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的马车来到宫门的时候,就看到零星停了些轿子马车等,八福晋微微掀开帘子看了一眼,顿时惊叹了一声,道:“原想着我们来的早,可如今瞧着,也不过如此嘛。”
黛玉顺着她的视线瞧去,轻笑了声,才道:“看来大嫂三嫂已经到了。”
八福晋撇了撇嘴,道:“今儿这宫宴,惠妃娘娘操持,大嫂能不上心嘛?”她轻哼了一声,又道:“而三嫂呢,一向朝大嫂看齐,自然也早早的来了。”
马车停稳之后,黛玉站起身来,轻笑了一声,“你说这些,三嫂可不爱听了。”
“我才不管呢。”八福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微微抬起了下颌,娇俏的说道:“反正我也只同你说,若是三嫂知晓了,便是四嫂你说的!那你可要赔我的!”
黛玉挑了挑眉,“瞧瞧,这可就赖上我了。”她眼眸中微微带着笑意,流转着嗔念,“所谓隔墙有耳,想来八弟妹是不明白的呢。”
“可见我是相信嫂嫂您的本事的。”八福晋一点儿也不害臊,笑着说道:“您调教出来的丫头,哪个敢给旁人乱传话?”
黛玉微微一顿,轻叹了口气。
八福晋顿时大惊,连忙快走了两步,追上黛玉道:“难不成还真出了事不成?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得亏得你没长个千里眼顺风耳的。”黛玉小小的白了她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你若是长了顺风耳,这京中指不定没什么秘密了。”
“哎呦~~嫂嫂您就满足满足我吧。”八福晋拉着黛玉的袖子晃了晃。
黛玉微微抬手,“快些放手,我可不是八弟~~”她眼眸中带着笑意,微微侧着身子,调笑道:“你对我撒娇,可没什么用处。”
宝钗站在不远处,看着四福晋同八福晋两人说笑,微微抿了抿唇,说不上来什么感觉,似乎有种失落,又或许是种怯意,身份的不同,犹如天堑,即便她再努力,可同她们之间,仍旧没有什么可比性。
连比较的资格都没有……
宝钗微垂下眼眸,神情晦暗不明。
芍药将东西准备好之后,便下了马车,见宝钗愣在原地,笑着说道:“薛姑娘,可还有东西要准备?”
宝钗面上带着笑,微微摇了摇头道:“不用了,都已经准备好了。”
芍药笑着点了点头,道:“那便走吧。”说着就快走了几步,朝着黛玉所在的方向追去,宝钗抿了抿唇,用手轻扣了扣脑袋,深吸了口气,也快步追了上去。
刚走到宫门口,便见一人从内走出,八福晋顿时轻笑一声,扬了扬眉,高声道:“四哥,您这会子怎么出现在这里?”
“凑巧。”胤禛说话很是简洁,他看了黛玉一眼,见她眉眼中带着笑意,略松了口气。
“四哥,您是来接四嫂的吧?”八福晋笑着打趣道,“怎地?还怕我把四嫂弄丢了不成?”
胤禛板着脸不说话,可八福晋一向胆大,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更何况,她早都看清了,就四哥那冷脸,在四嫂跟前就是个纸老虎,一戳就破!
“我刚刚看到八弟朝延禧宫去了。”胤禛瞥了八福晋一眼,干巴巴的说道。
八福晋脸一僵,顿时显得有些气急败坏,她顿时对黛玉,道:“四嫂,我要先走了,惠额娘现在宫里定然热闹的很!”
黛玉嗔了她一眼,真是出息,没好气的说道:“八弟只是去请安而已。”
“那也不成。”八福晋嘟了嘟嘴,匆匆行了礼,便带着彩灯急忙离开。
黛玉看着八福晋离开的背景,感到了些许震惊,她睨了胤禛一眼,颇为好笑道:“你是故意的。”
胤禛轻咳了一声,装作没听到扭头看向别处,黛玉没好气的觑了他一眼,又有些好笑道:“你吓她做什么?”
“我也没说错。”胤禛辩解,他忍了又忍,终究没忍住,皱着眉头道:“虽说我不喜八弟,可他倒也不是个拈花惹草的性子,倒也不必八弟妹这般紧张。”
“你懂什么?”黛玉轻嗤了一声,“我瞧着,八弟妹乐意,八弟自个儿也是乐意的,人家两人乐在其中,反倒是你这个外人倒是不满起来了。”
“我怎地就是外人了。”胤禛轻哼了一声,颇为不服气,“我是他四哥,还说不得他了?”
“那你瞧瞧十弟乐意被你说么?”黛玉斜睨着他笑哼道,“你便是要教训弟弟,也该委婉一些才好的。”
“累不累?”胤禛扶着黛玉,边走边道:“我原也不想教训他们,只是瞧着他们招猫逗狗的就生气。”
“旁人我不晓得,可九弟却很是能干。”黛玉好笑的看着胤禛,眼底漾出些许揶揄,“可我瞧着你使唤起八弟来,也是极为顺手的……”
胤禛扬了扬眉,没有说话,眼眸中却流露出些许笑意,他看向黛玉,道:“今日心情好?”
黛玉闻言,点了点头,道:“还不错?”
“那便好。”胤禛见她面上带笑,也跟着笑了笑,道:“今日之事,你不必担心,额娘不会为难你。”
黛玉顿时有些许复杂的看向他,“你刚从永和宫出来?”见胤禛颔首,黛玉打量了胤禛一眼,小声的问道:“又闹得不愉快了?”
“你该问什么时候愉快过。”胤禛干巴巴的说道,见黛玉面露担忧,胤禛拍了拍黛玉的胳膊,轻声道:“你别担心,我都习惯了,并不在意。”
黛玉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更何况,她为难我,总比为难你要强吧。”胤禛拉着黛玉的手,轻笑道:“于我来说,额娘即便不喜,也影响不了什么,可你毕竟要在后宫之中,若为难你,倒是让旁人看了笑话。”
黛玉心底有些感动有些熨帖,又有些担忧,一时之间倒是说不出来究竟是个什么滋味,“你怎地同额娘说的。”
胤禛闻言一僵,面色顿时显得有些尴尬,黛玉顿时就有些好奇,连忙追问,见胤禛不言语,黛玉更为好奇,猜测道:“难道你用皇阿玛压制额娘?”
“没有。”胤禛摸了摸鼻子,在黛玉好奇的目光中,才干巴巴的吐出了十四弟三个字。
黛玉抽了抽嘴角,难怪他不想说出口,用十四弟去威胁德妃,怕真是捏到了德妃的命根子了……
“那额娘定然很生气。”黛玉喃喃道。
胤禛微垂了眼眸,没有说话,片刻后他轻声说道:“不会的。”见黛玉看他,胤禛才道:“只要帮十四弟获得皇阿玛的喜爱,额娘便不会生气。”他侧过头,看着黛玉的目光温和中带着些许笑意,“所以额娘不敢欺负你。”
“……”黛玉抓紧了胤禛,心底突然有些钝钝的疼,声音干涩,道:“然后呢?”
皇帝的宠爱能有多大?
更何况,伴君如伴虎,便是她也明白。
十四弟获得盛宠,他是不是就可以被一脚踢开了?
黛玉看着这个一直默默支持着她的男子,头一次有种想要抱抱他的冲动,他如今也不过才二十岁,可为着大清朝,为着他心底的信仰,他从来没有说过辛苦,没有抱怨过分毫,更是将她牢牢的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不曾受到丁点儿的伤害与诋毁。
黛玉眼圈有些发热,她忍不住轻轻的抱了抱胤禛,低声道:“你还有我,还有小宝儿,还有宁楚格……”
胤禛微怔,身体一瞬间的僵硬,他心底似是被惊喜炸开了花一般,又有种难过……
胤禛微微垂下眼眸,声音有些喑哑,故作轻松的轻笑一声,“你在心疼我?”他顿了一下,又低声道:“有没有告诉过你一件事。”
“什么?”
“永远不要心疼一个男人。”胤禛开口,声音喑哑异常。
黛玉放开他,微微后退了一步,她抬头看向他,见他眼中似是有脆弱闪过,又重新抱住他,轻柔却又极为坚定的说道:“不管旁人如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胤禛微微闭了闭眼睛,他手指颤动了一下,才搂住黛玉,狠狠的使劲的将她搂住,似乎是要将她嵌入自己的血肉之中。
他终究是自私的,用糖衣牢牢的织了一张无形的大网,将她强留了下来。
如同那话本子中鹊桥相会的牛郎,再浪漫唯美的爱情故事,也掩盖不了牛郎卑鄙的偷取织女衣裳使其回不到天庭的事实。
而他呢。
明明自始至终都知晓黛玉的来历,也知道她终有一天会离开这个即将要灭亡的地方,可仍旧为她沾染了许多羁绊……
何其相似,又何其自私。
“四哥……”十三阿哥有些崩溃的声音打断了胤禛的思绪,他侧过头就看到十三满脸通红,费劲巴拉的捂住十四阿哥的眼睛。
十四阿哥气急败坏的扒拉着十三的手,显然被气狠了,“十三!你死定了!你真的死定了!”
十三阿哥见两人分开后,被十四一拳捶到腰窝,闷哼一声,放开小十四,苦笑道:“十四,你还真是下死手啊!”
“你活该!”十四阿哥胤祯僵硬的回嘴,之后又盯着四阿哥满脸的怪异,他指着他嫡亲的哥哥哇哇的怪叫道:“你刚刚是不是哭了!是不是是不是?!”
十三阿哥又想捂他的嘴了,他十四弟哪都好,就多长了一张嘴。
“十三!你再敢捂我嘴你就死定了!”十四阿哥咬牙切齿的威胁。
胤禛闻言,顿时眉头就皱起来了,刚想说话,就被十四阿哥一伸手打断,满脸拒绝道:“你别吭声。”简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胤禛只觉得自己的火气蹭的一声就直冲脑门,抓住他就想揍他的屁股,真是皮痒痒的,对着十三拳打脚踢,面对他的时候更是没一句的好话来。
“四哥四哥,别打别打,十四弟不是故意的。”十三阿哥连忙劝道。
“滚开老十三,不要你假好心!”十四扯着嗓子嗷嗷叫唤,“让他打,只管打,他气哭了额娘,还要打他嫡亲的弟弟,简直没天理了!”
“你打人骂人就对了么?夫子怎么教的?!”胤禛更气。
黛玉望着这一副鸡飞狗跳的模样,轻笑了一声,抬头望了望天空,转头就见宝钗目瞪口呆的模样,顿时莞尔,她还从未见过宝钗这般大惊失色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