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黑惠垂眸一笑道:“高了,也壮了。”
“笨蛋,先让伏黑老师回去休息吧。”夏油杰和家入硝子也围上来扶住伏黑惠,虎杖悠仁走在最后苦笑一声,拍上伏黑惠的肩膀。
“好久不见。”
伏黑惠双手插兜,平静地说:“这种事要经历第二遍,难为你了。”
虎杖悠仁假装嗔怒道:“别说这种话。”
回到东京咒术高专报告完毕后伏黑惠直冲京都面见咒术高层,以戴罪立功为理由要求对方撤销虎杖悠仁一行人的通缉令,恢复其咒术师身份,然后不出意料地被驳回。
三月的料峭寒风吹进京都咒术大厦,这里常年死气沉沉,任凭他东南西北风都吹不散这里的腐朽的味道。伏黑惠身上还披着涩谷事变当天穿的深蓝色风衣,他倚在魔虚罗身上冷冷扫视过在座众人,拿着驳回通知书直接掀了会议室的桌子,坐在上头的一个老头拍桌而起,下一刻就被伏黑惠掐住了脖子,
“我不是来和你们商量的,我不喜欢讨价还价,请、你、们、签、字。”
他扔出另一份通知书砸在上方的老头脸上,踢了张凳子坐在会议室中央。其实在五条悟印象里伏黑惠很少真正动怒,他素来冷淡,在面对五条悟的事情上更能挤出一点为数不多的耐心,但这次他雷厉风行地收拾了一通咒术高层,让咒术界时隔九年后再一次感受到千年最强十影术师的压迫感。
回到家时已经是凌晨,为了方便保存这处居所五条悟将整栋楼买了下来,屋里设施的摆放和伏黑惠离开前几乎变化。他抚摸着熟悉的家具,仿佛涩谷事变就在昨天,一回首身后的少年带上了黑色眼罩,脸颊五官也更加锋利明朗。五条悟站在门口看伏黑惠在屋子里绕了一圈,然后抽了本书半躺在沙发上问:
“不去洗漱吗?衣服记得放进脏衣篓。”
五条悟讷讷应了一声,他依然站在原地,问道:
“老师,我变强了,对吗?”
伏黑惠肯定道:“对。”
五条悟说:“其实我有一种预感,我马上就可以学会展开领域了,老师知道我的领域叫什么名字吗?”
伏黑惠动了动唇,须臾才回答:“我怎么知道你的领域叫什么名字?”
五条悟说:“那老师取一个吧?”
这是可以取的?伏黑惠烦躁地将书翻了一页,他刚结束一堆会议,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五条悟心血来潮地问东问西,紧接着对方又问:
“老师知道我的领域名字,对吗?”
伏黑惠真的觉得今天的五条悟很奇怪,他敏锐地察觉到五条悟知道了什么,但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沉默半晌才回答:
“叫'无量空处'。”
伏黑惠很久没有听见这个名称了,突然发觉关于五条老师的记忆已经模糊,他依然记得黄昏旧巷初遇,训练场上的加练,高专值日时的嬉皮笑脸,他们并肩而行地走过很多日出与黄昏,但脑海中浮现的场景却如同笼罩了雾霾变得朦胧,而曾经以为永志不忘的约定也被稀释成破碎的音节。
窗外倏然下起淅淅小雨,“滴答滴答”地落在屋檐上,雨水洗刷着战后新建的砖瓦屋檐,被风一吹就飘进温暖的公寓。五条悟上前紧紧抱住伏黑惠,他的心跳快得发痛,可内心又觉得无比满足。
“老师,我好想你。”
轻飘飘的一句呢喃落在心尖,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变得异味,伏黑惠说不清楚,鼻尖的味道清爽,混着一点凌冽的冷风,明明眼前的人和五条老师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但他总觉得他快忘记五条老师的模样了。
“五条,夏油,你们这么早去哪里?”
一大早虎杖悠仁就在高专门口偶遇了五条悟和夏油杰,两个人抱着新衣服正在往回走,夏油杰回答:
“伏黑老师叫悟去越级申请特级咒术师,刚提交完申请呢。”
他们方才领完东京咒术高专的教师工作服。经历了涩谷事变和死灭回游后咒术师数量锐减,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昨天咒术高层给五条悟、夏油杰和家入硝子申请提前毕业进入东京咒术高专担任助教,由虎杖悠仁和伏黑惠监督带领。虎杖悠仁垂眸笑了一下,然后干劲十足地说:
“那挺好的呀,伏黑很看重你们,要加油啊。”
瞧见周围没什么人,五条悟凑上去小声地说:“老师你今天有空吗?不如跟我们讲讲你和伏黑老师当学生时候的事情吧?”
夏油杰挑眉看他一眼,揶揄道:“你是想听虎杖老师他们的事情还是光想听伏黑老师的事情啊?”
五条悟的脸突然涨红起来,大声地喊道:“杰,你这个笨蛋在胡说什么啊?”
夏油杰捂嘴偷笑,虎杖悠仁一边拉开准备挠人的五条悟一边说:
“以前我们几个经常一起出去玩,因为我喜欢拍照所以拍了不少照片,本来想做成一个纪念相册的,你们要看看吗?”
五条悟点头,夏油杰却摆手道:“算了,我对老师的私事没什么兴趣,我就先走啦。”
五条悟撇撇嘴,嘀咕道:“闷骚男。”
看到自己的学生一起嬉闹时总会让虎杖悠仁想起他和伏黑惠在咒术高专当学生的时光,那时的五条老师也会笑意盈盈地望着他们,他经常研究出一些无聊俏皮的游戏和他们玩耍,也总会发放一些出乎意料的奖品,当时只道是寻常。他从兜里拿出一部旧手机,五条悟凑过去看,窄小的屏幕里播出一段欢快的音乐。
相册里有很多陌生的面孔,扎起马尾扛着大刀的禅院真希、穿着高领的白发男生、一只巨大的熊猫,还有之前见过的短棕发女生。他们经常一起训练,一起出游,偶尔还能看见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眼罩男,他也叫五条悟。
训练结束后少年们大多会在高专的饮料机前一起买饮料,伏黑惠最喜欢喝黑咖啡,但他每次都会多拿一瓶蜜桃味的汽水,午后他们会一起值日打扫咒术高专,短棕发的女生会在树荫下面偷凉,眼罩男经常拎着点心过来和他们一起吃,这个时候虎杖悠仁扑上去大喊一声“五条老师真好!”
某年某天的冬日下午少年们相约一起去海滩度假,镜头里短棕发女生似乎在和伏黑惠聊着什么,望见虎杖悠仁就招手叫他过去,嬉皮笑脸的眼罩男姗姗来迟,抱着大家一起在夕阳下合影。海水漫湿了鞋跟,于是一大群人提着鞋子走在前面嬉闹,五条老师和伏黑惠如常走在后面,沙子又冷又硬,五条老师提前准备好一双新袜子递给了伏黑惠。
虎杖悠仁手机的伏黑惠和现在完全不一样,他虽然没有那么强大的实力,但是会放松地和别人聊天,虽然话少却会时不时发出犀利的吐槽,会在朋友面前露出自己的暴躁情绪,还会机灵地坑别人请他吃饭,他浑身上下充满了盎然的生机。这样伏黑老师看起来很开心,一颦一笑间瞳孔像初生的野草,抬眼像旭日朝阳吻上绿叶,垂眸像潺潺小雨落在草尖。五条悟指着手机里短棕发女生问:
“她是谁?”
“她叫钉崎野蔷薇,是我们的同学,在...在我们那个时空的涩谷事变中受伤昏迷了,如果她和我们一起来到这里的话一定也是不逊色于我们的'铁娘子'。”
“那他呢?”
“他是狗卷学长,是一位咒言师,他平时和我们交流只能说饭团名称。”
五条悟又把剩下的人问了个遍,铁血女人禅院真希,有感情的咒骸panda,他听得很入迷,最后笑道:
“你们和以前的变化真的好大。”
“是吗?”
虎杖悠仁认真回忆了一下,然后说:“伏黑确实变了很多啊,唯一不变的就是口不对心。”
五条悟非常赞同这一点,这时一个学生窜出来拉住虎杖悠仁请教问题,于是五条悟说:
“那我先走啦。”
“回见。”
他抱着衣服哼着歌走到教学楼拐角处,发现夏油杰正靠墙上恭候多时,五条悟还没开口夏油杰就率先发话:
“悟,你喜欢伏黑老师吧。”
是肯定句,五条悟没有反驳,夏油杰相当了解他,他相当了解自己的内心,五条悟打了个响指说:
“bingou”
不仅如此,他百分百确定伏黑惠和他两情相悦,坚信自己离脱单只差一个表白,夏油杰了解他的内心所想,扶额问道:
“那你想什么时候表白?”
“不知道伏黑老师喜欢什么样的表白场景,你觉得呢?”
夏油杰想,我觉得伏黑老师把你当儿子。五条悟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伏黑惠是他的恩人,牵着他的手引领他的成长,从读书写字到为人处事,从咒力术式到体术格斗无一不是亲力亲为,甚至比他本人还熟悉他的咒力运转,招数变化,格斗风格,
“【苍】可以压缩空间实现瞬移,你不妨在战斗中试试。”
“先运用六眼分析对手情报,我们再来练习一遍。”
“这里出拳再果断一点,你适合这种打法。”
伏黑惠总是能精准说出最适合他的战斗方式,这些恩惠种种对五条悟而言说是再造之恩也不为过,但他不满足于此,强者总是更加贪婪,喜欢离经叛道地向外索取,他坚信没有艺术家不爱自己的缪斯。
“悟,有时候我真羡慕你的自信。”夏油杰憋不出话了,五条悟把右手中指折在食指后面自顾自道:
“无论如何....先去给老师送个惊喜吧。”他把衣服扔给夏油杰让对方带回宿舍,然后哼着小曲向去教师办公室。东京咒术高专的教师办公室是新建的,里面栽了不少花草,午时的阳光从百叶窗中穿隙而过,洒下点点星子。五条悟从门后探出头来,眯着眼睛笑道:
“老师,我学会领域展开了。”
正在写任务报告的伏黑惠头也不抬地问:“什么时候?”
“昨晚睡觉前。”
伏黑惠似乎并不惊讶咒术最高的奥秘居然诞生于睡塌,他抬头一看,阳光落在五条悟白皙的脸颊上,打出了点点光斑。他带五条悟去场外训练室示意对方展示,五条悟上前搂住伏黑惠的腰单手结印道:
“领域展开——无量空处”
时间在这一瞬间静止,咒力从五条悟脚下延展出一个广阔的精神世界,和伏黑惠的阴暗咒力不一样,这股咒力神秘清澈,容纳了世间所有的奥秘。眼前开阔的世界和伏黑惠印象中的无量空处别无二致,他平静凝望着无际的绵延世界,
时隔多年,伏黑惠再一次进入到无量空处中,广阔的咒力在此间起伏,和五条悟料想的一样,他欣喜而平淡地说:
“你领悟了领域展开,身为老师在咒术上我没有可以教导你的东西了。”
和以往的每一次突破一样,虽然伏黑惠是真心为他高兴,但总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惆怅,以往五条悟不明白这种惆怅的来源,现在也仍然一知半解,但他明白自己无限的突破对于伏黑惠而言,只是在重复另一个人的人生轨迹。
无论如何,都只是重复“五条老师”的人生,真是不甘心啊。
“即使如此你永远是我尊敬的老师。”
“其实自私一点来讲,力量只是你实现理想的手段,也是你面对难题时的破解之路,但愿你在实现理想的道路上可以找到你的本心。”
因为是最强,所以是五条悟,因为是五条悟,所以是最强。
东京咒术高专助教五条悟领悟领域展开和术式反转,拥有这几样能力后他顺利完成了几样超高难度的特级任务,在今年新开的咒术高专姐妹赛赛教师分赛中夺得冠军,虽然虎杖悠仁和伏黑惠没有参赛,但他仍然被人冠上现代最强术师的殊荣。此时五条悟风头正盛,大家都称赞最强的弟子果然也是最强,最强十影术士教导出最强六眼无下限术士,真是一桩美谈。
可笑,五条悟心想。
虎杖悠仁正在伏黑惠对窗发呆时推门而入,进门便笑道:
“如今的五条超越你我了。我觉得你倒是没那么开心啊。”
伏黑惠略显烦躁地回答:“有什么值得开心的,意料之中罢了。”
五条悟就应该是最强,这是他们意料之中的事情。虎杖悠仁对着伏黑惠常年古井无波的黑眸挑了挑眉,把一罐冻黑咖啡扔进伏黑惠的脖子里给人冷的一激灵,当场暴起给了他一拳,他大喊一声:
“痛!”
“没有无下限就别学五条老师耍宝!”伏黑惠气呼呼地坐了回去,虎杖悠仁捂着额头“嘿嘿”一笑,没有再多说什么。
过了半年五条悟的特级咒术师证明下放下来,同时接手五条家,同月夏油杰晋级特级咒术师,和虎杖悠仁、伏黑惠、九十九由基同为五大特级咒术师。五条悟成为特级的第一个任务便是和伏黑惠一起把名为“乙骨忧太”的青年带到咒术高专执行死刑,以及回收特级过咒怨灵祈本里香。临行前伏黑惠对他说:
“我要保下这个人,可以吗?”
虽然很奇怪,但五条悟自然而然的说:“当然可以,只要老师想。”
他们的关系似乎真的变了,五条悟变得更加游刃有余,虽然隔着一层眼罩,伏黑惠仍然感觉到五条悟的眼神变得不一样。等到两人到达新干线时列车上只剩下一个位置,伏黑惠习惯性侧身等五条悟坐进去,但对方只是把他按在座位上,像伏黑惠过往做的一样把他护在身前。伏黑惠不解地抬头,五条悟一边用手臂护着他一边用手机查找路线,临了了问道:
“老师下车要先吃饭吗?”
“不用。”
下车后他们赶往目的地,不多时他们到达了一间破旧的游乐园,一位白衣青年正坐在滑梯隔壁发呆,他们对视一眼,五条悟率先上前开门见山地说:
“乙骨忧太,我们是来带你去执行死刑的...小心!”话音刚落,一只庞大的咒灵拔地而起,巨大的爪子伸向五条悟大吼道:
“离忧太,远一点——”
伏黑惠护住五条悟后退,鵺及时抓住咒灵的爪子,五条悟翻身翻过鵺的翅膀抓住咒灵的爪子笑道:
“伏黑老师,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伏黑惠收回了鵺,祈本里香现出半身挠向五条悟,面对激烈的进攻五条悟微微侧头,乙骨忧太抓狂地说
“不要这样,里香!”
“忧太!忧太!”
伏黑惠刚要召唤式神,五条悟云淡风轻地压下他的手,从容地说:
“没关系,现在我可是最强。”
伏黑惠放下手,依旧警惕着祈本里香的动作。空中刺过磅礴的咒力,一发【赫】被祈本里香捏住扔掉,巨大的冲击打穿了废弃无人的楼层。乙骨忧太神情严肃,继续喊道:
“里香!不要伤害别人,他们不是坏人!回去!”
诅咒女王一边尖叫着乙骨忧太的名字一边不甘地缩回阴影里。经历过方才的惊险五条悟警惕地打量着对方,乙骨忧太隐晦地看了他们一眼,任由五条悟把他敲晕带回咒术高专。
禁闭室贴满了咒符,还有很多奇奇怪怪的道具放在桌子上,五条悟一边把乙骨忧太五花大绑一边问:
“老师为什么要保下他?他的咒灵伤害了很多人哎。”
伏黑惠想从兜里摸烟,结果只摸到了一把糖果,他扔了块水果糖进嘴里慢慢咀嚼,淡淡地说:
“这不是他的本意,他是一个很好的人。”
五条悟并不奇怪伏黑惠为什么对一个素未谋面的人作出如此评价,他把乙骨忧太捆得结结实实,然后伏黑惠上前点了一下对方的额头。很快乙骨忧太悠悠转醒,五条悟笑吟吟地说:
“醒了啊,你要被执行死刑啦!”
乙骨忧太闻言非但没有惧意,反而平淡地答应道:
“嗯”
五条悟奇道:“你不怕吗?”
“反正我活着也会害死别人吧?不如一了百了。”
“那你还不如自行了断。”
乙骨忧太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我倒是想,可惜里香不让呢。”
五条悟拽起一把飞刀扔了过去,刀刃还未到眼前咒灵便从墙上伸出爪子捏断了飞刀,乙骨忧太似乎早有预料一般苦笑一声,
“让我了断吧,我不想再伤害别人了。”
伏黑惠淡淡地开口:“祈本里香是可以解咒的,她只是因为你的执念被咒力束缚所以才会停留世间,只要你们双方放下执念接受对方,一切都会解决。”
乙骨忧太瞪大眼睛望向他,似乎不敢相信,伏黑惠续道:
“入学高专来学习如何控制咒力,如何?”
乙骨忧太上午入学东京咒术高专,下午伏黑惠就被咒术高层召见,
“缓刑,这是我们最大的让步,你可别忘了如果祈本里香如果暴走整座城市都会被毁灭。”
站在会议室中央的伏黑惠面对着四面八方的凝视,他暴躁地抓了一下头发,耐下性子道:
“如果事态发展成这样我自然会拼上性命去阻止。”
他已经和这群高层在这里扯了整整三个小时,车轱辘话来回说了好几遍。这时一个老头敲着拐杖反驳道:
“就凭你?你抵得过那些无辜受害人的性命吗?”
“我不喜欢做无谓的假设,也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一旁旁听的五条悟望向伏黑惠,当初他带着魔虚罗来到五条家的时候也是这样游刃有余中带着一点不耐烦地说话,但他的谈吐条理清晰,有种无法让人忽视的威慑力。老头问:
“五条,你是怎么觉得的呢?”
五条悟站到伏黑惠身后摆手道:“我是伏黑老师的人,没必要表态了吧?”
两个特级都已经表态,而虎杖悠仁和夏油杰都是伏黑派的,高层浑浊的眼珠子一转,松口道:
“那好吧,但你不能让祈本里香造成任何人的伤亡,否则你和乙骨忧太一起执行死刑。”
没等五条悟反应过来伏黑惠就爽快地答应:“可以。”
“老师!”话一出口“束缚”便成立了,五条悟冷冷剜了端坐上位的老头一眼。临走前伏黑惠淡淡地撂下一句话:
“提醒各位一句,我是乙骨忧太这边的,你们搞小动作前最好先掂量一下。”
这种弯弯绕绕的事伏黑惠一向不喜欢,从前被五条老师收养时多少耳濡目染一点,也学会了对方带点威逼恐吓的做派,而这么多年为了保下幼年五条悟,也学会了从容迂回。
出了京都咒术大厦后五条悟缀在伏黑惠身后骂骂咧咧了一路,他气呼呼地喊:
“一群不知好歹的死老头。老师你可千万不能变成那群老头子的样子!”
伏黑惠微微勾唇,他摇摇头,和五条悟并肩一起走在街道上,五条悟拉起伏黑惠的手塞进衣兜里,伏黑惠不解地说:
“你干嘛?”
“老师干嘛啊?小时候不也是这样牵着的吗?”
伏黑惠恼怒地喊:“你多大了?”
五条悟撇嘴说:“可是我很怕老师会不见了。那时候是我没有保护好老师...”
他抓住伏黑惠的手紧了紧,虽然眼罩遮住了蔚蓝的六眼,但五条悟嘴角向下,摆出一副懊恼的样子。正如五条悟意料之中,伏黑惠紧紧抿唇,随他去了。
他们去东京的商业街吃了五条悟爱吃的烤肉,然后隔壁买了一堆蛋糕和面包带回家。吃过晚饭后他们在高专隔壁的湖边散步,钩月夜色倒映在澄澈的江面上,一席春风把月色吹皱,波光粼粼好像撒开银星,五条悟忽然问:
“伏黑老师,你说月亮在等待谁?”
伏黑惠沉默,半晌才回答:“我觉得它在等待每一个人。因为每个人都是用自己的方式去认识这个世界,所以我们都赋予了这个世界独特的意义,世界因此而美丽。因此每个人看见的月亮都是独一无二的月亮,而它就在等你。”
五条悟认真注视着伏黑惠的眼睛,幽绿的瞳孔像萦绕雾霭的神秘森林住在伏黑惠的眼眶,生动而平静。
“谢谢你,伏黑老师。”
他们在湖畔对视,湖面吹起了淡淡的湖风,混着潮水和泥土的清新味道,五条悟说:
“总觉得这番话不像你会说的话。”
“是我曾经的老师告诉我的。”
五条悟唇角轻扬,他歪头笑道:“那他有没有告诉你你的眼睛很像在说情话,伏黑老师?”
伏黑惠避重就轻地说:“你以后想留在高专当老师吧?那就不用再叫我老师了。”
五条悟抿唇一笑,问道:“那...惠?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伏黑惠说:“可以。”
五条悟说:“惠,我喜欢你。”
此话犹如平地惊雷,伏黑惠微微抿唇,回避道:“别开这种玩笑。”
“你知道我现在不是在开玩笑。”
这些天五条悟的奇怪表现伏黑惠隐隐有所察觉,但他并不想挑破,但对方没有给他逃避的机会。伏黑惠疑惑地问:
“你图我什么呢?我要钱没钱要情趣没情趣,图我大你十三岁?图我是个扁平的男人?如果你是为了十影术士的话我觉得你没必要。”
“十影对我来说一文不值,我喜欢你只因为你是伏黑惠。”
这话听着耳熟,伏黑惠问:“这种事情非常严肃,你真的不是开玩笑?”
“不是。”
伏黑惠抬手打断道:“好的,谢谢你的喜欢,你的心意非常宝贵,但恕我不能接受。”
五条悟问:“你不能做我男朋友吗?”
“你是很好的孩子,但我们不合适。”
两人来回拉扯数回,终于伏黑惠耐心告急,转身嗤笑着撂下两个字:
“荒谬。”
这结果超出了五条悟的预料,他想拉住伏黑惠的袖子,可一眨眼伏黑惠就钻进影子中消失了。五条悟苦笑着摇摇头,其实仔细一想,他也明白伏黑惠不肯接受他的原因。
从小到大,他仰慕伏黑惠的强大,眷恋他的庇护,而对于伏黑惠而言最重要的人是“五条老师”,望着与“五条老师”一样容颜的五条悟,伏黑惠心中又在想什么呢?
过往的每一分爱惜与庇护,是否在向“五条老师”声声诉说你不曾开口的心情?以至于曾经的痛苦经过经年的酝酿化作眼底浓浓的雾霾。
冷风沙沙吹过枝丫,五条悟拆了根棒棒糖塞进嘴里,一个人慢慢走过江边的小桥,他靠在栏杆上和江月对望。
每个人的生命都赋予了世界独特的意义,正因我的到来,世界变得如此美丽,月亮从此变得温柔多情,因此我正是月亮在等待的人。
五条悟张开手,拥抱了月光。
第二天一早伏黑惠就跑去出差半个月,美其名曰“各自冷静”。尽管结局不尽人意,五条悟却很淡定,他不慌不忙地接任务,每天坚持不懈发消息骚扰伏黑惠,一边祓除咒灵一边写情书,自学八个国家的语言写“我想你”“我喜欢你”诸如此类的话语,一套流程下来用了半个月时间让整个咒术界家喻户晓“五条悟追求伏黑惠”。
这属实是有点炸裂的走向了。
旁观一切的夏油杰和家入硝子叹为观止,虽然他们自诩不是什么正流人士,却也做不到扛着社会压力违背师生父子伦理,五条悟却表示伏黑惠只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必不可能不喜欢自己。夏油杰欲言又止地想表示什么,五条悟说:
“你不懂。”
夏油杰一堆话梗在嘴边,家入硝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
“放下助人情节,尊重他人命运吧。”
五条悟还在啃着棒棒糖刷手机,他最近花了不少心思把“窗”的情报机制整顿了一遍,揪了不少御三家的暗线出来。他废了一番功夫处理这件事,又换上了咒术高专毕业的平民咒术师,由夏油杰统一管理。
御三家的封建势力根深蒂固,前路道阻且长,还要徐徐图之啊。
虎杖悠仁去接机前听说了这等闹得人尽皆知的“五条悟追求伏黑惠”事件,不过在众人眼里这个事件可不仅仅这么简单,是“养子爱上了恩人养父、学生爱上了老师”,“六眼无下限术士爱上调伏了魔虚罗的最强十影术士”,无论对于伦理还是咒术家族而言都是及其荒谬的,但虎杖悠仁却问:
“为什么不答应他?”
“我觉得你知道理由。”
虎杖悠仁轻轻哼笑了一声说:“可你喜欢五条老师。”
伏黑惠久违地来到室外吸了口烟,烟雾缭绕中他哑声说:
“我以前的确喜欢五条老师,现在...算了吧,只求他平平安安就好了。”
“这不冲突吧?”
伏黑惠反问:“那他是五条老师吗?”
虎杖悠仁被噎了一下,伏黑惠嗤笑一声,笑叹道:
“我累了,随便吧。”
一路舟车劳顿后他终于躺在办公室的软椅上,他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关于五条老师的事情伏黑惠记得不少。在他小时候五条老师一点一点教会了他十种影法术的运转与使用,为此不惜拉下脸和禅院家的老头软磨硬泡拿来记载十种影法术的古籍。这位自诩最强的天才咒术师用三天时间抽空做了一大沓笔记交给伏黑惠,只为了让他在成长道路上更加平顺。
在咒术高专时五条老师记得他们每一个人的生日,每一年都会给一年级和二年级的学生都准备生日礼物,轮到伏黑惠生日时无论多晚,五条老师都会带着凌冽的雪风回到温暖的伏黑家,和伏黑惠与伏黑津美纪一起吹蜡烛。
伏黑惠喜欢在午睡时靠在五条老师宽大的肩膀上浅眠,五条老师会用书本或者手掌遮住他的眼睛,然后轻轻哼哼地说:
“惠,要快高长大啊。”
五条老师的房间有两本本相册,一本叫“一个厉害大人与三个天才学生”,一本叫“一个厉害大人与漂亮姐姐笨蛋弟弟”,伏黑惠每次翻相册时都在想,自己在这个人心里是天才还是笨蛋呢?
他一向对五条老师敬之爱之,当五条老师被斩在他面前时伏黑惠彻底崩溃了,深入骨髓的痛苦伴随了他十年,在无数个日夜后化作细密的潮湿笼罩在他的生命里。
伏黑惠出差回来后五条悟时不时就往教师办公室跑,他在办公室里盯着伏黑惠处理文件,后者终于叹息一声道:
“你一天天没有正事吗?”
“有啊,追你啊。”
伏黑惠无奈地说:“你要是有空就去教乙骨使用咒力。”
五条悟掰过伏黑惠的头,盯着对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不、要。”
伏黑惠随他去了,面前的资料摞成小山一般高,五条悟叼着糖棍无聊,从桌子上跳下来认真地说:
“惠老师,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拜托你认真看看我吧。”
五条悟的嘴唇很漂亮,和伏黑惠记忆中的人别无二致,他暴躁地拍开五条悟的手怒道:
“你真的...”
“滴滴——”伏黑惠手上的智能手表忽然发出刺耳的声音打断了他说话语,屏幕显示伏黑惠的心跳加快,两人都愣在原地,五条悟乘胜追击道:
“你会喜欢我吗?”
伏黑惠斩钉截铁地说:“不会。”
“那我教你好了?”
“滚。”
望着伏黑惠气急败坏离去的样子五条悟忍不住偷笑一声,第一次觉得智能手表那个聒噪的提示音那么悦耳。
老师啊,我们来日方长。
“不好了,伏黑老师被人搭讪了!”课间休息时夏油杰疾跑向正在和虎杖悠仁聊天的五条悟,两人对视一眼,当即立下地说:
“阵型c,启动!”
正在和一位女孩聊天到伏黑惠被身后忽然窜出来的夏油杰吓了一跳,一双狭长的眼睛此刻泪眼汪汪地望着他,
“伏黑老师,你在干什么!你不是说我才是你的唯一吗?”
这糟糕的台词...穿着和服的女孩退后一步,只见五条悟一个滑跪过来抱住伏黑惠的腰蹭了蹭,指着两人大喊道:
“这是哪个狐狸精,你又是哪个偷腥猫?惠老师不是说要和我回酒店唱《小星星》吗!”
伏黑惠忍住即将挥出的拳头,低吼道:“你们在干嘛?”
此时压垮伏黑惠的最后一根稻草——穿着西装带着领结的虎杖悠仁闪亮登场,他深情地说:
“伏黑,我好想你。”
“呃...伏黑老师?”旁边的女孩尴尬地开口,伏黑惠黑着脸面无表情地对五条悟说:
“你把无下限关了。”
“惠老师...”
伏黑惠把粘在身上的五条悟和夏油杰扯下来,一人给了一拳,怒道:
“一群混账,这位京都学校来的庵歌姬,是你们已经毕业的学姐。”
五条悟的夏油杰异口同声地喊:“学姐?!原来不是来搭讪的。”
伏黑惠压着声音说:“五条,夏油,你们带庵小姐去接待室休息吧。”
“好。保证完成任务!”
直到人散后一直憋笑的虎杖悠仁终于疯狂大笑起来,被伏黑惠往头上狠狠揍了一拳,他龇牙咧嘴地大喊一声,眼泪汪汪地说:
“好痛。”
“刚刚给你面子,让你和他们一起胡闹?”伏黑惠剜了他一眼,虎杖悠仁收起故作疼痛的表情,他轻笑一声,温言道:
“嘿嘿,这样总觉得回到了十五岁啊。”
伏黑惠没搭腔,虎杖悠仁坐在他身旁垂眸微笑道:
“可惜钉崎不在。”
伏黑惠默然片刻才生硬地开口:“也许她在那边已经醒了,活得好好的也说不定。”
“我不是想听你的安慰。你最后会接受五条的,不是吗?”
不是“五条老师”,是“五条”。
伏黑惠坐到他旁边,他的模样和虎杖悠仁初遇时别无二致,冷冷淡淡的,看起来不像个未成年,只有偶尔的暴躁和害羞才能看到一点少年人的影子。后来十二年的岁月在他的眉头刻下烙印,总是紧紧地拧成一团。伏黑惠回答道:
“不知道。”
“你会的,伏黑,”虎杖悠仁平静地注视着他,开口道:
“可能你已经忘了,我和你相处的时间已经超过你和五条老师了。”
伏黑惠苦笑道:“是吗。”
虎杖悠仁和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接近十年了,加上两年同窗之情他们已经风雨与共十二年了,而五条老师也离开了他十年了。
“原来五条老师离开我的时间快超过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了。”
虎杖悠仁说:“有时候我以为我做了一场梦,梦醒了钉崎会叫醒我,五条老师还会给我们上课,但我们都知道那已经不可能了。”
五条悟正拿了两杯饮料过来,恰巧听见虎杖悠仁和伏黑惠聊天,他脚步一顿本想转身离开,却听见伏黑惠说:
“被封印进狱门疆的时候,我其实后悔是不是不应该干涉他的人生。”
虎杖悠仁问:“为什么这么说?”
“狱门疆里的时间不会流动,比起被困在狱门疆,我更担心他会遇到危险,我后悔当时没有更加严厉地去对待他,我若能严厉一点,他是不是就会更安全。”
当初五条老师被封印时是否也会担心,狱门疆里那么冷,那么寂寞,他最怕寂寞了。伏黑惠叹息一声,心脏是密密麻麻的疼。虎杖悠仁笑道:
“那他现在也是最强了啊,你多虑了。”
“如果可以,我希望他可以远离咒术界过一个安稳人生,永远不必再承担那些责任,但怀璧其罪,有时候我真的不知道拿他怎么办。”
归根结底伏黑惠想给五条悟的只有八个字,平安无忧,喜乐常在。
五条悟心中升起一丝酸涩,以往伏黑惠给了他很多选择,五条悟相信只要自己想退出咒术界伏黑惠也会带着魔虚罗为自己横扫所有阻碍,但他一直尊重自己的意愿,在每一个执行任务后的疲惫夜晚他都有家可归。
他们之间沉默了下来,过了很久五条悟才听见伏黑惠继续开口:
“我当时没有告诉五条老师我喜欢他,我也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伏黑,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五条悟心脏一抽,伏黑惠喜欢那个五条老师?他攥紧了手中的饮料,直到夏油杰过来拍他的肩膀,
“悟,在这里发什么呆呢?”
虎杖悠仁和伏黑惠同时扭头,五条悟勾住夏油杰的肩膀钻出来笑嘻嘻地说:
“没什么,买了点饮料过来给老师喝而已。”
当晚半夜五条悟把两个同伴从床上扯起来扔进酒馆骂骂咧咧地说:
“既然还没睡就陪我起来借酒消愁。”
夏油杰盯着五条悟的蜜瓜气泡水怒从心起,他指着家入硝子惺忪的睡眼问道:
“你再说一遍?”
五条悟哀嚎一声然后夸张地叹了口气,把蜜瓜气泡水“吨吨”往嘴里灌,还真被他喝出了“借酒消愁”的滋味,他装模作样地扶住额头深沉地问道:
“杰,你说为什么惠老师不喜欢我呢。”
夏油杰抚掌道:“毕竟人家没有恋童癖。”
五条悟嚷嚷道:“什么意思啊!我都快成年了!”
刚醒神的家入硝子插嘴道:“可伏黑老师认识你的时候你才六岁,差了整整十三年啊!还有,下次他再干这缺德事夏油你揍他。”
“年龄只是一个数字。”
“牢房也只是一个房子。”
五条悟由衷地吐出两个字:“损友。”
夏油杰摇晃着杯子里的冰块,讥笑一声道:
“彼此彼此。”
三人都没什么“未成年不能喝酒”的自律,五条悟大手一挥上了些好酒好菜,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几口菜进肚后夏油杰的表情也严肃起来:
“悟,你不觉得你和伏黑老师之间隔了太多东西吗?”
当然,隔了一个五条老师。但这五条悟没办法说出来,两个挚友也不会明白,一旁的家入硝子接着说:
“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悟,我能看出来你们灵魂的重量不对等。”
“因为年纪吗?”
“不知道喔。”家入硝子点了根烟叼在唇边,须臾才说:
“他占了你人生大部分时间,可你呢,悟?”
夏油杰话锋一转,又道:“可我觉得你应该试试,毕竟伏黑老师是很好的人。不管怎么说,悟,要幸福啊。”
三人在昏暗的白炽灯下干杯,最后是家入硝子把喝醉的夏油杰和睡着的五条悟拖回宿舍。
新来的乙骨忧太正在训练场上练习体术,练习对象是被伏黑惠请来指导的禅院真希,五条悟走过去朝绿发女人摆摆手,扔给乙骨忧太一把刀说道:
“试试往刀注入咒力。”
乙骨忧太弱弱地捧着长刀,这几天在咒术高专的训练很辛苦,让他在身上也留下了大大小小的伤疤,但痛苦的训练和交流让他的眼神重新充满了生活的光芒。这里的人都不惧怕他,都愿意与他交谈训练,这里让他拥有了除了里香以外的朋友,久违地感受到激动的心跳。
“好的五条老师。”
五条悟耐心地指导乙骨忧太使用咒力,这个青年天赋异禀,是成为咒术师的一把好手,而且心性纯良坚毅,若非困于祈本里香的诅咒想必也会有很好的未来。训练一下午后三人一起去高专的饮料机买饮料,乙骨忧太说:
“说起来最近都不见伏黑老师呢。”
“最近伏黑君都在出任务,连自己家都很少回吧?禅院家更是找不到他人影。”
五条悟没说话,自从庵歌姬来过以后伏黑惠再次天南地北到处出差,一年级的新生也是他代为管理,他自顾自地从饮料机抽出一罐黑咖啡想递给身后的人,却只能看见乙骨忧太和禅院真希疑惑的脸。
之后五条悟和伏黑惠各自出任务,就这样浑浑噩噩过了三年,两人居然也没有几次相见的机会,五条悟只能在每年生日时回家看见一大块生日蛋糕和烟花棒,还有一张潦草写着“生日快乐”的纸条,打开冰箱能看见塞满的甜品和饮料,还有藏在甜品后的生日礼物。五条悟小心地把纸条收起来放进存钱罐里。而在第三年的冬日,五条悟成年了。
五条家主动申请承办五大特级咒术师之一,五条家家主五条悟的成年礼,宴席的主人公和伏黑惠都没有意见。五条家的生日宴非常盛大,请了各式各样的咒术界大腕来参加宴席,伏黑惠也匆匆处理完任务赶到现场,看着昔日养大的孩子站在人群与灯光下享受着所有人的祝福与簇拥。
伏黑惠觉得五条悟就应该站在光鲜的舞台上度过他鲜活灿烂的人生,他热烈而真诚地对待他的生命,应该值得一个最好的反馈,伏黑惠注视着台上左右逢源的五条悟,发自内心的觉得满足。
对,没错,就是这样快快乐乐地走下去吧。
他坐在一旁的角落慢慢地饮酒,从人山人海坐到人走茶凉,他一直坐在位置上注视着五条悟,看他春风得意,看他满身风光,直到客人散尽才松了松领结离开了座位。五条家的佣人过来清点礼物与贺金,五条悟注意到角落中的伏黑惠,他过来邀请道:
“要一起走走吗?”
于是他们久违地一起并肩在月色下散步,聊着一点咒术界的绯闻轶事,气氛到这里还算轻松,如同所有久别重逢的师生一样,五条悟谈吐更加成熟稳重,而伏黑惠也更加客气疏离,他递上生日礼物祝贺道:
“恭喜成年。”
“谢谢老师,虽然我觉得这是我最糟糕的一场生日,因为不在家,而且老师不在身边。”
伏黑惠的微笑僵硬了一下,说道:“我们总是要分开的。”
五条悟歪头看向他,问:“那可以做我男朋友吗?这样我们就不会分开了。”
“不可以。”
五条悟惊讶道:“我还以为之前惠老师没答应是怕犯法。”
“和这个没关系。”
伏黑惠叹了口气,冬日的雪夹杂着枯叶落在地上发出“嘎吱”的声音,他靠在栏杆上对五条悟说:
“我是你的监护人,说句不好听的,我是你的养父。”
五条悟说:“老师不知道吧?你的眼神可不是看孩子的眼神,所以我也没把你当成过父亲。”
伏黑惠不满地皱眉,五条悟冷笑一声,嬉皮笑脸道:
“惠老师,我和他长得一模一样吧?”
犹如一根弦在心中断裂,伏黑惠瞳孔微微颤动,气氛一下子安静得可以听见雪落的声音。五条悟摘下眼罩,头发散下的瞬间露出一双澄澈的六眼,和五条老师长得一模一样。
“惠老师,你害怕除了咒灵以外的一切事情,我和你不一样,我会告诉你我真的喜欢你,我不怕受到伤害不怕死亡也不怕诅咒,我喜欢你。”
“三年了,你还是不死心?”
“是的,三年了,我还是那么喜欢你,明天会更喜欢你。”
是伏黑惠给了他最初向前出发勇气,教会他要一往无前地前进,他不惧怕失败,也不害怕受伤,他会征服他目光所至的所有战场。五条悟明白想要的东西就应该去争取,想要实现的目标就应该去攀登,因为如果不去努力就永远不会实现自己的目标。
“你说的对,我就是个胆小鬼,爱情更是不靠谱至极的东西,我可以告诉你我——”
后面的话被五条悟用嘴唇堵上,他扯住伏黑惠的领子贴上对方的唇,炽热的呼吸交缠在一起,温热的唇一触即分。伏黑惠愣住了,他瞪了五条悟一眼用力拍开他,然后迫切地从口袋中抽出烟盒,
“你他妈是不是有病?”
他刚把香烟放到唇边就被对方从身后抽走了香烟。五条悟自己吸了一口呛了个半死,伏黑惠正要发怒,却见五条悟捞住他的腰又咬上他的唇。伏黑惠一脚踹开他,五条悟吃痛蹲在地上,对上伏黑惠些许懊悔的眼神他又忽然笑道:
“你终于舍得打我了?”
“你欠揍。”
“我知道那个'五条老师'是你的恩师和养父,是你战死沙场的意难平,而我只是你养大的一个小屁孩而已。我没有那段和你朝夕相处的回忆,但我也是五条悟,不是他的替代品,我就是五条悟。”
伏黑惠落荒而逃了。
五条悟慢慢站起来,他经历过很多无力的时候,比如面对执行任务时的伤亡,两个女孩的死是他心头一痛,涩谷里伏黑惠的封印,死灭回游中和两面宿傩对战时的濒死...很多很多,但他在面对伏黑惠时总是底气十足,因为他知道伏黑惠会坚定不移地选择他,他有恃无恐。
五条悟用【苍】追上了伏黑惠,他这次抓住了伏黑惠的手没有让对方使用十影逃逸,他说:
“真的不考虑考虑吗?”
望着苍蓝的六眼,伏黑惠思绪混乱,最终对他说:“给我一点时间。”
“一个星期?”
“好。”伏黑惠甩开了五条悟的手,遁入了影子中。
第一天:五条悟在办公室一直看伏黑惠,他申请和对方出同一个特级任务,一直站在前方保护伏黑惠。任务结束后把伏黑惠本想离开,被五条悟从教师宿舍中抓出来,回家煮了他爱吃的咖喱牛腩饭和味增汤。
第二天:五条悟在家里插上了鲜花与盆栽,他知道伏黑惠最喜欢花花草草和小动物,于是用羊毛毡戳了一只小羊送给他,虽然伏黑惠拒绝了但五条悟硬塞进他手里。
第三天:五条悟买了一盒乐高回来,伏黑惠也没有躲开他,他要求伏黑惠和他一起拼乐高,向伏黑惠学习了做甜品,晚上两个人一起看了一场无聊的电影,仿佛回到了学生时代。
第四天:五条悟把和伏黑惠一起的照片做成相册,写上了“天才少年和他的臭脸老师”,他说以后这本相册会越来越厚。
第五天...第六天...五条悟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伏黑惠,伏黑惠说:
“等我做个任务回来,我会给你答案的。”
五条悟眼神微动,回答:“恭候。”
伏黑惠穿着蓝色风衣出门,一去就是三天。第四天伏黑惠解决一个难缠的特级咒灵回到了高专,拖着受伤的身体刚踏入高专的门槛就看见祈本里香破门而出,
“里香,住手!”
乙骨忧太从后面追了出来,伏黑惠立刻召唤出玉犬·浑拦住祈本里香,立刻招呼辅助监督疏散群众。他独自面对祈本里香的暴走,一边召唤魔虚罗一边大吼:
“乙骨,别让里香伤害普通人。”
乙骨忧太一边死死拉着祈本里香的腰一边大喊:
“里香似乎不认识我了!”
伏黑惠拉住祈本里香的手,魔虚罗用退魔之剑牵制住她的活动,玉犬·浑带着辅助监督逃离现场,人群很快就被疏散开。
“里香,里香你怎么了?快住手啊!”
祈本里香似乎杀红了眼,她一把拍开乙骨忧太无差别攻击所有人,伏黑惠让鵺带走乙骨忧太自己独自掩护群众和伤员离开。玉犬和鵺都不在,伏黑惠已经没有咒力再召唤多余的式神,顾及着周围的辅助监督和学生,他一直靠魔虚罗与祈本里香周旋许久,咒力几乎见底了。没过多久祈本里香的爪子伸向咒力微弱的辅助监督,伏黑惠把辅助监督推到一边,一道爪子从他的小腹穿透而过把他钉在墙上。
不对劲...真的不对劲...难道祈本里香被控制了吗?
伏黑惠死死抓住祈本里香的爪子,远处是收到通知赶来的五条悟,伏黑惠扯着嗓子大吼:
“五条,祈本里香好像被控制了!攻击她的头部!”
五条悟伸手凝聚咒力,红光在他指尖飞跃,咒力凝聚成能量波刺向祈本里香的头部,
“【赫】”
被击中的祈本里香尖叫起来,然后缩回了乙骨忧太身后,五条悟上前接住了掉落的伏黑惠立刻奔向医务室,一边跑一边喊:
“老师别睡着,千万要撑住啊!”
伏黑惠看起来脸色苍白,肚子上多了一个血淋淋的大洞。五条悟跑了几步才想起来用【苍】瞬移,他扑倒在瓷砖上慌张地对茫然地家入硝子说:
“快救老师,快救救老师!!”
虎杖悠仁在一旁看着所有人熙熙攘攘手忙脚乱,五条悟手足无措地抱住伏黑惠,还有在一旁深深自责的乙骨忧太。伏黑惠被推进手术室,一行人在病房外默默等着,乙骨忧太对五条悟说:
“抱歉。”
“跟我说没用。”五条悟冷漠地望向站着绞手的乙骨忧太,又说:
“不过惠老师会原谅你的。”
乙骨忧太嘴唇颤抖,他小声说:“可是伏黑老师是五条老师很重要的人,里香伤害了他您也会伤心吧?”
“嗯。”
而且咒术高层又要以此大作文章,伏黑惠之前做的一切都前功尽弃了。五条悟烦躁地抱住头,内心又升起了茫然的无措。乙骨忧太又说:
“其实我觉得伏黑老师也很喜欢您啊。”
他不知道为什么乙骨忧太为什么忽然这么说,烦躁地回答:“这和你没什么关系。”
他并不想在这里时候聊些儿女私情,乙骨忧太却说:
“里香伤了人,我应该要死了吧?我这辈子有很多遗憾,但您和伏黑老师还有相见的机会,如果因为一些误会而不能在一起就太可惜了。”
五条悟冷笑起来,他笑了一会,也许是想分神消磨时间,他问:“如果他真心不想和我在一起,我是不是应该适可而止?”
乙骨忧太坚定地说:“是的,五条老师,如果有人真心拒绝您的话您的确不应该纠缠,但我觉得这个世界上总有人口不对心,世界上的感情千奇百怪,有人也许一辈子都等不来一份真爱,有人的正缘也许就在下一个路口,如果只差临门一脚就错过未免过于可惜,只看您如何判断。”
五条悟捂住眼睛,苦笑道:“我居然被学生教育了...果然啊,我个人认为,爱是最扭曲的诅咒了。”
他揉了一下脸颊,看向乙骨忧太自信地说:“没事的,你不会有事的,所有人都不会有事的。”
他起身走出医务室,乙骨忧太怯怯地问:
“您要去干嘛?”
“大人的事小孩不要多问,没事的,我可是最强。”
五条悟使用【苍】的瞬移消失了,留下一群人在病房门口等伏黑惠醒来。
五条悟当天出发当晚就回来了,第二天祈本里香暴走事件被查出和咒术高层嫡系的咒术师有关,此人的术式是可以通过食物控制咒灵,他将咒物下到咒术高专的食堂中。很快咒术高层解除了乙骨忧太的死刑,咒术高层为首的五个老人陆陆续续宣布退位,其中的因果无从得知。而伏黑惠昏迷了整整三天,对外界发生的事情浑然不知。
伏黑惠的苏醒是一天午后的小雪,他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是五条悟,他正趴在他的床边小睡,眼底还带着淡淡的乌青。
“五条?”
伏黑惠望着床边小睡的五条悟,他伸手轻轻拨开他的头发,眼前和曾经病床前照顾他的五条老师重合在一起。
“惠怎么总是弄得伤痕累累的?”
“惠老师怎么总是弄得伤痕累累的?”
两道声音重合在一起,五条悟睁开眼睛望向伏黑惠,六眼不知何时起变得沉重而深邃,像一片暗流涌动的海洋,午时小雨后的青草散发着泥土的芬芳,幽幽地从窗外飘来环绕在两人之间。
心跳在“砰砰”的跳,五条悟环住伏黑惠的腰蹭了蹭,一句话也没说。五条悟感受着伏黑惠的体温,伏黑惠感受到五条悟的心跳,
“砰...砰...”
过了许久五条悟才沙哑地开口:“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人们常说坠入爱河而非跳入爱河,”
“为什么?”
“因为爱人这件事原来是不存在自由意志的,爱上你是我自由意志的沉沦。”
伏黑惠正想说什么,门“啪”地一下被打开了。
“伏黑!”虎杖悠仁推门而入,伏黑惠猛地推开五条悟,两个人慌张地左顾右盼,五条悟尴尬地说:
“我去拿杯水。”
五条悟离开后病房一下子安静下来,难得虎杖悠仁没有念叨什么,而是安静地坐下来,伏黑惠一直在等他开口,半晌虎杖悠仁才说;
“伏黑,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笨呢?”
伏黑惠问:“什么意思?”
“我在想为什么伏黑做什么事都要先考虑别人的感受呢,为什么不去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呢?现在还有什么人可以拦着你吗?”
“那又如何呢?”
“只要你可以幸福,是不是五条老师真的重要吗?”
伏黑惠忽然大吼:“什么叫幸福?难道只有和他在一起才叫幸福吗?”
虎杖悠仁难得吼了回去:“你明知道我不是在说这个,他是不是五条老师根本不重要!我只是希望你可以遵循你的本心,而并非一厢情愿地用你以为好的方式去对待别人!这么多年了,你找到你的本心了吗!”
房间又陡然安静了下来,伏黑惠偏过头,虎杖悠仁再次激动握住伏黑惠的肩膀大喊:
“你究竟是不是在装傻啊!这跟你和谁在一起没关系,你在纠结什么呢?爱别人前能不能先爱你自己!你的眼睛告诉我你喜欢他!”
“我知道!”伏黑惠甩开虎杖悠仁的手回吼道:
“可他不是我喜欢的那个,他只是...”
伏黑惠的话卡在嘴边,双方再次陷入死寂的沉默。五条悟站在门外敲了敲门,虎杖悠仁说:
“伏黑,我不擅长说教,你也不是不明白道理的人,我先走了。”
很快夜幕吞噬了黄昏,夜晚时伏黑惠望着天上的点点星子,医务室的屋檐遮住了半边月色,悬在天际蒙蒙散着微光,淡淡的云雾铺满整个黑夜,他的内心平静又迷茫,
九年啊,整整九年的回忆只剩下一个人记得了,如果是你又会怎么做呢?
“惠总是会考虑很多事情呢。”熟悉的语调回荡在耳畔,昔日循循善诱的教导仿佛只在昨日。
“可是太瞻前顾后的话就缺乏了孤注一掷的勇气吧?这样反而不像一个咒术师了。”
“抱歉五条老师,我...”
“嘘,慢慢来,惠一直都是很聪明的学生。”
门外传来清脆的敲门声,然后是门环开锁的声音,五条悟从门外悄悄进来,然后小心翼翼地环上他的腰。
“什么事?”伏黑惠微微侧头瞥了他一眼,五条悟喊了一声:
“老师,睡不着吗?”
“不太困。”
五条悟靠上他的后颈,闷声说:“我想听老师小时候的事情。”
“没什么意思。”
五条悟拉高声音说:“有意思啊,关于你的事情我都觉得很重要!何况...”五条悟张了张口,对上伏黑惠的瞳孔中澄澄的绿,雾霾似乎被风吹散了,他最后小声说:
“...何况两个人的回忆怎么能只有一个人记得呢...”
伏黑惠笑出了声,笑着笑着掉了一滴眼泪,五条悟顿时不知所措起来,他看伏黑惠又笑又哭,最后梗住声音说:
“你不是想知道答案吗?“
“嗯。”
“大家都觉得我喜欢你。”
“嗯,我知道。”
“我也觉得我喜欢你。”
五条悟鼻子一酸,也笑道:“我知道啊。”
在你的目光中,在你的行动里,过去的十年里你已经说过很多次“喜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