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谢凌云拿着本诗集坐在窗边读。
一盏茶,一首诗,一个人,一场雨,倒也格外应景。
“唰——”
风倏地大了起来,猛地撞开了虚掩的窗,扬起飘逸的纱帘,扇动印着方块字的书页。
谢凌云无奈地将书翻回,叹道:“清风不识字,何必乱翻书。”
目光又聚焦到书页上,然而谢凌云看着那行“有弟皆分散,无家问死生”,却是心神不宁,如何也看不进去了。他索性合上书,享受这静谧时刻。
屋外仍在下着雨,滴答滴答的雨声在不知不觉中挑起谢凌云的思绪。
六年前,他带着前世的记忆降临这个世界。初到时他尚且只是一个襁褓,既不能人语,也无法书写,满心的茫然无措。
好在他前世见识不俗,游历多年,见过的奇闻轶事也不少了,也就趁着婴儿的便利,一点一点地认识这个世界。
他自小聪慧,又并非真的孩童,因此飞速吸收着知识。如今不说对这个世界了解得入木三分,也不至于犯常识性错误了。
而令他庆幸的是,这辈子他又生在富贵之家,家族兴盛,他也不必担心饮食所安。
只是,他改了名,叫望月凌,这让被唤了近三十年谢凌云的望月分外不适。
此外,他是家中长子,承担的责任并不轻,自小就养在祖父身边教导,以至于六年了,他与自己的亲生父母只见过寥寥几面。
“少爷,老先生请您到书房。”一身和服的年轻男子跪在望月凌的门前,恭敬地说。
一举一动都带着规则的味道。
这让望月凌无比头疼。
家族规矩森严,但他向来散漫,不喜这一套。然而他虽得祖父看重,但规矩也不得不遵守。好在他前世幼时也是认真学过家族规矩的,一举一动间自有风格,即使有些动作略微随意,看起来也是赏心悦目的,所以祖父对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望月凌应了一声后起身将书放回书架,整理好衣着便走向书房。
家中是典型的日式老宅,即使至今已经修葺多次了,但一角一落仍都是历史的痕迹。
望月凌敲了敲房门,问道:“祖父,您找我?”
威严的声音透过木门传来,“嗯,你先进来吧。”
望月凌推门而入,在望月川藏的眼神示意下坐在他的对面。
望月川藏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与望月凌对视,说:“最近中文学的怎么样?”
望月凌在这位宠爱自己的长辈前整个人都属于放松状态,笑眯眯地说:“很不错!”若不是那些诗,我都不知道我死后国家竟如此昌盛繁荣!
望月川藏又问:“剑道呢?你自己特意要求的中国老师。”
讲到剑道,望月凌的笑容稍微淡了些,以他的眼光看这位老师是不够格的,但为了掩盖他自身就会舞剑的事实,这也不是不能忍受。
所以望月凌耸了耸肩,说:“还行吧。”
“笛子呢?”
“也还行。”说完,望月凌就静静地等待着沉默的望月川藏,笑容意味不明。
以他的聪慧和对祖父的了解自然猜测出望月川藏有别的意图,但他向来不喜他人逼迫自己。因此,此刻,望月川藏既然犹豫,他便也闭口不言。
望月川藏静默地看着望月凌,半晌,他才开口说道:“阿凌,你觉得网球怎么样?”
网球?望月凌垂眸思虑,片刻他答道:“不好也不坏。”
望月川藏沉默了一瞬,直接说道:“如今网球盛行,商业来往中不免会在网球场中进行,身为望月家的继承人,我不用你精通这项运动,但你也得会,懂了吗?阿凌。”
望月凌看着神色严肃的望月川藏,倏然想起前世也是如此。他不愿做官,但身为氏族谢家的下任家主,他不得不入仕。
“阿凌,明天就开始吧,教练已经联系好了。”
望月凌回神,垂下眸笑了笑,“好。”
*
次日,拂晓时分,橙红的朝阳一点点将光辉铺满世界,老宅的鱼池开始波光粼粼。
望月凌拿上长剑,在晨光中穿着白袍练剑。
一套舞剑结束,望月凌气喘吁吁,面色潮红,眼神却比冬日的雪还冷,脑子里都不断复盘方才的失误。
“少爷,早餐已备好。”穿着和服的女人远远地站在亭下,对着院子内的望月凌说。
望月凌应了一声,收好剑,准备先回房间。
“望月!望月!”
望月凌抬头,看见一个长相帅气的黑皮白发少年正趴在墙上神采奕奕地对着他笑,一口白牙在黑色皮肤的映衬下更加闪亮,他惊讶道:“种岛,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种岛修二脸上黑里透红,一双亮晶晶的眼里闪着幸福,“望月,今天我要去参加儿童组的决赛!你要去看吗?我肯定能赢的!”
望月凌倏然想起去年种岛修二刚学网球时也是这样说,结果却在儿童组比赛中被一个来自兵库县的金发小孩狠狠教训了一顿。
闻言,望月凌挑了挑眉,眼里满是揶揄,他笑着说:“你今年不怕遇到平等院凤凰了?”
种岛修二握紧了拳头,痞帅的眼眉压低,一脸的不服输。
“今年我一定会胜利的!望月,我下午两点才开始比赛,你会来的吧!”
见状,望月凌也被感染,心里涌起几分期待,他想了想自己今日的安排,肯定地点头:“会去的!”
种岛修二闻言露出个大大的笑脸,“砰”的一声跳回了地面,只剩下清脆的声音还在半空回荡。
“那我等着你啊!”
望月凌见状无奈地笑了笑,回房洗澡去了。
*
神奈川的夏天伴着海风格外清爽。
望月凌套了件白衬衫就跟望月慧子出门了。
他们来的早,到场时场内只有零星几人,望月凌占了个靠前的位置,微笑着和场内拼命冲他挥手的种岛修二打招呼。
望月慧子早已习惯了望月凌这副在人前端着的模样,趁着后面无人,打了把遮阳伞,还问望月凌是否需要。
望月凌看了眼略显毒辣的太阳,又看了看自己白皙的皮肤,默默接过了望月慧子递来的遮阳伞,“谢谢,祖母。”
望月慧子也是个重规矩的人,听着这句在外人听来可能客套的话反而接受良好,优雅地挥了挥手,表示不用客气。
儿童组的比赛大多是七八岁,**岁的孩子在比赛,没什么看头,因此场上基本上是比赛选手的亲友团,而且是到哪位小选手,场上才会来一波人的那种。因此望月凌和望月慧子才得以一直打着遮阳伞。
到种岛修二时,场上又来了一波人。
一个长相隽秀的男人带着一个小孩坐在了望月凌身边。
小孩一头蓝紫色短发,眉眼精致,很漂亮,是种很特别,很有味道的漂亮。
小孩看着才四五岁的模样,但看比赛的眼神却无比专注,仿佛那就是他的全世界。
望月凌回神,定睛看热血沸腾的种岛修二比赛,却听见身旁的男人对小孩低声说:“精市,给哥哥加油好不好,你看5-2了,他快输了。”
幸村精市皱了皱眉,一双眼睛直白又分明,“可是我加油的话,哥哥也会输掉比赛。”
男人哑然失笑,望月凌的眼里也浮现点点笑意。
“好吧。”男人也不勉强。
但幸村精市又皱了皱眉,似乎很不满意,“不行!哥哥不能输掉比赛!”说完,他离开了座位,小小的身子伏在座前的围栏上,大喊道:“哥哥,加油!”
声音软糯,但很有气势。
与种岛修二对战的男孩仿佛受到了极大的鼓舞,对着观众席重重点头。
然而,这场比赛最终还是以6-2的比分结束了。
听着裁判宣布结果,幸村精市明显有些低落,蜷缩在男人的怀里不再说话,看着似乎比他输掉比赛的哥哥更难过。
望月凌失笑地摇摇头,这孩子,看着是个很执着胜利的人呢。
他看了看眉眼低落的小孩,心里不禁涌上几分喜爱。
毕竟,这是他活这么久以来遇到的第一个与他一样格外追求胜利的人,虽然还是个孩子。
不论上一世还是这一世,望月凌从来都是天之骄子,顺风顺水,胜利,早已融入他的骨血,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所以,看似淡定从容的望月凌,实际上也是个格外执着胜利的人呢。
“望月!望月!我赢了!”
望月凌最后看了一眼幸村精市,衔着笑走近一直呼唤他的种岛修二。
还未靠近,望月凌就迎来种岛修二兴奋的熊抱。他眉心一跳,眼疾手快地避开。
望月凌看向很好站好的种岛修二,叮嘱道:“种岛,在外注意礼仪。”
可惜种岛修二充耳不闻,高兴地说:“望月,我赢了我赢了!只要再赢一场我就是冠军了!”
对着装傻充愣的种岛修二,望月凌似笑非笑地说:“种岛,听说祖母今天炖了猪蹄,你想来吗?”
闻言,种岛修二的脸都扭曲了,他看着望月凌,脸上的表情似笑似哭,最终还是妥协了,低着头说:“知道了,我会注意礼仪的。”
闻言,望月凌终于憋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扬着相机笑道:“种岛,我都拍下来了哦。”
种岛修二抬头看了眼相机,表情更难受了。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笑够了的望月凌终于良心发现,大发慈悲地说:“快去比赛吧,种岛,比赛快开始了。”
习惯了望月凌的捉弄的种岛修二无奈地走向球场,浑身散发着郁闷的气息,像是在说:“完了完了,又被望月逮着黑历史了。我的一世英名啊!”
目送他离开的望月凌又被他逗笑了,快步走到他身边,说:“加油,种岛,赢了今晚吃猪蹄,祖母亲自下厨。”
种岛修二一下子支棱起来了,“真的吗?”
望月凌说:“真的,我会说服祖母的!我一向信守承诺,从未失信,除了……”除了那次。
望月凌吞下了未尽之言。
种岛修二没在意这点细节,战意盎然地朝球场走去了。
见种岛修二离开,望月凌又回到座位上。
仍打着遮阳伞的望月慧子瞥了眼身边的人,说:“阿凌,别总是欺负种岛。”
望月凌转头,恰好捕捉到望月慧子嘴角残留的笑意,“祖母,您不觉得种岛欺负起来很好玩吗?”
望月慧子看了望月凌一眼,眼神里似有挣扎。
像是想认同,但迫于长辈的身份又不得不否认的挣扎。
主上和望月的第一次见面!双方都还是软萌软萌的小孩子啊!
种岛:(哀嚎)如果我有罪,应该让上帝来惩罚我!而不是让我跟这个一言不合就威胁人作幼驯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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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穿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