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笔试开始前，其实考生们也做过不少准备。
虽然有不少人直到招聘前才开始临时报班识字，完全‘贵在参与’地碰运气；但更多考生们，早就将几个月前还完全陌生的《哈洛鲁法条》背得烂熟。
反正领地现在实行‘书籍普及’政策，纸笔书籍的售价被一压再压，一本律法册子卖得也不算贵。——但这可是划重点的必考题目！多么重要啊！
也就是在这些学习过程中，很多人才开始缓慢意识到：原来有那么多之前被大家默认为‘应该’的事情，其实并不合理，并不合法。
他们经历过的生活，似乎与律法规定中本该有的权利并不一致。
不过虽然已经尽可能将知识点背得清清楚楚，但等到真看到试卷之后……
……
这是人类语言能编出的题目吗？
这是人类语言能理解的题目吗？
“我拿到的考题特别有意思，”从来没体验过‘考试’这种大型活动，刚走出考场就有许多人忍不住开始大声对答案，“讲述了一个被赶出家门的少年历经磨难最终一步步成为骑士的故事，他还有个挺新奇的名字，叫做‘马里奥’。”
“故事特别精彩，我看得入迷，差点以为自己是在看话剧剧本呢。”
“然后呢？”因为报考岗位不同，所以相应的试卷也并不完全一致，听到他这么说，立刻有人追问。
“然后——我将试卷翻页之后才发现，原来题目是要我罗列出这个故事中出现过的各类犯法行为。”
他还以为这只是个用来调节考试情绪的故事呢。
他身旁的妻子听得目瞪口呆，“……这故事和题目有关系吗？？”
“应该有吧？”男人犹豫地回答，“不过我只看出来他的家人违反了‘继承法’，还有骑士冒险过程中有过偷窃行为——”
这些好像都是法条中规定的违法行为。
“毕竟话剧里提到过嘛。”
在进了考场之后，人们才发现，原来只记住律法根本没什么用；透彻理解才是最重要的。
否则他们根本看不出来阅读材料和题目之间究竟有什么关系！！
“我遇到了个很奇怪的题目，”妻子也开始分享，“‘假设去年的大豆售价高昂，于是今年种田时几乎所有农夫们都选择了种植大豆追求更高利益。但在收获贩卖时，农夫得到的利润不但却没有去年预料的那么可观，甚至比往年都要低。’”
“是个选择题，问发生这种现象的原因。”说到这里，她还努力回忆复述出了印象中的几个选项。
A.粮食减产欠收，大豆数量不够导致利润减少
B.大豆数量太多，购买客户不够导致利润减少
C.钝角。
“……这些选项与题目有关系吗？！”这下轮到丈夫瞪大双眼，反问出与刚才妻子相同的疑惑。
他们也算是比较成功的工匠夫妻，技艺与收益都不错，人生中经历过的最大挫折就是今年那场饥荒。可遇到这些题目，竟然还是有些摸不到头脑。
尤其是最后那个选项，【钝角】这个词，两人之前只从自己孩子的口中听说过。
还是两个孩子在幼儿园里学到的，说老师解释晾衣架带有挂钩的那个部位就是钝角。
“肯定选A吧！”排队走出考场，站在周围默默聆听的其他人忍不住插话，“既然去年卖得贵，第二年也不会便宜得太过分。”
“如果突然赔钱，那应该就是粮食出现了问题啊。”或者领主增加了额外税收，教廷传教士来敲门讨要供奉……肯定选A！
妻子不敢确定自己选择的答案对不对，只好摇摇头提起其他题目，“而且下一道大题还要分析这种现象的影响，预测未来走势……”
预测未来？？这也太难了吧！他们又不是会占卜的预言家，这种重大事件不应该交给法师塔吗？
听着听着，有更多人打开话匣讨论自己遇到的难题。
“我看到的是个人利益与领土利益发生冲突该怎么办？”
“我的是遇到朋友借钱不还应该怎么做，这种做法又有哪些依据。”——其实他觉得应该狠狠揍对方一顿威胁还钱。可是转念又想想巡逻卫兵在街上抓过好几个打架斗殴者并送进监狱，他犹豫很久还是划掉了这个答案。
这些你一言我一语讨论起来的题目，让他们浮现出共同心声：
好怪啊，多听几句。
说难吧，其实真不难。许多题目甚至是小故事形式，比以往传教士不断灌输重复的各类赞美诗更简单易懂。
如果只是作为‘故事’来观看，人们肯定会很喜欢。
但这偏偏是阅读理解——
他们阅读了，他们不理解。
他们阅读了，他们难以理解。
而且回答【言之有理】即可，没有固定标准答案。但必须要有论据论述还不能脱离实际，不少考生看完材料就开始迷糊，如果不是因为记得反复播报过考场纪律，肯定有人想当场躺下打盹。
这就是人们的思维习惯问题。
潜意识中的【对错】概念模糊，将知识强行记下却不会用，活像一群记对公式却不会代数的高中生。
在剥离了各种看起来精彩跌宕的故事材料之后，试卷内容考察的知识其实十分简单：比如基础法条、供不应求与供过于求这种虽然没有人提到但努力领悟下就能懂得的道理。
如果在笔试时都想不起答案，那又该怎样在真正执行时加以利用呢。
丝塔茜不希望招来一群只会背诵法条的机器人，她需要真正有用的人才。
笔试就是在筛选这种人才。
……不得不说，政治试卷考题在这种情况下真好用。
丝塔茜凭借记忆撰写了几份题目模板。而爱听爱讲故事的维西与精灵等人看完之后，就开始高兴地编出了很多相应小故事塞进题库做备选。
而且内容丰富，包括什么‘该凭借哪些条款向欠钱不还的亲戚催债，可以向哪个部门请求帮助’、‘被赶出家门的继承者如何维权’、‘误杀亲生父母的剑客该如何判决’、‘犯罪无数但在生命终点却暴起维护正义的窃贼究竟要怎样评价’……
实际上，不只考生们看得津津有味；就连丝塔茜也觉得这些故事写得非常精彩，要素齐全堪比八点档，稍加修改就能直接投给剧场做剧本。
笔试趣事不仅仅发生在试卷上，包括考生——
【考试】这项活动，几乎在所有地方都会与‘作弊’绑定。
所以难免……
不过在没有手机等高科技技术的现在，人们的作弊方式实在是太简单了。
写在纸上手上甚至手臂处的小抄、用眼神和暗号对答案、假装发呆偷瞥邻桌——在这种时候，丝塔茜终于切实领悟到：为什么上学期间老师总会警告他们，‘别以为我看不出来，这都是我们早就用过的手段’。
确实是这样，违纪考生们的反应太好读懂了，被看得清清楚楚。
“明明之前已经提醒强调过很多次了，”潘妮皱着眉摇头，“但还是有人违规。”
看着那些字迹歪歪扭扭却又将字体尽可能缩小的小抄，奇特的熟悉感让丝塔茜有些无奈又好笑，“既然是初犯，就取消成绩并且派他们整理考场做惩罚吧。”
凑齐那么多考试用桌椅可不容易。
为了节约时间与精力，丝塔茜甚至派人将陈列在教廷大厅中的长椅都拉出来再利用，并将考号贴住了原本刻有光明教廷徽纹的地方。
丝塔茜：“公布成绩的时候记得提醒人们，如果下次举办考试时还有人违纪，处罚就该是：整整两年都不允许参加政府举办的任何应聘考试了。”
在享受隐形福利与机会的同时，当然也要遵守相应纪律。
艾尔小镇与欧兰城都不算太大型的城市，丝塔茜目前的计划是将这种‘公务员’考试稳定在省考规模。
如果领地范围继续扩大，其实还可以再增加国考在编考什么的……
不过现在，丝塔茜与属下们开始了极其漫长的阅卷过程。
因为有部分主观题没有标准答案，所以需要三人分别阅卷后取平均分；就连最好判断正误的选择题都需要‘一人批阅、一人核实’，确保不会出现成绩误判的情况。
好在丝塔茜的人偶们可以参加这种机械性劳动。
他们虽然……理解能力不太好，能将控制理解实施为‘控·制’，但像【AABB】这种简单程序输入输出却可以完成都非常好。
纯机械性操作，比最熟练的肌肉记忆更快速。
而且随着丝塔茜控制人偶们次数增多熟练度提升，人偶们维持实体化的时间终于延长至了【30分钟】。
三十分钟。
当【死神人偶】这种武力值ssr级别的战斗力出现之后，【三十分钟】足够这群沉默锡兵解决很多事情，解决很多人。
当然，也能够解决很多张试卷……
虽然出现了很多张阅读不理解的大片空白试卷，但在统计成绩时，丝塔茜也发现了很多表现亮眼的考生。
有薇薇安非常青睐的人选珍妮丝。这个来自欢馆的小姑娘很勇敢，应聘了难度最高的【法律】部门，并且取得了优异成绩。
不过蛇鹫兽人杰里的成绩只是位于中游。
毕竟他才刚开始接触人类世界，对很多事情都并不熟悉，能得到这样的成绩已经足以证明他真的非常努力。
也非常聪明。
在考试结束的第二天，他就通过赫利欧找到了丝塔茜，应允她给出的提议，愿意留在人类世界学习。
“我知道我肯定考不上的，”杰里很老实地向丝塔茜解释，“有很多题目我要看两遍才能理解清楚意思，写回答的时候也非常艰难。”
“而且那些工作时的安全卫生规范……”对于只会卖力气做苦力的他来说，实在是太难了。
就像很多抱着‘碰运气’心态报名考试的人一样，杰里本来也以为自己说不定能答对几道AABBC，结果在真见到试卷之后——
杰里只能回忆起一个A，abandon的A。
人类世界，真复杂啊。
“才不到半年时间便能取得这样的成绩，你表现已经很不错了，”丝塔茜笑笑安慰对方，“如果能够在领地内得到更多书籍和学习途径，你会做得更好。”
“……”虽然有资格坐下与丝塔茜交谈，对方的态度也如常温和，但杰里依旧紧张得全身紧绷。
他盯着地板上的防御魔法纹路看了很久，才小声开口，“我能知道，您……为什么愿意对我这么好吗？”
“因为我们不会虐待俘虏，”丝塔茜对这个问题毫不意外，从成绩单中分神看向他，“就像你这段时间在这里所经历的这些待遇一样，而且你应该见到过其他兽人吧，他们也过得还不错啊。”
甚至重新长出了毛发。
不过因为在脱毛期间接触到太阳照射，又没有厚厚毛发遮挡，导致那批兽人全部黑了好几度。
从光芒四射的秃子变成了……
……黑亮黑亮的灯源。
因为过于黝黑反而更亮了。像是沙滩上一颗颗被水冲刷太久打磨光滑的鹅卵石。
丝塔茜总结：“人类世界中也有会友善体贴对待其他种族的好人。”
她与她的领地，只会‘以德服人’。
杰里：“……”
丝塔茜的语气坚定声音认真，杰里忍不住立刻因为对方所传递出的友好观念而感动不已。
但下一刻，他就马上回想起了曾经在自己面前上演的‘当场脱毛’，以及那一个个手拉手追逐自己与同族的食人花，还有……
还有那些，当场接头、满地找头、摸不着头的恐怖卫兵。
杰里默默打了个哆嗦，心情复杂。
以德服人x
以德斧人√
其实兽人部落历史上也曾经出现过几位推行柔和政策的首领，希望能在部落中建立起团结友善的凝结氛围。但他们的最终结局都——无一例外，十分悲惨。
兽人的天性本就好斗，经常会压抑不住自己的嗜血与争斗本能。
以‘柔和’的态度不断游说约束他们，就像将一群猛兽强行关在笼子里，要求它们遵守自己所规定的秩序。
荒诞到可笑。全部是兽人族内的耻辱与反面案例。
也许是人类与兽人之间的种族差异？
这片城市有着友善和平的内核，又却同时具备着坚硬的外壳。
非常矛盾。
杰里有种说不出的敬佩。
他甚至不知道究竟该怎样总结这种心情、总结在这片领地上经历过的一切，只是忍不住羡慕。
他沉默片刻，总算下定决心向丝塔茜鞠了一躬，“我会继续努力的。”
“我母亲还在世时，便经常向我提起关于人类世界的事情，”杰里的声音越来越低沉，变得有些不符合他那副稚嫩笨拙外表，“这里是她的家乡，她始终很想念这里。”
“我也对人类世界充满好奇。”
他的生母是兽人部落的俘虏之一。
用很多兽人的说法来形容，她很‘幸运’。因为具有一副极其美丽的外貌，在部落中生活得‘还不错’，并很快便拥有了杰里。
那时候人类对【半血种】这类废物已经有了更深刻的认知。人类不欢迎他们，兽人也瞧不起这些弱小存在，并不认为半血种是自己的同类。
但杰里偏偏是个意外，他出生起便看起来与普通兽人没有任何区别。——这看起来似乎是件好事，是种另类希望的开端。
可杰里的生母曾经偶然见到过半血种实验，甚至被那些血腥画面吓得失声尖叫。于是她敏锐察觉出这种反常现象会对自己的孩子造成多么恐怖的威胁，并且立刻狠下心隐瞒住了杰里的真正身世。
兽人部落野性浓厚，不在意后代，感情关系也没有‘婚姻’这种概念约束。
尤其是作为首领的蛇鹫兽人，与太多女兽人有过交往。
想要从这个范围中找到一个生下死婴的女性兽人，难，但有希望。
万幸杰里母子很幸运。她找到了目标，并且与对方达成某种杰里也并不清楚的交易，冒死完成了替换。
这种委婉说法已经是杰里的极限。也是他第一次说出有关自己身世的秘密。
杰里很清楚，自己必须要付出些什么，才能有机会交换到更多。
丝塔茜放下笔看向对方。
而这一次，杰里也罕见地没有畏缩低头，而是直直着与丝塔茜对视了片刻。
没有交流，没有问答。
只有沉默。
“当然，”丝塔茜重新露出笑容点头，“你这么努力学习，肯定能获得更好的成就。”
“你的母亲也一定会为你感到骄傲的。”
她想得没错。
杰里真的，太聪明了。
在离开丝塔茜书房之后，杰里努力端出的冷静表情飞快垮了下来。
他抬手摩挲着耳羽，试图将因为紧张而飞快炸开的蓬松绒毛一点点捋平——属鸟的，当然特别注重自己的仪表整洁。
就连没有人能看到的爪状脚趾，也早就蜷缩成一团。
杰里下意识抬头看了看雪靴鞋底，担忧自己那可以用来抓蛇的蛇鹫爪子会直接扣穿。
这可是他难得收到的礼物。
“杰里！”在杰里悄悄确认这件窘迫忧虑的时候，他身后传来一阵轻快脚步声。
是两个年龄很小的矮人，杰里平时关系很好的玩伴。
不过现在两人都满头灰扑扑的，原本闪亮的橘色发辫都沾满了黑色灰尘。
“啊，”看到杰里惊讶的眼神，两个小矮人连忙抬手扑扑头发，拍掉一片灰，“我们还没来得及清洗干净就看到你啦。”
因为领主堡的面积实在太大，燃烧火炕的炉灶需要定期检查确认安全。而身材矮小的未成年矮人们，几乎将这种钻进钻出的工作当成了一类游戏，总是抢着要做。
“……”经过小矮人们非常努力的自我整理，他们成功地将自己变得——更脏兮兮了。
这些不仅头发上沾有灰尘，就连原本套有工作服而维持整洁的衣服都没能幸免。
有洁癖的杰里：“……”
他咬咬牙，还是忍不住认命般地凑过去帮对方整理干净。
有点洁癖者看到肮脏环境之后的恼火，但又因为看到小矮人们的感激笑容而变得很无奈。
不过，也许就是因为这种复杂心情，才构造出了这个矛盾的城市吧。
杰里下意识露出的笑容，其实也落进了丝塔茜的视线中。
她注视了这一幕很久，才反身回到书桌前。
赫利欧掩上窗帘，“大人如果想与兽人族建立盟约，杰里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的确。
哪怕用系统面板的标准来看，杰里的各方面属性也都平平无奇。
但却拥有超高的潜力，以及最适合的身份。
“半血种的数量太多，如果仅是人类能够接纳他们还完全不够。”丝塔茜重新看向成绩排名单。
所以兽人族的态度也必须发生改变，给以庇护。
如果不做到这样，无论半血种怎样证明自己可以像正常人那样生活，他们依旧永远是异类。
丝塔茜给出善意，杰里回答诚意。
这就是最好结果。
“……”
话音刚落下没多久，丝塔茜就从成绩单上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
丽塔格林。
是赌场老板格伦身旁的心腹，那个经常拉着‘我就再玩亿把麻酱’的格伦努力控制他离开牌桌的小姑娘。
她报名参加了学校老师的招聘，并且取得了极其不错的成绩。
只要她别在面试中表现得一言不发被判零分，这种笔试成绩就能约等于稳过。
赌场在哈洛鲁大陆上是合法生意，艾尔小镇的棋牌室更是合法合情的正规场所。
但看到丽塔居然会报名——
还是令人感到心情微妙。
就像看到一个刚转换的某老大家女儿从武器车上拿出两颗棒棒糖一样。
思索几瞬，丝塔茜将她划到了面试一组，由潘妮亲自负责与考核。
看到丝塔茜放下笔之后，赫利欧才继续汇报，“大人，教廷大厅的桌椅已经全部收进了仓库中，上面的教廷徽纹也打磨干净了。”
“打磨干净？”丝塔茜抬头看向他。
这可不是她的风格。她很少会下达这么作用明显的命令。
“是的大人，”赫利欧回答，“如果没有考号作为装饰，这些桌椅只有经过重新打磨之后，才能更好地进行废物利用。”
在攻击起光明教廷时，这位出身自教廷的治安官真是从不客气。
丝塔茜忍不住笑了一下，“最近肯定又有很多人会向你追问，今年年节时要举办怎样一场祝祷仪式。”
对于哈洛鲁人来说，这种年末时向光明神祈祷的仪式，约等于丝塔茜记忆中的春晚。
理论上来说，没什么作用；情感上来说，不能缺少。
赫利欧也无奈地笑了笑，“大人睿智。”
“其实大部分人们并不会对光明神多么虔诚，他们只是希望通过这种方式寄托愿望而已。而教廷向来声称：年节典礼是神明最容易聆听祈愿的时刻。”
丝塔茜：“是啊，人类怎么可能没有心愿。”
有钱人祈求未来；贫穷者恳求庇护。
人们不是在拜神，是在拜自己的愿望。
赫利欧：“……但大人您，似乎并没有许下过什么愿望？”
总算翻看确认完所有成绩，丝塔茜有时间认真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或许是吧。”
除了抽卡时会吸吸欧气，她更多时候是个唯物主义者；就算是独自待在高塔的时候，她也清楚认知到了自己的恶魔身份，明白神明不会庇护自己，当然不会浪费时间许愿。
“教廷总说人们死后就有机会进入神域，在那里便能够拥有美好幸福的生活。”
丝塔茜的语气很轻，“我更希望人们可以活着见到神域般的世界。”
赫利欧一怔，“您已经做到了。”
她所在的领地，比光明教徒编造的神域更美好。
赶在年节之前，丝塔茜等人加班加点地完成了招聘面试。
至于成绩和岗位安排——丝塔茜与大家讨论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放在年节之后再公布。
毕竟……她上学考试的时候，老师们都是这么做的。
#不管考怎么样，起码过个好年#
#默契师生情#
能让学生们在其他人追问自己成绩时，理直气壮地回答‘还没出呢！’
这种真挚友好的默默祝福，绝对比光明神神谕有用多了。
出于仪式感，以及领民们的共同心愿，丝塔茜返回欧兰城度过了自己的第二个年节。
而这一次，贝蒂居然为丝塔茜制作出了一支鞭炮。
火||药储量虽然已经足够丰富，但依旧因为太过重要不舍得挪用太多，所以鞭炮只有十响。
十响。
非常短暂的鸣响时间。
营造出的效果，可能还没有丝塔茜小时候玩过的摔炮热闹。
但还是——
很怀念。
“您喜欢就好，”剧烈声响停下之后，贝蒂看着丝塔茜的表情默默松了口气，“您没有提过这种玩具该怎么制作与使用，所以我只能凭借猜测来研制。”
在商谈火||药用途的时候，丝塔茜与贝蒂讨论过太多内容。
她只是随意举了个例子，但贝蒂却注意到了。
“玩具？！”在丝塔茜表情动容的时候，旁边瑟瑟发抖的翠鸟忍不住小声抱怨起来，“这也能叫玩具？”
“哪有怎么可怕的玩具啊！”
在丝塔茜记忆中的年节中，鞭炮是用来驱赶年兽的武器。
而在哈洛鲁大陆上——
在鞭炮声响起之后，丝塔茜怀里已经飞快‘生长’出了一堆毛茸茸。
‘啾’得一声钻进来的幼龙，‘嘤’得一下把脑袋牢牢埋进翅膀底下假装坚强的鸡团。
以及两个虽然不怕但还是凑热闹占位置的狼人双子，还有明明很怕但就是不想承认的黑猫喀迈拉。
毛茸茸富翁丝塔茜看向翠鸟，“我以为每到冬天你们都会留在森林里驻窝。”
“因为太冷了要多储备些热源，免得冻死，”翠鸟得意回答，“但今年不一样了，我们给剧场打过工，当然有资格来蹭你们的暖气！”
翠鸟在几场话剧中都本色出演，比如美人鱼上岸时路过的叽叽喳喳鸟群、莴苣姑娘离开高塔后路过的叽叽喳喳鸟群——主要负责营造着‘话痨’气氛，生动版BGM。
“我们厉害吧！”翠鸟强调。
这种话密程度突然让丝塔茜有种微妙既视感。
“……你们在舞台上表现得确实非常棒，”丝塔茜盯着翠鸟看了片刻后笑笑，“节奏感也很强，每次都能与观众、演员完美配合。”
听到这种赞美，零落散在大厅内的几只翠鸟全都骄傲地高高扬起脖子。
丝塔茜：“所以——你们有没有想过学习一种新乐器？”
比如，街头快板说唱？
翠鸟们这么能说，简直太适合了。
翠鸟：天津账号异地登录中——
其实我小学的时候还真学过快板哈哈哈，后来因为节奏感太差放弃了。
我的输入法可能有点毛病，考场老是打成【烤肠】——好饿，想吃炸淀粉肠，脆脆的那种，不能有一点肉。
不知道是不是只有我们学校，每次寒假出分都是在过完年之后再说，非常感谢这种传统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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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第 11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