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来，温念初陆续联系上了应家的旧部，甚至还接触到了他母亲温敏公主的一点势力。要处理的事务越来越多，夜里书房的灯火也一天比一天晚熄灭。
与之相对应的，他也对当年事情的全貌越来越了解——既明白了自己的生母是谁，也明白了应家当年为什么被朝廷清洗。
所以如果郝好没猜错的话，温念初这是刚刚得知了江稷的存在，来亲自确认一下对方的身份和下落。
默默在脑子里对比了一下小和尚与温念初的五官，没意外的话，前面引路这人，应该就温念初是那刚出生就被抱去寺院寄养的亲表弟。
也就是《江山如稷》这部剧的男主，少年时期的江稷。
不过，这时候小和尚应该还叫做性空。
许是这寺庙位置太偏，平时就少有人来，性空小和尚一边带路，一边积极介绍着寺里的布局和设施。
寺里的老僧人把他教得很好，小和尚虽然对山下的生活有些好奇，却并未对青灯古佛的现状有什么不满，反倒处处表现出对于生命的热爱和佛性的思考。
一路走下来，就连郝好这个局外人都对温敏公主产生了些不满——
多好一孩子，本可以在皇宫中锦衣玉食地长大，顺风顺水地长成帝位继承人，偏偏现在只能在山野间过着清苦的日子。
温念初的心情她也大概明白。
一方面是发现自己那么多年来的愤懑不平其实都错付了，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空落落感；另一方面，受害人就在眼前，他无法挥一挥衣袖，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有些从血缘关系继承而来的原罪，并不会因为本人的无辜就被轻易抹消。
温念初并没有在寺中久留，他就像个兴之所至爬了个山，顺便进庙中上了个香的普通香客一般，添了些香火钱，稍作整顿就下了山。
表面上什么像什么都没发生，回去的那晚，他的书房却彻夜长明。看样子，是思考了一整夜未来要何去何从。
而郝好这头，其实也在为李童儿和自己的未来发愁。
李童儿大仇得报，但温念初的授业之恩和知遇之恩还牢牢地牵引着她。
距离剧情主线开始还有四年，以李童儿现在和温念初的关系，走剧情的时候李童儿不可能不出现在温念初身边。
可偏偏《江山如稷》剧本里根本没有一号叫“李童儿”或者“一十七”的角色。
这就说明，要么这四年里会发生一件事让“一十七”这个人从温念初身边消失；要么，就是这个世界已经脱离了剧本的把控，故事到最后会变成什么样，没有人能知道。
而说回郝好自己，在姜美丽世界时，系统说过她在任务世界中最多只能停留三年。
但她在《江山如稷》世界已停留了六年，远超当时说的上限，而系统至今没有半点动静，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重新连线。
刚和系统断联的时候，她就算过一笔账，以这个世界的时间流速比，就算在这里度过十年八年，在自己的世界也不过过去十来天。
这也是这么多年来虽然系统不上线，郝好却始终能比较淡定的原因之一。
而且这么多年下来，其实她也将为李童儿复仇当成了自己的目标。心里有一口气要吐，就可以暂时忽略迷茫的前路，专心眼前的事。
只是现在这个长期坚持的目标达成了，她好像也短暂地失去了动力。
郝好不禁自嘲，还劝李童儿不要将复仇视作唯一的目标，她自己不也是个找不到人生方向的可怜虫么......
看着始终在离线模式的系统面板，郝好心想，现在恐怕真的要好好想想以后在这个世界要怎么活过了。
可一抹只能寄居在别人身上的幽魂，又怎么才能过上自己想要的人生呢？
感受到郝好情绪的低落，李童儿纠结了好几天，还是忍不住直接问了。
“阿姐最近可是有什么烦忧之事？”
郝好没法和李童儿解释太多，只能转移话题：
“阿姐无事，倒是你，终于报了仇，以后有什么打算？”
没有听到自己害怕的答案，李童儿松了一口气。
“没事就好，还以为阿姐马上就要离开我了嘤嘤嘤。我以后的打算，当然是继续跟着阿姐还有师傅，闯荡江湖啦~”
郝好一直觉得自己有些不明不白地占了别人的半幅人生，倒是真没想李童儿居然一直在害怕自己的离开，这孩子还是很粘自己的，不得不说这心里还是有些熨帖的。
不过，跟温念初“闯荡江湖”？
怕不是一不小心要闯进皇宫大内了。
温念初这些年做事并没有避着弟子，只是李童儿这些年把大部分精力放在练武上，有些事情左耳进右耳就出了，除了武学秘籍记不住几样事。
郝好也不是很想让李童儿分散心力，因此也就睁只眼闭只眼，默默围观温念初自己折腾着。
所以这傻孩子，到现在可能还认为自家少主兼师傅只是一个江湖神秘组织的头领，做着少年闯荡江湖然后名扬天下的美梦。
“师傅最近好像也闷闷的，你们到底怎么了嘛！”
没有听到郝好回应，李童儿郁闷地开始摧残手边的花花草草。
不过很快，李童儿就能知道自己师傅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了。
从江稷寄居的寺庙回来第二天，温念初就找来几个心腹，宣布自己要练一门名为“移形换骨”的奇功。
应家作为传承了百年的武学世家，珍藏的武学典籍自是数不胜数，稍微学点皮毛都能跻身江湖二流好手。郝好和李童儿之前就是因为有温念初传授，武功进境极大。
而温念初这次要修的功法，就是一门从内到外改变形貌的武学——不是一次性的易容术，而是一种持久且不可逆的法门。
郝好记得现代有个理论，是说从生理上来说，随着人体的新陈代谢，每七年人体的细胞就会全部更新换代一遍。
而这门功法，应该就是将这一进程加速至三年，同时在过程中潜移默化地重塑练功者的形貌，将之变成完全不一样的人。
代价当然也是巨大的——这三年间，练功者全部的功力，都将用于催化身体的“变形”，分不出力量作他用。直到三年之后，一身功力才能尽数回复。
只是这样一来，这三年里，温念初就会从超一流的高手，变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
这么危险的事情，手下人当然是强烈反对的。
“请少主多为自己的安全考虑，不要一意孤行！”
“请少主三思！”
六三作为第一个和温念初会和的后备营成员，这些年来地位也是水涨船高，再加上意外被发掘出管理能力，现在已经是暗卫队伍中老妈子般的存在。
温念初一贯好脾气，可惜这一次他已经下定了决心，谁来劝说都不好使。
“我已经受够了这种藏头露尾，出门永远要易容的日子！而且以现在的情势，继续和官府僵持下去没有意义，应家倒了就是倒了！”
温念初在应家抄家之前，也曾是鲜衣怒马、无拘无束的江湖少侠，心中自然有一番对于情义的考量。
现在既然已经知道应家本就不占理，那股子要跟朝廷刚到底的心气儿也就散了。
与其顶着“反贼”的帽子东躲西藏，倒不如真正从“头”开始，彻底换一张皮，换个身份开始新生活。
郝好对于他这个决定还是持欣赏态度的，毕竟不是任何人都有勇气和过往一刀两断。而且人总要向前看，一条路走不通，总要找条更好走的路。
不过隔岸观火还是很容易引火烧身的，很快就有人将目光投向了郝好所站的角落。
“一十七，你倒是也劝劝少主啊！”
“童儿，你怎么想的，就怎么说。”
郝好倒想听听李童儿的想法。
所有人都在规劝温念初的时候，那个一贯沉默寡言的一十七，却突然站了出来。
“师傅做什么决定，自有他的道理。一十七永远支持师傅的决定，就像当初师傅一路支持我习武复仇一样。”
目前手下武功最高的一十七都这么说了，再加上温念初本人决意已定，其他人再反对也只能不了了之，只能在温念初身边的安保调度上越发认真，毕竟他们的少主现在可是一碰就伤的羸弱脆皮。
与之同步的，则是温念初对于手下势力指令的改变——从一味与朝廷激烈对抗，转向收缩势力，按兵不动。
当然，作为一支势力来源复杂的前反贼队伍，并不是所有人都是一心一意只听温念初的指令。
很多人只是因为他皇室公主和武林世家传人的双重身份，才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聚拢过来，共同支起了这杆大旗。
这回发现上头风向开始变了，一些沉不住气的，自然就开始急了。
温念初开始修炼“移形换骨”的第三个月，他就遭遇了来自内部人的第一场刺杀。
“想家主当年是何等英豪，竟然生下你这么个孬种！果然带了皇室血脉的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呸！老子打心眼里瞧不起你！”
被五花大绑的汉子正在那里疯狂辱骂皇室血统，似乎对之深恶痛绝。
作为被骂的当事人，温念初却端坐堂上，神色平淡地甩出一些调查出来的证据：
“哦？说得挺好听，打着反帝的旗号强占地盘的不是你？在势力范围内欺男霸女的不是你？人有私欲不是问题，端碗吃饭，摔碗骂娘可就是你的不对了。”
大汉骂骂咧咧地被人拖下去，温念初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却陷入了深思。
郝好估摸着，他应该是要开始整顿手下势力了。
毕竟《江山如稷》剧情开始的时候，温念初所在的清风堂可是一个江湖上有口皆碑的中立势力，虽然黑白两道皆有涉及，但内部作风可以说算得上铁桶一块，绝对没有浑水摸鱼的不端之人。
如今这个势力的名号都还没诞生，下面更是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未来要走的路还长着呢。
想到这里，郝好忍不住为自己和李童儿未来的工作量叹了口气——
早不动晚不动，偏偏是在势力首领失去武力的时候开始内部清查，那接下来的那些风刀霜剑，只能由她这个亲传弟子多承担一点了……
这时候就多亏了这个一体双魂的特殊体质，仗着武艺高强体质强横，她和李童儿可以一个魂醒着一个魂去休息，用最少得休息时间轮流站岗。
怎么不算是一种有恩报恩呢。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三年马上就要过去。
郝好和李童儿一边帮着温念初抵御着来自各处的刺杀，一边继续在对方指点下精进武学，在防不胜防的明争暗斗中反而夯实了武技，进境极多。
而这天，他们却遇见了一群意想不到的熟人。
郝好挥剑格挡开斜砍来的环首刀，对着为首的大汉刺出一剑：
“你还活着？！”
0317：本以为这个宿主不能要了，现在看看潜力好像还可以？暗中观察in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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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少年江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