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六十四话:春风未笑

回寝殿的路上,烛幽问星魂:“你和云中君的关系何时变得这样好了?”

“不行吗?”他背着手走在她身侧,留给她高贵冷艳的额头。

当然可以,不过烛幽还是忍不住问:“你想做什么?”

星魂朝她投以奇怪的目光:“你从前不是不关心这些么?”

“那你到底是希望我关心还是不关心?”

“我希望你关心我希望你关心的,不要关心那些我不需要你关心的。”星魂说得十分绕口。

“好吧。”烛幽眨眨眼,“我发现你最近几年好像没有长高。”

身边的人骤然停下脚步,脸色肉眼可见地黑了:“……我也不需要你关心这个。”

烛幽接着撒盐:“我明日就告诉尚食局为你多做些有助于长高的食物。”

星魂笑得阴森森的,简直要从牙缝里挤出字来:“我、谢、谢、你、哦。”

“不客气。”

她就是仗着之前脑袋被他砸了有嬴政护着,嚣张到他恨不得将她锤成饼。星魂接着从牙缝里挤字:“还、不、赶、紧、滚。”

于是烛幽一溜烟地带着随从跑了,那两个随从是先前在章台宫时就负责她起居的,这次也被体贴地安排到了她的身边。侍女忙不迭地牵住她的广袖:“大人可慢些跑。”她感叹比起从前她要活泼了不少,但她的身体可撑不住这样活泼的行动。

烛幽迈进自己的殿宇,侍从接过她取下的披风,问:“大人是先沐浴还是先用晚汤?今日的晚汤是桃花酥饼、酒渍牛肉和灵芝炖鸭,还有新采的桑葚。”

“沐浴。汤先给我喝一口。”

侍从将汤递上,烛幽喝了觉得很不错,便吩咐他们再给星魂送一盅去:“告诉他,这是我替他添的,祝他早日长高。”

侍从闻言心底“咯噔”一下,他知道星魂的逆鳞就是他的身高,之前有侍女私下讨论过他“小巧可爱”,结果被他拔了舌头,现在让他当着他的面说这个,虽然是转告,可……他悄悄抬眼瞄了一眼这位大人,她很淡然地由侍女除下头上的珠翠,准备进浴室,丝毫不明他的顾虑。他在心底叹了口气,大人倒是好伺候,从不为难他们,但终归也是不在意他们的。

烛幽吩咐人给星魂送了汤,转头就把这事儿给忘了,热切地投入了她热爱的泡澡环节。她是住进了望夷宫之后才知道泡澡的妙处,从前她虽然也惯不愁吃穿,不过生活也不至于精致到有专门的浴池的地步,现在一个人坐拥几丈见方的浴池,骤然感觉前二十多年白活了。所以为了找补回来,她每次洗澡都会消耗半个时辰以上,一定要在池子里泡到手脚发软了才肯上岸。

嬴政到望夷宫的时候烛幽仍泡在池子里没有出来,伺候她的两位侍从一见王上来了,忙不迭地跪下行礼,嬴政走到几案边,看到上面的食物都没有动过的痕迹:“她人呢?”莫非是还没有回来?既然没回来,这些吃的早早地摆上做什么?

还伏在地上的侍女回答:“回王上,山鬼大人去沐浴了还未起身。”

“多久了?”

“快半个时辰了。”

嬴政免了他们的礼:“都凉了,撤了吧,换热的上来。”说罢自己在主案前坐了下来。恰好他也有些饿了,准备就在这里一边吃一边等她洗好,估摸着还能陪她一块儿吃几口。他已经连续工作了一个月,每天只能睡两个时辰左右,虽然他身体一向康健,这样下来也难免觉得累。他深刻地感受到了自己身上岁月的流逝,人的年纪一旦上去,精力的确不如从前,换做二十多岁的他岂会如此?

侍从极快地就新换上了热腾腾的吃食,他虽饿了,但也吃得尽量优雅从容。他和从小接受贵族教育、严格按照周礼行事的王室子弟们不同,是过过苦日子饿过肚子的,所以回了咸阳之后虽然重新学了礼仪,但终究不能把那一套当作本能行事。周礼有什么好的?净是繁文缛节,规行矩步名不虚传,嬴政烦不胜烦,他想着等他一统天下,定然要废了这些东西重新定一套!现在离这个目标近了,应该可以开始想细节了,改日召人来商讨一下,定一定原则。

他安安静静地吃着饭,因为还想着事情,所以吃得不快,然而等他慢条斯理地把一桌子晚汤都吃干净了烛幽都还没出来,眼看侍女也没有要去伺候她的打算,他觉得有点奇怪:“她惯常要洗这么久?”

侍女见他好像有点不耐,立刻道:“想来山鬼大人也该唤奴去了,奴这就先去通知大人一声。”

嬴政抬手阻止:“罢了,她乐意多洗一阵子也无碍。”

侍女虽然得了嬴政的话,却仍是悄悄地进了浴室,想着烛幽若是仍泡着,便提醒她快出来;若是没有,就不多那句嘴,像平时那般伺候她擦干头发便好。还好她一进去便看到她已经坐在了浴池边,便悄然拿了衣物过去。烛幽感觉有人来,回头一瞧是侍女,便又转了回去,任由她为自己披衣束发。

“星魂那边回话了吗?”

“没有呢,山鬼大人。”

他现在这样沉得住气吗?她都已经戳到他鼻孔了他竟然还能稳如泰山地不来找她算账,或许是已经明白自己是在表达他密谋事情却不告诉她的不满?若真是这样,他到底谋了多大一件事?烛幽的脚在水里踢了踢,荡出一浪浪的涟漪,星魂莫不是在拉拢云中君?先前看他和大司命的关系不错,少司命好像也听命于他。再加上他在潇湘谷长大,天然地能获得湘夫人的支持,湘君和湘夫人又向来一体,这五大长老都……她很快地联想到了星魂不喜欢月神的事,东君现在沦为了阶下囚,月神就是东皇下首第一人,他不会是想联合五大长老孤立月神,从而把她给排挤走吧?这布局未免也太早了,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计划的?就目前的状况,东皇的器重和嬴政的倚仗是她最坚实的筹码,就算五大长老都站在他这边也不一定能撼动她……

烛幽想了半晌,丝毫没注意为她的一头长发抹上护发香膏的已经不是她的侍女,而换成了嬴政。他坐在坐垫上,为她梳理好一寸寸青丝,又将发尾束拢在一起细心地绑上,防止它们扫到地上。他为了避免梳痛了她而尽量放轻了动作,然而她却全程神游天外,不知道在发什么呆。嬴政也不叫她,就看她到底什么时候能回魂,结果她忽然问:“星魂还没来吗?”

“嗯。”是和星魂约了什么事吗?

嗯?烛幽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回过头一看,嬴政竟然就坐在她的身后,手中还拿着梳子,她不由疑惑道:“君上?”

“孤还以为你要在这儿发呆到明天。”

“君上怎么来了?”

“孤不能来吗?”

“……没有。”整个咸阳宫都是他的,他想去哪儿都可以,可这里是浴室……烛幽低头看了看身上的单衣,衣衫倒是没有不整,只是头发打湿了她的肩膀。

嬴政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笑她的后知后觉:“发起呆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万一孤是坏人怎么办?”

烛幽觉得他的话很离谱,理所当然道:“君上不是啊。”

“谁说孤不是?”他伸手将她揽过来,挑起她的下巴吻了上去。烛幽的脚还在水里,身体又被迫往左转去,别着腰的姿势别扭又不舒服,便用力挣开了他:“这样好难受啊。”

嬴政也不说话,揽住她的膝弯将她从水里捞起来,俯身压到了湿漉漉的地上,正想接着进行“坏事”,烛幽再次用掌心挡住了他的嘴唇:“君上,这样下去我这个澡就白洗了。”

“……”嬴政毫不犹豫地拉开了她的手,“总归是白洗的。”

烛幽还没能反应过来他这个话是什么意思,他的吻便让她再无暇思考这个问题。和先前的几次都不一样,他不再温柔和煦,反而激烈又心急。烛幽感觉嘴唇被咬了好几下,虽然是浅浅的,但却令她浑身发麻。她不由得张开嘴,他便趁机长驱直入,辗转缠绵间让她几乎呼吸不能。她因为缺氧而眼前发黑,来不及吞咽的唾液被挤出了嘴角,沿着腮漫开。

她一定很狼狈,她不由得想道。

“专心一点。”他轻轻地离开了她的嘴唇,捏着她的下巴警告道。

烛幽来不及回应,他便又亲了下来,这次不一样,他不仅咬她的嘴唇,还咬她的下巴和脆弱的脖子。作为习武之人,她下意识地抗拒他的牙齿逡巡在这样危险的部位,但漫起的热潮又令她浑身发软,呼吸急促时便不由得仰起脖子努力呼吸,想维持神志的清醒,就更将那些要害的部位送到他的口里。铺在地上的头发因为她的动作重新散开,一部分落进了池子里,在水面上缓慢地浮动。

烛幽在此时已经感受到了心脏的抗议,丝丝缕缕的隐痛如附骨之疽般网住了她,她感受到的陌生的悸动已然被痛苦所代替。她颤着手想将嬴政推开,但他将她的一只手压过了头顶,咬开她的衣襟,在锁骨上留下几点红痕:“璨璨,你的心跳得好厉害。”

“嗯……”她轻声地表示她知道,她太知道了,那样激烈的心跳令她感受到的痛也逐渐剧烈,原本的热潮已经变成了冰冷,她开始眼冒金星冷汗长流。她现在没有别的念头,唯一的想法就是云中君的丹药根本没用,半点用都没有!

嬴政以为她的推拒是因为冷或者是害怕,便又亲着她的脸颊安抚,从褪去了血色的嘴唇开始,到额头,到眉眼,细细地吻过。烛幽抓住他肩膀的衣服努力地深呼吸,一时无法平复的症状令她更加地冷,也让她感受到嬴政此刻体温的火热。

“别怕,璨璨。”他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她忍不住在他怀里蜷成了一团。天旋地转间,她感觉他将她带离了热气散尽的浴室,穿过了几重帘幔后,她被放到了软塌上。她觉得冷,他炙热的身体覆上来,带着密密麻麻的吻,如呓语般在她耳边说“不怕”。

她觉得思绪一片混乱,耳鸣逐渐剧烈,令她不再能听见嬴政的声音。她半睁着眼睛望着他,想说她受不了了的时候,他忽然停了下来,随后埋首在她的肩窝,如同骤雨乍停,她感到他是在深呼吸,灼烫的气息喷洒在她的皮肤上,成了她全身唯一温热的地方。几息之后,她仿佛听到了他的一声叹息,压抑又无奈。他直起身来,身前有几块斑驳的湿处,不过他不在意,伸手抹去了她眼角的泪珠,整理好她的衣襟,过程中觉得她脸色不太对,又多看了几眼,骤然变色:“传医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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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行九歌/秦时明月]悲回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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