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安室透把一打档案扔在了桌子上，不可置信的问。
“先……先生，就是这个样子的。”
风间裕也低着头，唯唯诺诺的解释。
“你是说，你们好不容易破解的那个u盘里面装的都是组织的机密，而是一份名单？”
“……对。”
“这怎么可能……”安室透的身体倒在了办公椅上，他仿佛被一瞬间抽走了所有的力气，难以置信地呢喃着。
“是这样的，降谷先生，那些技术员其实已经竭尽全力了。”
“那份名单呢？名单上的人你们查了吗？”安室透用手托着自己的头揉着太阳穴，声音有些沙哑的说。
风间裕也把自己的头埋得更低了，“我们已经一个个去排查了，这些人……全部失踪。”
“什么？”安室透瞪大了眼睛，“全部失踪？那么多人，这怎么可能！”
“是这样的，在公安的调查之中，这些人的失踪时间跨度很大，最早的甚至可以追溯到20年前……”
“20年……”安室透轻声重复了一遍，“你是说，这个名单上面甚至包含了20年前失踪的人？除此之外呢，他们有什么联系。”
“因为样本的基数量很大，而且覆盖了各个地区和大部分阶层，公安估计他们之间没有必然联系。”
“除此之外呢。”安室透自然是听出了他的话外音，追问。
“另外，他们唯一的相似之处就是，所有人在失踪的时候均是5岁到8岁不等的年龄。
“公安已经尽力在查了，只是可惜，许多人失踪的时候年龄还太小，再加上有很多陈年旧案——还有人的失踪早就在档案上被判定为死亡……我们按照失踪人口名单，很难再查下去。”
风见裕也把两份资料放在了桌子上，继续说。
“这是我们查到的所有失踪人员信息，还有u盘里面的名单原件。”
安室透拿起两份资料，仔细的看了一下。
第一份失踪人员的信息看起来倒是没什么大问题，无非都是一些失踪者的相貌，年龄，曾经家庭住址等基础信息。
只是唯独这第二份，就显得古怪的多了。
第二份就是组织这次u盘名单的原件，基本上就是姓名和诸如身高体重血型之类的身体数据。
更详细的则是对方的身份地址和走失前的简单信息，这也都和公安调查的大差不差。
只是唯独两个信息，让安室透不得不谨慎起来。
其中一个是这些所有人的身份信息之后都有一个名叫当前状态的表格，在表格上填的，是一水儿的“死亡”。
另一个，则是在这些人的姓名前面，都按照顺序标有古怪的编号。
“aptx-A001……”安室透轻声念了一下第一行的那个人前面的编号。
随后他的眼睛扫过，就发现所有人的编码都是按照这个规律编的。
编码，什么时候一个人的姓名会不及一个编号重要呢？
这个u盘来自组织想来是没有错的，虽然他仍然觉得这个u盘并不是他们真的要找的那个。
不仅如此，组织甚至还断定这些很多年前就失踪人全部死亡。
由此看来，这些人的失踪到底是不是组织所为也是不言而喻。
失踪，死亡，名单，编号，所有的关键信息汇集在安室透的脑子里，让它组成了一个让人寒而不栗的所谓真相。
“你知道，这些东西给我的感觉是什么吗？”
他有些疲惫的把这两份资料放在了桌子上，说道。
“什么？”风间裕也不解地问。
“实验……甚至极有可能是人体实验。”
“组织在搞这些？”戴着眼镜的男人不由得压低声音。
“嗯，组织做这些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这些我们都知道，可是实验和研究组往往是卧底最难触碰的地方……所以我很好奇，这份资料怎么会平白无故的落到我们手上？”
安室透敲了敲桌子，意味深长的说。
权且不说他们这么多年害了多少人，单是这些资料，就不可能是他们能拿得到的。
那么同理，一个小小的秋叶会，真的能触碰到这些东西吗？
这个u盘，到底是源自谁手？又为什么会出现在他身边？
最晚今天下午，他就必须得把这个u盘上报给组织，这是他的最后期限，如果再晚，组织一定会怀疑。
可是，组织真的对此毫无所查吗？假设这个u盘真的是假的，那真的现在又在谁手里呢？
更糟糕的是，这个u盘的出现极有可能导致他的卧底身份暴露，那个潜伏在暗处看着他们行动的人，又到底是敌是友呢？
安室透咬了咬牙，这场任务看起来是顺风顺水，其实他们才是最大的失败者。
“这个u盘会不会暴露咱们的身份和位置？”
风见裕也直起了身，“不会，虽然这里面确实装着干扰病毒，但是好在还是被我们的人破解了。”
“哦，公安什么时候有技术能力这么强的人了？”在他的印象里，那帮技术员不都是成事有余，败事不足吗？
“额……”风见裕也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一点尴尬，他难以启齿的说。
“是我们从第四课借的人，这两年他们那儿招了一个实力很强的计算机人才，这个东西是他帮我们破解的。”
“他叫什么名字？”安室透有些好奇。
“是一个叫长谷秋的孩子，是他们的主任青木源介绍的。”
“哦，是他啊。”安室透想起来这个人是谁，那个青木源还参加过那次围剿秋月会的任务。
“总而言之，继续按照这个方式追查下去。这些失踪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必须要找到曾经失踪的蛛丝马迹。”安室透一锤定音。
“是，只是之前的这些已经被判定为死亡的人呢？”
“判定死亡就要拿出证据，这些案子无论是稀里糊涂的盖过去了还是有人故意为之，都要弄清楚。
“这么多年，整个关东地区这么多人莫名其妙的失踪，想要进行这种大范围的诱拐活动是必有上面的人的帮助。
“这些被我们机关内部的蛀虫盖过去的案子，也都该显出原形了。
“这次行动公安，零组，还有第四课共同配合，我一会儿就向上级打报告……这些尸位素餐，同流合污的警察们，也是该好好敲打敲打，洗洗牌了。”
“是！”
“把那个u盘给我，剩下的事情你去准备吧。”
送走风间裕也后，安室透攥着手里的u盘，不由得沉思。
他那些话也不过是这样说，其实就连他心里也知道想要靠着这份名单找到组织的手脚是难如登天。
不说这些年来的人员变动，单说那些失踪人口的调查，早些年的调查不规范，很多的资料也根本不可考了。
换句话说，追到这里，公安的线索也是彻底断了。
可是，这条线索断了，另外一个问题却浮上水面。
这个u盘，到底是出自谁手？
就在他冥思苦想之时，他的大脑突然一道灵光闪过，让他为之一振。
他其实从来没有触碰到秋叶会会密码箱里面的那个u盘，他手上的这个，也是格兰利威给他的。
——格兰利威！
是他吗？是他调换的u盘吗？
可是不应该呀，他明明对组织那么忠心耿耿，又怎么会私藏那个任务u盘呢？
以他对格兰利威的了解，那个孩子根本就不可能平白无故的做出来这样的事情。
是有人授意吗？还是说，其实是他发现了什么呢？
是他发现了什么，想要用这个东西试探他吗？可是被誉为组织的人型兵器的格兰利威，真的有这种头脑吗？
安室透心下一沉，如果那个人真的发现了什么东西——虽然可能性不大，但他无论如何也要早做打算。
必要的时候，他的那条命，也就由不得他自己了。
……
——到底是什么时候产生了这样的错乱之想呢？
格兰利威把手里一个拇指大小的东西扔到垃圾桶里。
这个东西在月光下划出了一道银色的弧度，随后沉重地落在了垃圾箱里，发出了叮当几声。
——其实连他都说不清楚。
其实仔细想一想，好像所有的一切，都源自“安室透”身上那种古怪的违和感。
波本到底是谁呢？安室透又到底是谁呢？
格兰利威发现，他思考不出来答案。
人在思考不出来某个问题答案的时候，就会下意识的寻求帮助。
而对于他来说，只有一个人能够解答他的困惑。
他低下了头，默不作声的爬上了一堵墙。
他现在正在一栋二层小别墅的天台，说是小别墅，其实更像是那种商住两用房。
从这个角度，他甚至还能够看到被灯光照耀的淡蓝色地面。
算着时间差不多了，他灵巧的翻过了很矮的护栏，抓着凸起的墙壁翻进了这栋建筑物二楼的窗户。
他进来的时候带着一种风，连在这窗边的蓝色丝绒的窗帘抖动了一下。
格兰利威如同黑猫一般无声的落到了铺着羊绒地毯的地面上，不过这一切这个房间的主人都看在眼里。
“今天我这里没人，你可以直接走一楼的大门的，悠真。”
在暗处，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这个人的声音很温和，对待格兰利威的态度也显得有些宠溺。
“哦。”格兰利威眨了眨眼睛，也没说什么。
“你都想好了？”那个人继续问。
“嗯。”格兰利威点头。
黑暗中的男人无奈的笑了一下，他指的指自己对面的那一张单人沙发。“先坐吧。”
“你既然都想好了，其实也就不用征求我的意见了，你知道的，我也不会干涉。”
“可是我不明白，老师。”
格兰利威的老师——也就是轩尼诗干邑愣了一下，“不明白什么？”
“波本，他真的是‘波本’吗？”
格兰利威他灰绿色的眼睛直直的盯着面前的人，仿佛这样就能得到什么答案一样。
“嗯，你为什么会觉得他不是波本呢，或者说，你觉得他是谁呢。”
“他不喜欢这个名字，他不应该是波本的。他从来不叫我悠真，明明我也不是格兰利威。”
轩尼诗干邑油然而生的产生了一种有点棘手的感觉，这就像是给一个孩子介绍地球为什么是圆的——毫无逻辑，并且没有理由。
他组织了一下措辞，“并不是什么人都喜欢自己的名字或是身份的，悠真，抛弃这些东西，也许波本他本身可能更重要呢？”
“老师，人为什么要骗人呢，他明明是不想让那天追我的那些条子受伤，他明明想要一个人拿走组织的u盘……他可以直接说的，为什么要骗人呢？”
“悠真，波本它确实是一个喜欢用花言巧语欺骗别人的人……”
“老师，波本是不是和帕里斯·罗伯特一样的人？”
格兰利威站了起来，趴到了轩尼诗干邑的身边。
帕里斯·罗伯特，轩尼诗干邑花了好长时间才回忆起来，这好像是悠真的上一个搭档。
悠真，真的是个很敏锐的孩子呀，轩尼诗干邑叹息。
“悠真，罗伯特是个卧底，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格兰利威没有着急回答这个问题，“所以波本呢？他也是卧底吗？”
在他的概念里面，只有像罗伯特那样的卧底才会做出这样奇怪的事情。
也只有像他这样的卧底，才会觉得自己并不属于自己的代号。
这和其他人不同，组织里的所有人都真心实意的认可并且向往着代号，好像离开了这个代号，他们就没有自我一般。
当然这其中也有例外，比如志保，比如老师，比如他自己。
——这是一种很微妙的不同，至少只有格兰利威看得出来，并且在他眼里，这一点不同就像是墨水滴在白纸上一样无所遁形。
轩尼诗干邑不知道如何回答这样的问题。“我不知道，悠真，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很多时候我们自己所能看到的比他的身份要更真实。
“所以波本在你眼里，到底是谁呢？”
格兰利威皱起了眉，他沉思了一下，然后回答。“安室透，他是安室透。”
他知道他的搭档也不完全是安室透，这个名字给他的感觉就像是一团墨水，总是有掩盖这个东西看不清楚。
——但是这是他能找到的，最像的答案了。
“当然，如果我们的悠真觉得他是安室透，那他就是。”
轩尼诗干邑摸着这个少年柔软的头发，用哄孩子一般的口吻说道。
“琴酒都告诉我了，这次他做的的确有点过分，那个u盘的事情就由你来做，总归还是太草率了。”
格兰利威乖巧的坐在了柔软并且温暖的地毯上，他把头埋在了轩尼诗的膝盖上，闷闷的说。
“可是我做到了。”
“当然，只是悠真，你知道的，有些事情一旦做了，可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说到底，你也不必为了波本做到这个程度。”
“老师，如果安室透和罗伯特一样的话，他也会死吗？”格兰利威仰起头，没有回答那个问题。
“……会。”
“可是我现在不想让他死。”
轩尼诗干邑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了，我说过的，你既做了决定，我自然是不会干涉。”
“只是悠真，上天赐予的礼物都已经被暗中标好了价格，如果他没办法负担起它的价值，那就势必要失去一部分更重要的东西。除非.…... ”
“….….除非有人愿意为了他买单。”格兰利威接上了轩尼诗没有说完的话。“老师，我知道的。”
轩尼诗干邑看着趴在自己身上的这个孩子的眼睛，这个孩子从前的眼睛是那样漂亮的翠绿色，现在也变成了这样灰扑扑的颜色。
可是说起这些东西，格拉利威的眼睛似乎在某一瞬间又回到了曾经的神采，哪怕只有一瞬间，都让轩尼诗干邑动容。
“我知道了。”他从口袋里面掏出来了一个u盘，塞到了格兰利威的手里。
“这是今天下午波本刚刚打报告送上来的u盘，我帮你拦下来了……你知道应该怎么处理。”
“嗯。”
“我听说琴酒把组织最近研究的那个病毒u盘放到了你手里，现在在哪？”
格兰利威回想起刚才的那个垃圾桶，老老实实的回答。
“扔了。”
“扔了啊，扔了也好。”轩尼诗干邑轻飘飘的说，仿佛那不是什么棘手的高科技病毒，而是什么普通的垃圾一样。
格兰利威低头看着自己手里这个波本交上来的u盘，沉默不语。
“这个是从雪莉那里拿的？”轩尼诗干邑饶有兴趣的盯着他手上的东西。
“嗯。”
他知道这孩子和雪莉走的最近，所以也不惊讶。
“实验室的东西向来是最重要的，下一次换一个吧，别让雪莉那孩子为难。”
“嗯。”
听到自家崽子不咸不淡的回答，轩尼诗干邑也不生气，继续哄孩子。
“东西记得物归原主。”
“嗯。”
轩尼诗干邑摸了摸格兰利威的头，“回头记得给她道个歉。”
“……嗯。”
嗯，悠真，真的是很单纯很可爱的孩子呢
这个时候的透，注定是不会对悠真太心软呢
悠真老师的身份之前大家应该都猜到了吧，毕竟没有怎么掩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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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chapter 44. 筹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