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真今天去甲方公司对接工作,去时有客户开车接着,返回时就没有这个待遇了。正赶着下班的时间点,没人注意到她一个人淋着雨走出了企业大门,默默打车回家。
邢真到自家楼下的时候已经完全冻僵了,她的头发被飘着的细雨沾湿,丝丝缕缕的贴在脸上,却听见这时有人在雨声嘈杂中叫她。
“邢真!”李响向她跑来,他也没有带伞,只是用自己的手掌虚掩在邢真的脑袋之上,拉着她往楼里走。
邢真还在恍惚,站定后,看着穿着便装的李响,他还在关切的看邢真有没有淋得太严重。
邢真:“你……怎么来了?”
李响咧开嘴笑了:“我等不到周天了,今天就想见到你。”
邢真望向外面的雨丝,已连绵了几小时有余:“你几点到的?也淋雨了吧?”
“没关系,我们先上去吧,你冷不冷啊。” 李响愉快道,他拎起放在角落的一大袋子食材,等邢真带他上楼。
李响做客完全不像唐小虎,进了她的家门,明显紧张局促很多,但他注意到了客厅一角摆放着的一束已经开败的玫瑰花。
“哦,那个啊,庆功宴的时候客户送的。”邢真随口编瞎话解释,她不想要李响误会。邢真唾弃自己求偶时虚伪的劣根性,虽然她真的很想对李响无不坦诚,但这好像已经成了她的本能。
李响点点头,说:“你都淋湿了,先去换衣服吧,我来熟悉一下你家的厨房。”
邢真:“你先坐下休息会儿,饭我们一起做。”
于是李响独自坐在沙发上,手心不自觉地在自己西装裤的膝盖部位磨搓着,不知道在焦虑什么。
不一会儿,邢真穿着自己厚厚的睡衣回到了李响身边,看上去比平时更年幼一些,她开始忙活着烧水倒茶,即使李响说不用忙了,邢真也坚持要做。
滚开的水瞬间冲散了壶中的茶叶,水与叶上下翻腾之间,浓郁的茶香钻进人的鼻腔,邢真把茶杯递给李响:“我看你爱喝茶,不过我这只有这一种红茶,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谢谢。”李响去接邢真手中的杯子,碰到她指尖时,他察觉她的手在高温的茶水的反衬下显得更加冰凉了,一定是淋雨后还没暖和过来,他下意识抓紧了她的手,似乎是想把自己的体温多传送给她一些。
几秒后,他才意识到现在二人捧着一杯茶迟迟不分开的动作有多么奇怪,这才放开了手:“嗨,我喝的茶也都是单位发的,什么样的都行。”
“那就好。”邢真坐下,双手捧着自己的茶杯,这样的温度无法下嘴,但用来暖手刚好。
李响注意到了:“你是不是还冷呢?”
邢真点点头:“嗯,我怕冷,今天刚好又穿少了。”
李响:“这天儿啊是有点怪,都让人不知道怎么穿衣服好了。你要不要打开空调?”
邢真:“那你不热吗?”
李响像个老父亲一样絮叨起来:“我热我脱衣服啊,这多简单啊,你冻着了又生病,那可麻烦了。”
邢真只好从善如流,打开了空调制暖,李响没想到她那么实在,或者说,他没想到她那么冷,竟然嘀嘀嘀一路把温度加到了30摄氏度。
李响抿了口茶,说:“我去做饭了,来之前我都计划好食谱了,三菜一汤。”
邢真便要跟着去帮忙,李响却不让:“说好了我给你露一手,你等着吃就好。”
邢真只好在客厅打开笔记本处理工作,过了一会儿李响又从厨房露出脑袋来,问:“你平时吃什么主食?”
邢真认真的思考起来,歪了歪头:“三菜一汤,我真的还吃得下主食吗?”
李响“啧”了一声,又教育起来:“不吃主食不顶饱呀,我在食堂一顿要三个馒头。”
邢真笑了出来:“我的运动量哪赶得上你呀,你少做点,我跟着你吃。”
李响便缩回了脑袋,但并没停下回话:“我买了馒头,你要是不爱吃,咱们就蒸米饭。”
邢真喊回道:“那就吃馒头。”
“好!”李响回答,炉盘打火的声音随之响起,邢真托着腮出神,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这样日常烟火气的对话,就像他们已经在一起生活了很久。
李响做完饭出来只感觉到一阵闷热,好家伙,客厅比刚烈火烹油过的厨房还热,李响看了眼邢真,她倒是呆在空调房里像没事人似的。李响只好脱掉了自己的外套,解开了深蓝色衬衣的两颗扣子,露出脖颈下的锁骨,他挽起衬衣袖子,端盘子的时候手臂微微用力,青筋顺着手指突起到小臂。
这一幕让邢真特别想拿手机偷拍他,却刚好被李响逮到:“别玩了,来吃饭!”
吃完饭,尤其是被李响劝着两碗汤下肚,邢真终于暖和过来了,她额上冒着细汗,要去洗碗。李响不让,但邢真说这叫有来有回,如果有来无回,就没法做朋友了。邢真很知道怎么让李响妥协,于是李响帮着擦完桌子就又回到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电视,张彪在微信上问他见没见到邢真,李响发了个憨笑的表情,便再也不理他了。
邢真洗完碗,随手拿起边柜上的护手霜擦手,她坐在李响身旁,夸张的“哎呀”了一声。
“挤多了,你帮我匀点。”邢真不等李响拒绝,便把奶油般的护手霜蹭了一半在李响手背上。
“这,我……”李响的手有些粗糙,显然他从来不抹这些,他甚至不知道该用什么手法来解决掉这一坨香香的东西。
邢真抹完自己的手,看向还在僵硬的拿手指戳护手霜的李响,“硬汉跟护手霜就这么格格不入吗?”邢真一副不相信的模样,拉过李响的手,低头一言不发的帮他把护手霜抹开。
李响任由她的手借着滑腻的触感在他的双手间穿梭,她的手像一条使坏的鱼,从他的掌心游走到每一根指头的缝隙,茉莉花的味道慢慢浸润了他。
邢真:“好了,有没有感觉手不那么干啦?”
李响跟着答应,他已经无暇去管自己手上的感觉,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要不受控制的蹦出胸腔,然后在邢真面前丢人的雀跃鼓舞。
趁丢人之前,李响抬腕看表:“时间不早了,要不你先休息?我就回去了。”
“再等等吧,外面雨越下越大了。”邢真指了指阳台,表情上看不出什么,李响走到阳台趴到窗边看,这才看清夜色中的雨势早已大起来,雨点打在四处掷地有声。
他回头看邢真坦然的面容,怀疑今晚邢真一直在关注雨势,也不知道她在盘算什么。李响为难道:“再等就没有回去的车了。”
邢真:“要不你明早回去?”
李响张了张嘴,不确定邢真这是什么意思。
邢真指了指一扇房门:”那是客卧,你可以在那将就一晚。“
李响又一次觉得邢真熟练的可怕,她三言两语间就劝他决定留宿,而她的泰然自若反而显得自己的瞻前顾后更加目的不纯。作为一个纯情老男人,他真的招架不了邢真。
邢真拉了拉李响的衣袖,带他去看客卧,说:“你先看看,就是得打扫一下。”
邢真推开门,李响大概看了几眼,其实里面究竟什么样已经不是重点,他纠结的还是,真的要住在邢真家里吗?在他的概念里,只有确定了关系的男友朋友,才能住在一起呀,即使……不是睡在一张床上。
邢真:“怎么了,是不是太简陋了?”
李响羞赧但耿直:“不是简陋的问题,我住这合适吗?”
邢真终于被李响过于明显的局促整尴尬了,只好推了李响一把,李响受力顺势坐在了床上,邢真答非所问:“你试试床板硬不硬,合不合适?”
床板是挺硬的,一看平时就不怎么住人,甚至还把李响膝窝磕了一下,李响叹了口气:“不硬,合适。”
李响决定留下,于是他们便有了更长的时间相处。
邢真要带李响参观自己的卧室,进门之前,李响又踌躇了五分钟有余,直到邢真把工作需要搬出来,李响才肯光明正大的迈进门去。
李响先是陪邢真先是审了几个影片的脚本,最后才开始聊他们市局的宣传片后期修改时碰到的一些问题,邢真说要真正交付可能还要两三个月,汇报时总是会被各级领导提意见,有时修改还会遇到反复横跳的问题,这让她很头疼。
李响说了说他对几个比较熟悉的老领导的喜好,虽说不能完全把握准,但对邢真帮助很大,邢真认真的一一记下。
李响又问那天拍摄自己的镜头效果怎么样,邢真故意不说话,只坏笑,把李响逼急了直问:“怎么了?是不是特呆,特傻?”
邢真用手中的笔的尾端挑了挑李响的下巴:“没有,效果很好,我们的剪辑小姑娘直夸你呢,一看就一身正气。”
李响被邢真的动作搞得战术后仰了一下,才说:“别闹,我是说你觉得怎么样?”
邢真神色认真起来,放下笔,合上笔记本,甚至叹了口气,像是要开始批评人似的:“李队长,你想听实话吗?”
李响咽了咽口水,邢真的模样让他想起初见她时那种令人生畏的审视感,点点头。
“我觉得你眼睛很大,很亮,笑起来很好看,不笑的时候很帅气,立正的时候很挺拔,敬礼的时候……”邢真盯着李响的眼睛一字一句的描述着。
“好好,别说了,你这说的什么呀,我都不好意思了。”李响连忙挥手打断邢真,他抓了抓后脑,感觉自己甚至都快习惯邢真这样打趣他了。
邢真不管他的打岔,继续注视着他:“总之,我喜欢镜头里的你,也喜欢真实的,就这样待在我身边,现在,在我面前的你。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邢真一通输出,李响感觉她的声音忽远忽近,心里像一阵轻风撩过烛火,烛影缭乱,风却无形。他的身体先理智而动,双手搭在了邢真的双肩,吻上了她的唇,他的轻吻在邢真配合下渐渐变成侵略性的深吻。
片刻过后,李响微微放开邢真,邢真的手抵在李响怦然作响的胸膛上,二人目光深深交错,无言欣喜。
他无需费力便把此时顺从的她按倒,他把她的双腕交叠抵在床头,他发现自己竟然只需要一只手就能将她的手腕固定。
邢真咯咯的笑起来。她的笑像挑衅又像鼓励,刺动着李响的神经,他手上的力道不由得加重了:“不许笑。”
“就笑。”邢真翘起自己的腿,勾着李响的腰,使他压近自己,两双身躯彻底贴紧,“响队,你在刑讯我吗?”
李响身体一僵,不愿暴露自己的**,他将自己从床头撑起,意图与邢真拉开距离,这使他钳制着邢真手腕的力道更加具有强制性,他自认虚伪的警告她:“你是小姑娘,你能不能矜持点?”
腕上的痛感让邢真下意识想挣脱,她松开了腿,扭动着身子,笑着喊李响的名字,本意想提醒他的力气已经过火:“李响,李响……李响。”
气氛被邢真带着撒娇意味的呼唤搞得更加旖旎,李响心乱如麻,气血上涌,他的呼吸更加粗重了,但仍然没有放开邢真。
邢真像是不想陪李响玩了,她的表情由愉悦转为似笑非笑,最后全部的神情随着大口的呼吸淡去,只定定的望着李响:“去他妈的矜持。”
李响莫名觉得这话有些咬牙切齿。
“去他妈的,矜持。”邢真又重复了一遍,像是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在对李响说。
李响愣神的功夫,邢真从他的掌心溜走,她抽回了手,揉着自己拧了劲的胳膊,兀自背过身去,背影慢慢佝偻了几分,仿佛在控诉着李响的不解风情。
李响:“怎么了?是不是刚才弄疼你了?”
邢真没有心思回答,意兴阑珊的起身离开,李响急了,跟着起身拉住了邢真的手,他职业本能般的从背后轻轻别住了她,用一个她不会喊疼,也无法离开的幅度。
“刚才有那么一瞬间,我想过,如果矜持能更快的得到你,我愿意装矜持。”邢真冷静下来的声音像冰一样,李响觉得自己周身都冒起了寒气,他诧异邢真会用“得到”两个字形容他们的下一步进展,但他更困惑的是邢真介意的事。
“我……我没让你装啊。”他缓缓松了手,让邢真恢复了行动自由。
邢真回过身来,有些愠怒:“是我自己要装,装纯洁,装乖巧,我怕你觉得我坏!但我现在不想装了。”
邢真话毕,看上去困顿而茫然,就像一道出给她的世纪难题,亟待一个人给出答案。
李响张了张嘴,半晌才说:“其实我也在装,装正直,装君子,在你面前。”
对话机能失灵,二人四目相对,答案却不言而喻。如果暗恋不会引发自卑,那便不会产生那么多诗人。
“……可是吸引我的,从来就只是因为你是你,你到底明不明白呀?”邢真说这话时极为懊恼焦虑,她说完便低下头不再看李响,只想平息自己久未触动的内心。她感到那个男人马上环抱了过来,宽阔的肩膀将她完全包裹住,几乎可以与外界的一切隔绝,她依靠在那里,无法抽离。
李响抱着邢真左右摇晃,像是故意在哄她,他的手掌覆在她的脑后温柔的揉了几下,开口声音低沉而笃定:“邢真,也许你之前觉得我有些冷漠,可我一定比你更早的动了心,我喜欢你,喜欢到不敢靠近你,每当更靠近你一些,我就更无法接受离开你,我第一次感觉到患得患失,是为了你。”
邢真刻意沉吟了好一会儿,才抬头问:“那你刚才也是?”
“刚才也是。”
邢真似乎终于能原谅李响的过度克己复礼,而不再怀疑自己的人格魅力出了问题。她说:“但现在我们说好了,去他妈的矜持。”
李响微笑着点了点头,意有所指:“那你没感觉到吗?”
邢真感觉到了,那样显著的**的硕果,在他贴紧自己的时刻,她便已觉知并渴望,但她不承认:“没感觉到。”
李响将一只手覆在邢真的双眼前,让邢真陷入彻底的黑暗,他轻吻着她,打算引领她到那个两人早已向往的世界。
邢真察觉到李响的动作,自觉迎合,上一幕被中断的张力对抗正欲重演,李响却控制住了她,让她被迫老实下来,他沉声道:“试着偶尔移交一下主导权吧,导演大人。”
李响打开了卧室的大灯,灯光一瞬晃惑了邢真的眼睛,她不由得迷离着去看那个居高临下的男人。
李响散发着从未暴露过的野性,一直以来,那些磨人的试探就像将他溺在深海,无处借力,动弹不得,现在,他该浮出水面了,该呼吸了,该教训她了。
今夜,他决定把那些痛苦,以更用力的方式,彻底反馈给那个兴风作浪的始作俑者。
李响占有了邢真,邢真得到了李响。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