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孤儿时,苏沐秋十三岁,苏沐橙十岁。
他们父母意外身亡后因为资金链断裂留下了数百万的债务,因此所有的亲戚都放弃了收养他们,像他们这个年纪的孩子,按理说是不会有家庭收养的,苏沐秋本来想的也是等他再长大一点后就带着苏沐橙离开,可贺远泽来了。
他是当地的地头蛇,在孤儿院里一眼看中了他们,因此虽然他和苏沐橙的年龄差距没有达到法律标准,院长还是让他带走了他们。所以人都觉得他们是交了好运,可贺远泽是个恶魔。
“一开始时犯错,然后是他心情不好,最后每天他不分时间场合都要打人。”苏沐秋轻描淡写地说,“如果是我一个人还无所谓,可他对沐橙动手了,当时旁边有根棍子,我什么都没想,直接抡过去了。”
贺远泽倒在血泊里,苏沐橙吓得哭都不敢哭,他回过神来后颤抖着报了警,想着就算他真的杀了人,自首至少不至于关一辈子。
他们运气还算不错,遇到一个同情他们也有些背景不惧于得罪贺远泽的警官,收养关系被取消了,但苏沐秋还是要进少管所,他帮忙照顾了一年苏沐橙,之后又帮他们换回了原来的名字到了新的城市生活。
“后来我们就遇到叶修了。”苏沐秋说,他的嘴角情不自禁扬起了浅浅的笑,就算这么多年过去,他也觉得这是他一生中最幸运的事,只是很快笑容又变得苦涩,“我们一起接单,一起打荣耀,后来又一起进入联盟,我以为日子总会越来越好,但他又来了。”
从看见贺远泽的那一刻起他就魂不守舍,贺远泽让他给他敬酒,不明所以的陶轩赶紧让他过去恭维着说苏队长的手可是投了几百万保的正符合贺总的身份,散宴之后,他在洗手间遇到了贺远泽。
“你的手现在这么值钱了?”他盯着他的手,露出多年前那种令他毛骨悚然的微笑,“当年我怎么没舍得把你的手打断呢?”
贺远泽知道他的过去,一张通知单足以让他身败名裂,他也确实这样做了,几乎是同一时间,叶修的身份问题被金成义察觉到不对,叶家对此的态度是不闻不问,一旦叶修因为身份问题被禁赛,他就只有卷铺盖回家一条路。
嘉世双秋对冠军的垄断,已经是公认的阻碍联盟发展的最大因素,在有关转会和拆分的方案相继破产后,放弃其中一个就是他们接下来的首选,而联盟本来想放弃的,是叶修。
把一个离家出走的叛逆少年送回家教育,顺便还可以得到竞技总局的扶持和某些地方的绿灯,联盟或许会觉得自己是在做好事,至于苏沐秋,他的案底确实麻烦,但当年爆出来的证明单上写的名字是贺秋,联盟完全可以推脱长相不过是巧合,苏沐秋还是那个清清白白的神枪,可苏沐秋自己对着媒体承认了他就是贺秋。
“嘉世双核一个故意伤人,一个伪造身份,只爆出一个还好,都爆出来联盟还是解散吧。”苏沐秋总结道,金成义捏着鼻子处理了叶修的身份问题,但他肯定不可能让苏沐秋好过,限制出场,严控曝光,为的就是慢慢消耗苏沐秋的职业寿命,让他不能随心所欲地跑去网游和银武市场继续兴风作浪,并且另一件让他们还算欣慰的事,是叶修和苏沐秋翻脸了。
“后台打架,队内孤立,有我没他,都是真的。”叶修轻声说,没有看苏沐秋,“我当时是真的恨他,你以为你是英雄吗,你以为这是你一个人的事吗......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对不起。”苏沐秋说。“我想的是大不了我就不打比赛了,我去技术部,去当教练,再不济回去接代打,总是能养活你们的。”
“做不了职业选手对我不是最绝望的事,可对你不一样。”
话虽如此,但当时的叶修根本没有办法接受他做出这样的决定,他以为就算前面是万丈深渊他们只要在一起就总是有办法的,可苏沐秋跳下去了。
他知道这个消息时是第四赛季嘉世主场迎战百花的时候,溜出场馆看到周围人都议论纷纷才发觉不对,他冲回了场馆,在后台找到苏沐秋一拳头直接朝他抡过去,孙哲平和张佳乐一左一右死死拉着他,他都还没办法平静下来,据张佳乐回忆,他这辈子都没想过叶秋有又哭又骂还挥舞着手要揍人的时候,他揍的那个人还是苏沐秋。
那个赛季叶修输掉了总决赛,苏沐秋转会去了轮回,这件事还是苏沐橙告诉叶修的。当时开荒一代都退得差不多了,在现在联盟最活跃的黄金一代眼里嘉世双秋就是货真价实的昔日挚友反目成仇,后来他们确实和好了,可当年闹得实在太狠,以至于虽然他们再三解释,还是有不少人认为他们只是为了颜面虚假遮掩,干脆也懒得解释了。
“那你们怎么和好的?”陈果问。
“因为我。”孙哲平说,张佳乐看了他一眼,盯着自己的手,也什么都没说。
苏沐秋是最早知道孙哲平手伤的人,毕竟他们这个级别的圈子里只有他有时间和闲心关注比赛外的事,孙哲平最后一次去医院时也是他送他去的,他退役的消息当时在联盟已经是一个公开的秘密,除了张佳乐。
他没有想到他会在医院遇到叶修。得知孙哲平的手伤没有办法痊愈,叶修的眉毛动了动,什么都没有说,孙哲平去换绷带,他们一前一后走在医院走廊上,走到尽头时,叶修忽然对他说:“至少我们还在赛场上。”
至少他们还在赛场上,至少只要他们愿意,他们不必天各一方。当时苏沐秋盯着他,终于没忍住攥着叶修的手,哭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