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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似乎所有媒体都将目光放到“西野优里毕业退社”的档口时,优里本人的心,却突然慢了下来。
该怎么形容呢?
比如,彻底解了气的社畜心理?
或者是“看,你们终于不能再威胁我了,我不忍了!”的反.叛心理?
而当这些情绪通通散去后,其中从未如此切实的怅然若失,也终于出现了。
以《NZ》改版,村尾主播离休为结点,倒计时非常明确清晰。
西野主播大概还有15次的播报,3次的月结会。
如果,只是说如果,《婚纱》真的可以入围圣.巴斯蒂安,那么她的主播生涯可能还要结束的再早些。
7年前,樱井翔对她说。
“总有一些,是只能西野优里做到的。”
7年间,优里一刻未曾忘过。
她喜欢这个职业吗?
谈不上喜欢。
西野优里起初是被迫来的。
事务所和N台捧她做“小台柱子”,没有人问愿不愿意。
诚惶诚恐接下,然后是很长段时间的难以适应,差距感,茫然,不知该从哪里努力……
碰壁,连续碰壁,自暴自弃,不甘心,无论如何要坚持,挤出时间深造……
牢牢盯着樱井前辈背影,想成为不输给他的人。
甚至直到第4年才称得上摸入了门槛。
今年是第9年。
有人满是不解地问过优里,恰好最好的阶段,放弃会不会遗憾。
她虽怅然,却并不遗憾。
兴许在我心中,自己已经不比樱井前辈差太多了吧。
以及,我做主播,在信念感上,爱世界并没有爱小我那样坚定。
因为不愿像过去那样什么都接受,所以我选择了“解脱”。
西野优里或许是个还不错的主播,但一定不是个合格的新闻人。
而她远比自己想象中更能接受这个结果。
“怅然”,也只是长时间里的一种习惯罢了。
毕竟在过去8年里绝大多数时候,无论自我状态和心情怎样,只要每周坐回《NZ》工位与演播间,西野主播就会庄重又平和。
这种生活已然成为了身体里的一部分。
…优里有些想倾诉此刻的心情,但最终也只是看着窗外天空,云卷云舒,渐渐什么都不再想说。
完全成熟的一大标志似乎就是懂得闭嘴。
如果说她从大野智身上真正学会了哪一点,便是掐断了倾诉yu。
这不是件坏事,至少现在不是。
偶尔西野优里也会迷惑,究竟是“遇.袭”带给自己的影响大些,还是掐断倾诉yu的影响更大些。
或者说因为遇.袭,她真正懂得了什么叫“放过自己”;而因为掐断倾诉yu,她真正懂得了什么叫“不依赖旁人”。
自此才一步一步,就像命运终于眷顾一样,优里触到了“自由”。
自由啊……
拿出手机,她给二宫和也发了条line。
【你是真的不介意我自由吗?】
没有前因后果的莫名其妙。
其实西野优里不傻也不盲,她知道如今二宫一退再退,是当初那句“我永远都是你的了”不作假。
他这人向来如此,又理智又偏执。
优里不是没存着“看能坚持到什么时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这样旁观想法的。
与此同时,她也在享受着二宫和也的爱。
这样直白说出来,还真是有些尴尬。
一边不断拒绝,不断推开,不断说着“不是非你不可”;另一边不拒绝拥抱,不拒绝亲吻,不拒绝登堂入室的靠近。
苛刻吗?
苛刻。
与之相反,优里并不享受别人的爱意。
会感激,会感动,会安心,会愧疚。但并不享受。
所以才会犹豫吧。
犹豫像她这样复杂晦涩的人,是否应该接受“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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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你是真的不介意我自由吗?】的line,一直到深夜才被“已读”继而回复。
【如果你想要的话。】
能想象到二宫和也又是被噎住,然后不怎么高兴的发出这句话的表情。
会不会厌烦呢?
不知道。
要不要继续纠缠呢?
不知道。
只留下“已读”显示,优里便抛下手机,没有回复。
第二天,在搬回来的6个月后,她和大野智电梯中偶遇。
和很久前某次有些像,西野优里伸出手帮忙接了一部分他抱着的画框。
也并没有什么芥蒂,顺路送到了更上一层大野家门前。
他便邀请她进来喝杯茶。
打开鞋柜优里低头看了看,里面还是自己离开时换的那些,就随便拿了双客用拖鞋换上。
大野智在厨房烧水,她坐在沙发上等待,两人都平和到不能再平和。
并不四处打量,女.优桑仪态很周正,是非常礼貌的临时来访。
片刻,她甚至想起什么一样起身,对大野说“请稍等下”,然后离开回到自己家,再敲门进来时手中拿着盒点心。
“现在是下午,而且正好有先前去了琦玉的伴手礼。”
西野优里解释道。
大野智忽然想——啊。她变化真得很大。
两人分开时,恰好优里30岁。如今她就要33岁了,哪怕仅就年岁而言,都不可能没有变化。
但大野想得,却不是年岁感。而是更复杂的,让他此刻心头如同嚼下苦涩柠檬的酸.胀感。
一些感伤和旁的思绪,几乎要从眼睛与胸腔中爆裂。大野智飞快眨了眨眼,又马上转身去查看水沸的情况。
其实有什么好查看的呢?
烧水装备是全自动的,全程需要他做的,只有点开一个键而已。
“谢谢。”
终于泡好了茶,放在托盘里,优里接过时还道了谢。
大野坐到侧面单人沙发上。
那是他这两年新添的。
西野优里现在坐的,三人沙发,基本没用过。
“已经差不多全商量好了。”
他以这句话开口。
“嗯。”
过去一年了。
但这话题,到这里开始,也只到这里结束。
优里慢慢会些品茶的皮毛了,至少知道自己会喜欢哪种,大野家冷气打得很足,这样喝着热茶也没什么燥意。
“优里,抱歉,西野桑。”
他唤她,有些失了口。
“没关系,叫什么都可以。”
放下茶杯,西野优里并不介意。已经都过去那样久,她也并不曾恨过大野智,甚至不如说虽然当时无法接受一些,但如今想想,优里可以理解大野智的痛苦和不安。
这其中或多或少也与她有关。
说句很离谱的,倘若那时真如大野所愿,两人拥有了一个孩子,结局会怎样,优里自己都无法猜测。
但人生永远不是假设题。
“西野桑。”
大野智改了口,又再强调一遍。
西野优里望着他,看到男人表情上笑了下,嘴唇微抖,而又立刻低了低头。
“…你现在过得好吗?”
这一刻,优里突然有了两人并不是老朋友,而是旧情人的实感。
分开近3年,时光夹杂记忆中许多模糊的片段,就像部分辨率损坏的投影设备。
她又去摸了摸杯壁。
“我很好。”
“希望无论现在还是以后,大野桑也可以过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