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玉去张老师家里送过几次东西，跟张老师的儿子见了几面，没想到这个孩子还记得他。
“越越，这个是秦玉哥哥。”张老师跟他的儿子介绍秦玉，同时小心观察着儿子的反应，决口不提两人以前见过的事情。
没想到陈越的眼神亮了起来，“我记得，这是办公室里那个哥哥。”
张老师愣了愣，低头擦掉了激动的泪水，“越越记得就好。”
又见过几次面后，秦玉开始在白天带着陈越出门。
秦玉说课不多的话是骗人的，他们不仅课程满，还有许多作业要做。秦玉把自己看书能应付过考试的课都翘了，作业也只做列入期末考试成绩的那部分，实验课虽然没落下过，但实验作业却不如以前上心。
原来对他抱有重望的老师们现在提起他的名字就忍不住摇头，一副痛心的模样。苏素他们也对他有点不满意，不过秦玉没有在实验作业时掉过链子，所以他们也没有明说出来，只是秦玉敏锐地察觉到了。
考试前一周，他们一个月只露一回面的班主任终于听说了这位好学生的“堕落”，端着保温杯找秦玉谈话。
他给秦玉看学院里的奖学金制度：“我们学院奖学金很多的，你不是每个学期都拿了？不说别的，你的学费总能从这些七七八八的奖学金上赚到了吧？”
“我知道，”秦玉说，“我一直很感谢学校和学院的各位领导。”
“那你现在这是什么情况啊？”班主任百思不得其解，“听说你现在在一家小餐馆打工？这种兼职即辛苦又没有多少钱，还荒废了学习，你这是得不偿失。”
“不是打工，”秦玉解释，“是、是我私人的事情。”
“你……”
秦玉抢在班主任前头，截断话头，“老师，别的事情都好说，只有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回去做作业了。”
班主任太阳穴发胀，看着这软硬不吃的东西就头疼，“以后别说我没劝你就行。”
秦玉笑了笑，抱着书包毫不留恋地走了。
他回班里收拾了几本书，接着就要去张老师家。昨天陈越说想去更远的地方看看，秦玉高兴坏了，当天晚上就去买了保温杯和手套、帽子。
没有班会的时候班里几乎没什么人，秦玉回去收拾东西，只有苏素他们三个人在。这三个人看到秦玉又要离校的样子，互相使了使眼色，都是一副为难的样子。
秦玉收拾好东西，主动打破了三个人的尴尬，他用很平常的语气说：“班长，我还是退出实验小组吧。我现在时间不太多了，没办法像以前那样投入时间和精力，呆在小组里只会给大家拖后腿。”怕气氛紧张，他还故意说了句玩笑话，“而且现在老师可不会因为有我在组里，就偏心咱们了。”
苏素还没有说话，杨旭先跳出来不干了，“我不同意！秦玉，你到底有没有把我们当你的朋友！”
“就是！”王雪枝也忿忿地看着秦玉，“有什么事情说出来，大家帮你一起解决，你这样算什么？”
苏素平时大大咧咧，实际也是个心思敏感的小姑娘，她听完杨旭和王雪枝的话，已经开始流泪，一句整齐的话都说不全，“就、就是……”
秦玉把书包甩到背上，忽视发热的眼角，刻意地用力屏着气息说：“是我的私事……”
“不想说可以不说！”杨旭拍着桌子，恶声恶气地说，“以后实验作业你可以不用参与，就当顶个人头！这马上就要考试了，你现在退出，让我们哪里再去找个人？”
他凶狠地瞪着秦玉，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跟秦玉打架。
王雪枝也被他吓了一跳，拍了拍胸口后跟秦玉解释：“其实我们想跟你说，如果你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忙，可以先把实验作业交给我们，到时候只需要来参加考试就行。”
“没错！嗝~我们是你最坚强的后盾！”苏素打着哭嗝，对着秦玉握住拳。
秦玉忍不住转过身去，很轻很快地擦去顺着眼角流出来的液体。
杨旭冲着他的背影发出警告：“你要是敢说‘谢谢’什么的，就死定了！”
“我知道了，”秦玉吸了吸鼻子，“希望你们好好完成作业，不要给我的平时分拖后腿。”
苏素眼泪立刻停止：“你也太瞧不起人了吧？就算没有你我们照样拿第一！”
“就是！哥哥姐姐们闭着眼睛也能带你飞。”
秦玉给陈越戴上自己买的手套和帽子。
陈越一直看着秦玉的脸，任由他摆弄，“哥哥，我可以自己戴。”
按年龄他是可以上高中的大孩子了，可他的行为和语气还停留在秦玉初见他时的样子。
秦玉也像对待小孩子一样对待他，“哥哥帮你戴，一会儿出去要不要吃烤红薯？”
他跟张老师聊过陈越很多次，也从中默默记下了陈越许多习惯和爱好，比如冬天喜欢在马路上边走边吃烤红薯。秦玉考察过了，今天要去的小公园里不仅有卖烤地瓜的，还有卖泡泡机和爆米花的。
陈越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眼神都比刚才亮了，“我们一人一个。”
出门时陈越主动牵起了秦玉的手，然后疑惑地停住脚步，“哥哥，你的手长痘痘了？”
秦玉不以为意地看了一眼，“嗯，长痘痘了，过两天就会好的。”
其实是冻疮，他小时候也经常长，等天气热了就会自己好的。张老师丈夫的腰到了冬天疼得更厉害，于是秦玉抢过了洗碗的工作。冰冷的自然水直接从水龙头里出来，浇得秦玉的手发麻发木，但他不敢觉得辛苦。
张老师和他的丈夫其实根本不用受这种苦的。
秦玉把一大只烤地瓜分成两半，跟陈越边走边吃，路边跟着奶奶出来遛弯的小孩眼睛跟着他们手里冒热气的地瓜走。
陈越趁着小孩奶奶不注意，故意拿着手里的地瓜对小孩晃了晃。
“小心给人惹哭了，”秦玉偷笑着提醒，“老太太的战斗力可都很惊人。”
“没事！”陈越晃晃跟秦玉拉在一起的手，“我拉着你跑。”
秦玉刚要说话，一粒冰凉的晶莹落到了他的鼻尖上。陈越盯着他的笔尖兴奋地跳了跳，“哥哥，下雪了！”
“下雪了。”秦玉忍不住停下脚步看向天空。
陈越打了个喷嚏，“好漂亮。”
秦玉让他这一声喷嚏打回神，连忙说：“我们还是回去吧，别感冒了。”
陈越生病的这几年，缺乏了正常的锻炼和规律充足的饮食，身体防御能力比正常人要弱。
“我想再玩一会儿。”陈越很不舍地伸手接住几片雪花，“哥哥，可以吗？”
秦玉的手机适时响起，阴差阳错全了陈越小小的心愿。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来源地是北京。
秦玉只犹豫了一秒，便按下了接通，他没敢当着陈越的面接电话，找了一个能看到陈越的地方。
“玉玉，”宁岁声音急促，“我今天才找到机会联系你。”
“没关系的，我过得很好，”秦玉看着陈越说，“你知道我遇到谁了吗？我遇到了张老师，就是我高一时候的班主任。”
刚才还很着急说每一个字的宁岁忽然沉默了。
秦玉听着他浅浅的呼吸，看着在雪中露出快乐笑容的陈越，“宁岁哥，现在东市在下雪。”
宁岁咬了咬牙，“玉玉，我本来打算给他们一笔钱，足够他们一辈子不工作也能好好生活，可是他们忽然就从青城离开了……”
想找到他们当然也容易，不过宁岁根本没用心去找。张老师离开秦玉所在的班级时，宁岁的目的就达到了，在他心里这件事情也就结束了。
“我会给他们一笔钱，”宁岁很快又说，“但不是现在，等我……”
他想跟秦玉解释自己现在的处境。
“这个号码可以联系到你吗？”秦玉没有接话，反而问了另一个没有关联的问题。
宁岁松了口气，“不能，玉玉，你不要联系我，只要我有机会，就会主动找你。”
“哥哥，雪花好漂亮！”陈越脱了手套，跑到秦玉面前伸出湿漉漉的手掌，“欸，化得好快。”
陌生的男声喊着亲昵的称呼传进宁岁的耳朵，宁岁不禁绷直了后背，如同被擅自踏足私域的狮子般警惕起来。
秦玉回了陈越的话，“没关系，没融化的雪花也很漂亮。”
“秦玉，是谁在你身边？”
“是……”秦玉犹豫，不知该不该说出陈越的身份。
“哥哥，你要打好久电话嘛？”陈越一无所知地问，“我觉得有点冷，我们要不回家吧？”
宁岁背上的毛都炸了起来，“秦玉，你跟谁回家？你跟谁有家了？”
“下次跟你解释，”秦玉匆匆说，“我先挂了。”
当着陈越的面和宁岁联系，秦玉心虚地不敢直视陈越。
另一边的宁岁不敢置信地看着电话被挂断的页面，这是第一次，秦玉这么挂断他的电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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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你跟谁有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