽然不具有像锡兵人偶们那样‘卓越’的理解能力,但却被丝塔茜设定出了【评判陌生接近者战斗属性】的作用。
类似于游戏副本的等级准入条件,会根据靠近着的不同战斗力‘等级’触发不同防御反应。
于是面对这群重伤累累、仿佛下一秒就要当场停止呼吸的难民,食人花们只是构建出了一片张牙舞爪的魔法藤蔓阻挡他们继续前进。
当卫兵与医师们闻讯赶到并看清这群人的情况之后,都忍不住感到惊骇。
“有几个病人的状态很糟,”看到丝塔茜亲自过来,伊芙被她吓了一跳,不等几人进门就催着他们快离开,“伤口和伤势看起来都是人为造成的。”
“许多人高烧不退,有些伤口始终止不住血,有的已经在严重化脓了。”如果再晚些开始治疗,伊芙甚至担心那会直接变成一块生蛆腐肉。
伊芙边说边连连向丝塔茜摇头示意,用哄小朋友的语气劝她,“医馆现在可很危险,到处都是血腥味道,小公主你最好先不要靠近。”
虽然伊芙等人早就判定过这些难民们身上没有携带传染性的疾病,但毕竟恶魔族对病魔的抵抗能力堪称恐怖,她不担心这些病人们的疾病会影响到自己,然而丝塔茜的身体——
又有那么多血,绝对不适合小孩子观看。
“我还没那么脆弱,”丝塔茜皱眉,“那些刚制作好的药物应该会对发脓伤口起效,但使用前一定要做好皮试。”
她刚被丢上高塔的时候,全身是伤,没有任何魔药,只有几条施舍性的绷带。为了活下去,是是她自己亲手放血处理干净了一切伤口。
她已经闻过足够多的血液腥气,难道还会怕现在的这些么。
丝塔茜:“绷带和羊肠线呢?数量足够用吗?”
说着,丝塔茜已经径直走进了医馆查看情况。
站在她身边的赫利欧下意识握住拂过指间的衣摆想要劝说,但他犹豫一下,还是没有阻拦对方,只是跟着丝塔茜一同走了进去。
不是因为不担心,而是太清楚:丝塔茜真正决定的事情,从来没有人能够改变。
落在最后的杰里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探头看向屋内。
近两百名难民中有十几个人伤势、病情较为严重;其余人都是些普通感冒发热或小擦伤,在经过及时处理之后,已经被暂时安置在别的落脚点。
医馆分为一间间病房,根据患者们的不同症状进行隔离防止互相感染,只有经过消毒的医者们可以近距离接触。
杰里最先注意到的,是房间内的医者正在用一种淡灰色的‘线’为病人缝合伤口,动作看起来像是在缝制两片布料。
“缝肉?!”
他被这一幕吓得差点羽毛乱飞。
“……”杰里总算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为什么伊芙会说:‘这里现在不适合小孩子观看’了。
【缝合伤口】,算是医馆内比较‘大型’的手术了。
在清洁伤口之后,用羊肠线将那些面积过大难以自行愈合的伤口进行缝合。因为羊肠线可以被人体自动吸收,所以不需要后续拆线造成二次伤害。
在完备消毒措施与草药魔药消炎药的混合作用下,手术感染可能性被压到最低。
握着羊肠线的医者,就是那个曾经信心十足宣称‘要侍奉丝塔茜’的少年魅魔。
其实魅魔的魔力并不强大,否则也不会频繁沦为被豢养的傀儡;但在很多医学领域,他们简直拥有着‘术业有专攻’般的超强天赋。
比如在狩猎过程中,魅魔经常会使用魔力为猎物编织幻觉,以此获得最好的食物口感。就像人鱼掌握着能够操纵空气的魔法,这也是魅魔特有的能力。
而现在,少年魅魔就用这种幻觉‘麻醉’了患者,暂时中断了对方对疼痛的感知能力。
不过虽然感觉不到缝针过程中的疼痛,但一看到魅魔居然用镊子拽起自己的皮肤肌肉要用针穿过去,病人还是忍不住呜咽颤抖起来。
旁边打下手的半血种只好先用黑布蒙住患者的眼睛。
小魅魔看起来还算冷静,手中的持针器与镊子不断灵活穿梭,甚至骄傲地向患者炫耀“怕什么?我的缝针技术是整个医馆里最棒的之一!”
但丝塔茜立刻敏锐察觉到,对方缠在腿上的尾巴正焦躁地小幅度拍打着。
对于魅魔们来说,人类是他们的食物来源。
他们可以通过‘气味’判断一个人的健康状况,而现在被这么多重伤患者包围——就像将一只猫放到螺蛳粉旁边一样。
‘不健康’的血腥味道阵阵涌来,如同面对许多盘即将腐烂的食物,难免会让他们想要伸爪子扒拉猫砂。
然而魅魔少年完成得依旧很棒,伤口缝合很快便顺利结束。病人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等到黑布再揭开时便看到自己的狰狞伤口已经变得一片平整,只留下一道细密针脚。
……在从来没有‘缝合伤口’概念的哈洛鲁大陆上,突然看到这样一条穿破自己皮肉的线,让人又害怕又茫然。
伤员盯着那条线愣了很久,才想起来猛地抬头,结结巴巴地问已经在消毒整理用具的少年魅魔,“我、我还会死吗?”
留下那么长的伤口,不会有人认为他们还能活下去。伤口会流血、会流出难闻的脓水,会让人发热头晕,然后快速滑向死亡。
“死?”魅魔少年瞥了对方一眼,“怎么可能?”
“只是条小伤口而已,这几天注意消毒和护理很快就会长好了。”
而且领地里还有一种用珍珠做成的祛疤药膏,效果非常好,到时候这些患者身上连半点伤疤都不会留下。
他回答得理直气壮,边说话边对着门外的丝塔茜与伊芙撇嘴表示受怀疑之后的委屈,但这种轻飘飘的平淡态度却让人更加放心。
伤员低头看看那条细密平整的针脚,迷迷糊糊地想:‘好像,听起来是一点也不严重啊?’
而且他没有骗人,这条线缝得真好看,比自己衣服上的线头更精致。
因为没有经过彻底消毒,杰里不被允许进入病房。但他还是站在门口看得出神,“用线缝肉……”
即便在肉厂里待过很长一段时间,可杰里仍然没能将无菌消毒过的羊肠线与他所处理过的腊肉肉肠联系起来。
看着杰里耳后炸成蓬松立毛的耳羽,丝塔茜:“被吓到了吗?”
在说话的同时,丝塔茜点开个人信息状态栏,查看那几名刚进行完缝合手术的病患情况。
依旧挂着‘虚弱’debuff,不过好在血条已经不再持续性掉血,卡在一个看起来颇可怜的数据上停滞。
缝合技术只是看起来可怕而已,医馆内的医师们从去年开始早就在猪皮等道具上练手了无数次,全部技艺熟练,堪比纺织厂的优秀员工。
丝塔茜反而更担心后续的破伤风与感染问题。
好在从血条状况来看,这种小概率事件还没发生。而且根据难民们解释伤口时的自我阐述,那些伤口是为了放血而割,道具锋利干净,没有铁锈这类重点感染源。
“没有,”杰里呆呆地摇头,伸出手在自己的手臂上比划起来,“我们在部落中受伤的时候,那些年龄大的兽人们会在我们的伤口上涂抹蜂蜜,据说这样能够让伤口好得更快。”
他想,或许医馆的人们在伤员伤口处涂抹那种闻起来就很辛辣的酒酿,也是为了这一点?
伊芙:“……涂蜂蜜?”
她心情复杂地看向丝塔茜,“有这种办法吗?”
天啊,这怎么听起来比提取青霉素的时候更像是在做饭?贝纳尔做烤翅之前就是这么腌鸡翅的吧,先划三刀再抹蜂蜜?
“嗯,”丝塔茜点头,“但我想我们现在用的办法会更好。”
丝塔茜曾经在朋友圈微商刷屏中见过这种‘蜂蜜疗法’的说法。出于好奇心,她还特地去搜索过相关资料:蜂蜜的酸性环境有抑菌作用,细菌无法生长,可以起到一定的防感染作用。
所以在长达数世纪的时间内,许多医生都会使用这种办法处理伤口。
然而领地内有酒精,还有伴随《青霉素制作方法》一同兑换的各类无菌工具与蒸馏机,效果当然更稳定可靠。
其实领地临海,还可以通过灰化法从海带中提取同样可以用来消毒的‘碘’。
可人鱼族的困境——虽然丝塔茜已经砸了快六位数的各类积木植物,海洋环境直线上升,但仍然没有达到可以随便取用海藻海带烧灰制碘的奢侈地步。
根据奥切安透露的深海情况,丝塔茜推测起码这种药物要在一年后才能正式落实。
不过听到杰里提起兽人族的疗伤方式,丝塔茜还是很有兴趣地追问,“只使用蜂蜜涂抹伤口吗?”
“蜂蜜只是偶尔会用,”杰里回答,“但我们也会这样将伤口强行封起来。”
丝塔茜:“用针线?”
除了羊肠线,医馆还准备了可自我吸收的蚕丝与伤愈后需要二次拆线的普通丝线——主要是防止有患者对缝合线过敏或严重排异,于是才采取多种准备。
杰里摇摇头,“用蚂蚁和硬甲虫。”
“……虫子?”赫利欧皱眉反问。
“嗯,”杰里在自己手臂上示意,“把那些带有坚硬牙齿的虫子凑到伤口位置,它们闻到血液味道就会主动咬住伤口。然后我们将它们的身体剪下来,只留下咬住伤口的虫子脑袋,伤口就能够被强行封住,不会继续扩大流血了。”
在伤口愈合之后,那排虫子脑袋会自动脱落。
说到这里,杰里想了想,觉得好像还是用针线缝合更方便一些。
赫利欧:“……”
过于生动形象的描述,让治安官先生表情渐渐凝重起来。
凭借一些可以但没必要的灵敏反应,他已经瞬间想象到了一整排排列整齐的昆虫头颅。
如果不是因为已经专注于病房内的注射过程,丝塔茜也很想对这种原始缝合方法发表几句感叹。
但伊芙已经拿起了针管。
这是第一批提取成功的青霉素,也是它们第一次应用于治疗过程中。
在注射技术刚发明的时候,医生们会利用动物膀胱与尖头鹅毛管进行注射;当然丝塔茜领地上的工具更加高级:玻璃管针筒。
丝塔茜从系统中兑换的《青霉素制备方法》中记录了青霉素的皮试流程:重点是用生理盐水多次反复稀释青霉素。
因为丝塔茜之前获得的奖励‘草药熬煮室’中有多台自动化药水灌装机,这些无菌的自动化机器为制备药剂提供了充分的便利条件。
青霉素试敏液缓缓注射进病人体内。
幸运的是,在漫长等待过后,小概率的过敏事件并没有在这十几名病人身上发生。
在细菌普遍没有抗药性的哈洛鲁大陆,青霉素的作用无疑是巨大的。
连续输液一段时间之后,原本几名高烧不退的重伤难民病情也总算稳定了下来。
这是场奇迹。
就连病人自己都没想到能够活下来,当他们脱离高热睁开眼睛之后,全都在恍惚中以为自己早就已经死亡,现在正等待神明裁决。
不过当几个做过伤口缝合手术的病人惊觉——“我伤口上的线越来越不明显了!!”
还是引起了不小的惊慌。
“是我不小心扯断了吗?”
“是不是长到肉里了……需不需要重新开刀扯出来?”病人边不断追问着伊芙,边咬牙抬起手臂示意,“那来吧!”
伊芙:“……”
她觉得自己可以向小公主更新病情了:能够有心情想这些事情,证明这群人的精神已经恢复得不错。
伊芙有耐心安抚病人,而面对众多追问,少年魅魔选择直接:“是我晚上跑过来扯断吃了,行吗?”
“满意这个答案吗?”
“真、真的吗?”病人瞪大眼睛追问。
为什么她一点感觉都没有呢?
小魅魔停下帮患者涂抹祛疤药膏的动作,比对方更惊讶,“……你真相信了啊?”
这么认真,让他都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开玩笑了。毕竟他已经很久没在领地内见到这么老实的人了。
“放心吧,”尴尬片刻,他悻悻开口转移话题,“这种药膏的效果很好,你不会因此留疤的。”
听老师说,经常在领地里讲故事的小姑娘维西,便曾经使用过这种珍珠药膏。
不过他从来没在对方身上见到过任何伤疤,那就只能猜测——祛疤效果肯定非常不错,所以才会一点曾经使用过的痕迹都没留下。
非常巧合,小魅魔刚刚联想到维西,便从窗户处看到了对方的身影。
“那是外出的贵族夫人与小姐们吗?”病人也看向窗外,好奇地问。
她是个看起来刚刚成年的平民小姑娘,在与父母外出时遇到了兽人抢劫,虽然父母拼死掩护,但还是被兽人带回了领地,连着关了小半年。
对她来说,能想象出来的最高‘赞誉’就是【贵族出身】。像那群刚巧路过的女士们一样,衣着整洁漂亮,昂首挺胸,眼神中有一种……她不会形容的自信光芒。这应该就是所谓的贵族气质吧?
“什么?”魅魔少年愣了愣,差点笑出声,“不,那是今年刚上任的法官与检察官们。”
她们与贵族——不能说毫无关系,其实还真有些联系。
毕竟她们正要去‘释放’那些真正的贵族夫人们。
在丝塔茜的坚持下,这次政府公开招聘的所有岗位都留有女性比例。
所有。
甚至包括施工队这种重体力活岗位。
其实在报考条件刚公布的时候,这个细节引起了不少讨论。
艾尔小镇的女工匠当然不少,但那都是以纺织厂、造纸厂为主,除了这些对体力要求不高的活计,领地内似乎并不需要更多的女工人。
但有时候,只要一旦设下这样的界限,认为‘某种领域不需要某些人’,那么差距便会越来越大,被排斥在外的人永远没有接触这个行业的机会。
就像曾经的半血种不配活着,就像曾经的平民不配使用魔法。
接受‘应该、不应该’的潜意识,就是在重复这些刚被推翻的歧视。
成功就职法院的官员男女比例大约五五分,毕竟是热门工作,超越性别的竞争激烈。
不过考虑到这次案件的‘当事人’们都是妇人与孩子,所以丝塔茜特意准许只有女工作者进入那所贵族庄园。
那所用来看管各位贵族妇人们的贵族庄园。
虽说哈洛鲁大陆上的人们默认‘十八岁’未成年,但贵族刚出生就能缔结婚约,十几岁就可以结婚繁育后代。
艾尔小镇的城市定位特殊,是座纯粹的新兴商业城市,定居在这里的贵族也都普遍较为年轻。有些甚至是在现任国王发动的‘王位战争’中发了战争财,才有机会拥有现在的财富与地位。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许多贵族妇人都有过关于那场战争的记忆。
贵族圈子中还广泛流传着一则王室秘闻:
前任国王陛下心仪的继承者被抓后并不肯认输。而现任陛下扎克利惦念兄弟情谊,不忍心对他施加刑罚,于是将他安排在豪华庄园内养老,并派卫兵每天取下对方的一颗牙齿,直到他肯松口。
一连十三天,每天都有一颗带着鲜血的牙齿躺在金丝红布上捧到扎克利面前。
直到……那位本该正统的继承者被折磨得发疯,用绑在手脚上的锁链勒死了自己,这种牙齿供奉才总算结束。
王室成员都会有这种待遇,更何况是她们呢……
所以在刚被关起来的那段时间里,她们整夜都睡不着,紧张得绑进裙子和衣躺下,闭上眼睛便能听到幻想出来的脚步声与呵斥声。
然而等了又等,她们最害怕的事情始终没有发生。
甚至没过多久,负责看守她们的人就换成了一群女卫兵;再过几天,连她们的孩子都分批送了过来。
除了不能与外界交流——对,虽然家眷们被统一安置在这里,但却是分开居住,彼此都没机会沟通,连见面的机会都非常少。
不过除了这一点,生活好像没什么不同。
当大多数夫人都开始学会自己整理房间,把脏兮兮垃圾收集起来丢到桶里这种‘下人才会做的脏事’并以为自己会这么被关一辈子的时候,她们的房间却突然被打开了。
“根据哈洛鲁律法,我们会对你们进行裁决。”站在门口的珍妮丝开口。
看着这群曾经距离遥远、做梦也不敢想象自己能够接近的高贵妇人,珍妮丝的心情却格外平静。
没有激动,没有得意,只是……用力地捏紧了衣服上的法院徽章。
上面刻有专属法院的特殊徽纹:是一座天平。
关于这个图案,领主大人没有给出过公开解释,但人们早就讨论出过许多不同结果:有人说这象征着律法公平,有人说这代表法院需要考虑平衡——
说法非常多,但珍妮丝用它来提醒自己:保持冷静,不要向任何外力情绪偏斜。
虽然在薇薇安的鼓励下,欢馆内的许多人都参加了招聘考试,但真正录取的,却只有珍妮丝一个人。
她太拼命了,在所有人带薪休假的时候,她都还在捧着自己的笔记小册子一点点背法条。
她的夜晚没有起泡啤酒,没有泥土颜色的香甜热可可,只有墨水、墨水,和学习。
外界认为她肯定会因为这种身份巨变而受到朋友们的嫉妒,可实际上珍妮丝收到了生命中最多的祝福。
“以后我们就不怕被欺负了!”
“珍妮丝能教给我们怎么保护自己!”
“我们也要继续努力才行!”
在表示祝福的同时,她的那些‘伙伴’们还为她准备了很多庆祝礼物。
出于对工作的贫瘠想象,他们对一份新工作的最高待遇就是:买了许多新衣服,甚至准备了不少鲜艳布料打算自己为珍妮丝制作。
可在准备的过程中,他们却忍不住开始退缩。
欢馆出身的小宠物们,能有什么高级审美?
就像他们很多人第一次被逼着去街边招揽客人的时候,都会出于那点还没消散的羞耻心,而尽可能换上体面完整的衣服,试图伪装成‘普通人’。
可——那种轻薄又花哨的廉价布料,总是第一时间暴露他们的身份。
无论是衣服,还是他们本身,都藏不住的低廉。
他们开始担忧,怕这些礼物会为珍妮丝抹黑。
但最终,珍妮丝还是高兴地收下了那些礼物。
因为就像薇薇安女士所说过的那样,她才不要为过去的经历而感到耻辱。
她要为那段经历而战斗。
在珍妮丝走神的时候,维西终于念完了最终结果:“——所以判决你们,劳动改造。”
其实她不隶属任何部门,直属丝塔茜管理。不过因为记忆力太好——没办法,会说书的人都这样,家族天赋。维西很早便背下了几乎所有法条,经常负责充当行走的律法查询器。
“……劳动改造?”牢牢护着自己的孩子,有个贵族夫人下意识反问。
珍妮丝:“是。”
这是法院各部门讨论出来的结果。
这部分家眷,都是大罪大错没有,但小问题一堆。
直接判刑,不至于;就地赦免,不可能。
于是最终采取了很有领地特色的老方法:劳动·改造。
在劳动中改造自己,获得新生。
如果不是因为各地领主没有直接立法权,丝塔茜真想将这种规定载入律法条款。
贵族妇人:“……要我们做什么?”
维西扫视众人一圈,面露微笑,“你们中应该有很多人识字吧。”
她记得,贵族们在书信往来等重要场合,都会极其追求单词韵脚,力求每句话都达到完美标准。这种奇葩的贵族礼节理解,甚至比她所在的里德家族写诗时的押韵更夸张。
嗯,多好的习惯,多适合来负责写快板书啊。
她真的,已经一句都写不出来了。
她只是个还没成年的吟游诗人,却太早地经历了被翠鸟疯狂催稿的痛苦。
连续三天,维西刚开始吃早餐,就能看到翠鸟落在窗边,一边呱嗒呱嗒起快板一边开始:“木板这么一打您稿子写完了吗——”
“……”她考虑过一瞬弃文从武就地长跑远离这些声音。
但翠鸟的飞行速度太快,可以媲美龙族速度的二分之一,于是维西只能接受现实。
并且迎来现实带来的惊喜。
如果以‘新旧贵族’这种标准进行评价,那么艾尔小镇的这些贵族,都能被概括为与商业有着紧密联系的‘新’贵族。
大部分都很年轻,根基不稳。
尤其是那些贵族夫人们,丝塔茜一一查阅过她们的个人信息,并发现了一种惊人的相似点:本身在母家中并不受宠、与丈夫关系一般,社交圈狭窄没有个人爱好。
其实不只有她们,这是许多贵族女性的常态。
这为丝塔茜提供了一个非常好的机会。
划开贵族堡垒,撬开一条缝隙的机会。
她从来没有打算在领地中保留那么多闲散贵族,所以必须会有改革。
改革,总该有内部力量呼应。
不过在珍妮丝等人带走贵族家眷的时候,丝塔茜正在与那群难民的‘头目’谈话。
说是头目,其实这群难民之间完全不熟悉。
毕竟都是俘虏,在看守严格的环境下很少有机会能互相接触。有些人连彼此的名字、甚至长相都没记住。
他们掌握的消息很少,只是看到有人逃跑,然后在求生欲的督促下本能地跟了上去。
而丝塔茜选中的这个人,就是【第一个】逃跑的俘虏。
第一个,要么像维娜那样最有勇气;要么像格伦那样最聪明;又或者——知道更多其他人不知道的消息。
“我没想到自己还能活下来。”是个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壮年男人,他刚从高热中恢复神智,苦笑着回答。
“我们徒步从兽人领地走到了这里,就连路上经过的土地都是硬邦邦的。我用手指向地面挖下去,想寻找一点填肚子用的野草根,但是却只能摸到冰渣。”
丝塔茜很耐心地关怀对方,“既然这样,为什么突然决定冒险离开呢?”
信息本身就是一种昂贵商品,比黄金更加珍贵。在信息传递缓慢的世界中,一条秘闻带来的威力足够杀人。
男人莫名打了个哆嗦,“因为我偷听到,那些兽人卫兵打算天气转凉之后,就把我们送到海松城去。”
“海松城?”丝塔茜赞许地点点头,“我听说过,那是一座面积辽阔人口众多的大城市,也是所有光明教廷的圣城。”
“如果圣城出面,想必兽人族会愿意释放人类俘虏的。”
“……不,大人,他们不是想要释放我们。”
“而是打算用我们的血肉,作为治病良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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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蜂蜜被用作治疗感染性伤口已有2000多年的历史。
古埃及史上,人类第一部医学著作《艾德温·史密斯纸草文稿》就有了蜂蜜用于外伤愈合的记载。
公元50年,希腊的医学家Dioscorides将蜂蜜描述为“利于腐烂和空洞的溃疡”。
蜂蜜还被发现对于治疗眼疾颇有效果,希腊著名的哲学家Aristotle在《动物历史》一书中将蜂蜜描述为“治疗眼疾的良好药膏”。
西方医药之父希波克拉底曾说:“蜂蜜可以治疗口腔溃疡”。
拿破仑也曾用蜂蜜敷裹伤口,亲身证明其神妙的消炎解毒之功。
在我国古代,也有不少蜂蜜被用来治愈外伤的记载:
《本草拾遗》中记载蜂蜜可以治疗牙疮、眼疾:“主牙齿疳疮,目肤赤障,杀虫”。?
2】在扎哈拉维的著作中提到了利用蚂蚁大颚合拢伤口的详细方法。蚂蚁的大颚像两把有锯齿而锐利的牙,合拢力量很大。当时的医师就是利用蚂蚁大颚合拢伤口,伤口闭合后即将蚂蚁的头和胸部分离,将头颚部分留在伤口部,类似今天所用的皮肤缝合器。
将蚂蚁的胸腹部丢弃不用。整个过程,动作要快,否则蚂蚁会从腹部喷出蚁酸洒在伤口而产生剧烈的疼痛。若没有及时用药物抑制,严重时还会引起发炎肿胀。
3】取青霉素40万单位,加生理盐水2ml溶解;取前液0.1ml加生理盐水0.9ml;取前液0.1ml加生理盐水0.9ml;抽取前液0.1ml加生理盐水0.9ml,配制完成。2.抽取配置完毕的青霉素试敏液0.1ml作皮内注射,使之成为直径小于0.5cm的皮肤丘疹。3.等待20分钟后看结果。如果皮丘无改变,周围不红,就是阴性;如果局部皮丘发红,边缘有红晕,直径在1cm以内,就是弱阳性;如果局部皮肤发红变大,边缘红晕直径超过1cm,就是阳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8章 第 11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