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法言明现在她对他的感情。但乍然听见原来的同窗要毁灭世界,还要在另一个世界创造另一个“真实的我”,还是令人觉得生气啊。
即便他的说辞是为了创造一个充满和平与美好的世界。
「永恒的和平」……
但这个办法,真的有人尝试过吗,真的有人抵达过那个和平的世界吗?
那个世界最真实的面目,究竟是怎么样的呢?
这一切都太离谱了,带土。
我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看着他的面孔,柚叶不动声色地回想着他所说过的话,从见到宇智波斑再到利用外道魔像来控制尾兽,所谓的月之眼计划,言简意赅来说就是做梦,其中漏洞百出,可局中人早已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吊车尾就是吊车尾,”柚叶忍不住扬眉,“……就连找到通向和平之路,都要走一条捷径。”
带土皱眉:“你想要阻止我的话……”
“和我说说吧,”柚叶慢慢靠近他,长睫笼着月纱轻颤,如蝶振翅,让他无端生出了一种她要吻他的错觉,然而她却在咫尺之外停了下来,“你所构筑的那个梦境,里面究竟是怎么样的,而我们又是怎么样的呢?”
他心中所向往的那个世界——就是还没分崩离析的水门班。
“所有人都会活着,没有战乱,没有生离死别,”带土微微阖眼,黑眸倒影着小小的她,“不会有战争,你的哥哥也不会自杀,不会有灭族,我们大家都会好好地在一起。”
柚叶笑笑:“没有哭泣,没有杀戮的世界的确让人向往。”
“所以你也认可我了吗……”
“不认可。”她微微后仰,紧接着猛地撞上了他的前额。
一声闷响过后,额头上传来的疼痛与眩晕让带土懵了一瞬,他定了定神,才看见一缕鲜红色从她额间蜿蜒而下,自己的额头上也传来了温热的触感。
带土:“嘶,你疯了吗?”
他伸手擦拭着她额间的血迹,清晰地感受到了伤口处略高的温度。
“我疯了?还是你疯了?”柚叶忍着眩晕感,畅快地喘息道:“难道你没有感受到吗,我的血是热的,我们的血是热的啊,这就是真实的世界,只有一个柚叶存在的世界。”
带土用指腹轻轻擦去她脸上的血,果然是温热的。
他看着她额间的伤口,嘴角微垂,“你把自己弄得全身上下都是伤。”
柚叶不在乎。因为身体上的痛苦莫名能纾缓糟糕情绪。
她后退一步,抬起手用力按了按带土身上的伤口,低声说:“……我是真实的,经历过这一切的,而现在只有我,知道你的存在。”
——我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柚叶。
就像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无论创造出再相似的人,她都没有经历过她所经历的这一切,没有这样的精神与灵魂,她都不是宇智波柚叶。
她的力气着实有点大。
疼痛感泛起,带土难得地皱了皱眉,没有开口说话。
思忖片刻后,他握住她的手,引导着她慢慢地替自己解开了衣领上的扣子。
如水般的月色清泠无比。
黑色的衣袍一件一件地垂落下来,落在腰间。
黯淡光线勾勒出这具身体线条流畅又分明的轮廓,却将不同颜色的肌肤照得异常明显。经历过战争与杀戮,他裸/露的上半身上全是细碎的伤口,再愈合后留下了浅浅的疤痕。
独独横亘在心间的那道伤口显得异常狰狞。
柚叶感到一阵荒谬与心悸。
她忽而察觉过来,这些伤痕大概就是平常的时候他将自己裹得无比严实的原因。
还未说些什么,带土就握起她的手,抚上紧实的胸膛,触摸到了那道惊心的伤痕,他可以感受到对方无比抗拒,但他依然攥紧了她的手掌,不给她任何逃离的机会。
几乎是强行压着她的手缓缓抚过。
冰凉的指尖与烫/热的胸膛形成鲜明对比。
很快,柚叶就明白了他的用意。
因为这道伤口的形状是她最惯用的暗杀手法,连最后略微上挑的痕迹都无比熟悉。
所以,这是自己弄的吗?
这样的认知让柚叶的情绪立刻跌进了谷底,那五年来的记忆碎乱成片片絮絮,她情不自禁地用力咳嗽起来,妄图缓解胸腔的沉闷,本就抑郁的情绪莫名其妙地开始失控,推着她走向更黑暗的深渊。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自从开始吃药,自己的情绪就不受控制,她时常会陷入深深怀疑与痛苦之中,这是快速止痛的药物带来的副作用,没有办法改变。
带土眯了眯眼,神色复杂地说道:“没错……这是你赠予我的。”
她闭起眼喃喃,“一点都记不起来了……”
“这不是你的错。”
他一点一点松开她的手腕,冷声道:“是这个世界的错,这就是我要创造一个新的世界的原因。”
“我要永恒的和平。”
柚叶眉头狠狠往下一压,思索过后,她抱有侥幸地问,“……你相信我吗,可以再给我一点时间吗?”
他没有回答。
从远处飘来的乌云掩住了最后的光华,屋内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
柚叶无法看清他的神情,他似乎扯了扯嘴角。
下一秒,她就听见他的声音响起:“柚叶,不要再管我了,已经到了这一步……谁都已经无法阻止。”
话音刚落,空气中传来了轻微的波动。
见状,柚叶执拗地道: “我会阻止你,我不会丢下你不管。”
说完这句话,她垂在身侧的指尖不自觉绷紧,心中迫切地想要得到他的回应。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柚叶甚至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当月华再次洒落之际,她的面前早已空无一人,一切都归于寂静。
柚叶踉跄着走到了盥洗室,掬起一抔水扑在脸上。
纷繁的心绪在冰凉的水珠中逐渐安稳下来,她捂着脸,脑海中再一次浮现起他说的那个计划。
这种听起来就像逃避的“无限月读”是真的吗?
即便是真的,那有没有所谓的代价呢?
——是用生命换来的代价?还是会有别的代价?为什么她没有听说过任何相关的记载?
为什么宇智波斑选择的是带土?
还有……关于“宇智波斑”的那些秘密。
当所有的思虑都融在一处的时候,就会揉杂作了一团浆糊。
她的手忍不住攥紧了湿漉漉的毛巾。
良久之后,这个宇智波就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双眸在黑暗中轻轻颤动,倏地亮得惊人——在生命终结之前,既然已经无法阻止他,她就必须替他找到一条合适的退路。
要救他,这一次,一定一定要救下他。
她认真地想。
……
宇智波族地有一座南贺神社。
里面供奉着宇智波一族所信仰的神明,往右边数第七块榻榻米之下,是家族的秘密聚集地。
——也是那块“石碑”所在地。
密室里尘埃尽覆,昔日荣光消隐。
十多年前,那些参与过集会的族人留下的痕迹还未清除。
时隔多年,再一次重新回到这里,柚叶的内心早已波澜无惊了。
她甚至还能腾出时间去慢慢地想象,那些人跪坐在这里,喊着口号的情形。
她闪过一瞬的失神。
在茕茕之光里,那块引导着宇智波斑的石碑就安静地伫立在巨大的族徽下,上面的内容氤氲不清。
柚叶抬起烛台,伸出手拂去碑面上覆盖的灰尘。
这便是所谓的六道仙人留下的石碑。
“让我看看吧,”她轻轻呢喃着,闭上了一只眼,“究竟会刻着什么样的内容……”
瞳力倾注,当她再睁开眼时,石碑上的内容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未开启写轮眼的那只眼眸,读到的依然是普普通通的内容。而那只开启万花筒的眼睛,则意外地解读到了另一层不同的含义。
“我们的祖先因陀罗……”
“杀死最在乎的人或受强烈刺激者,可获得万花筒写轮眼;而永恒万花筒写轮眼……需要近亲移植可获取。”
——永恒万花筒写轮眼?
柚叶迫切地想看下去,然而关键的内容却在此处戛然而止。
如同带土所说的一样,这块石碑需要更高深的瞳力来层层解读,或许只有获得轮回眼之后,才能解读完石碑上全部的内容。
看来……他是有了轮回眼吗?
柚叶细想了一下,继而冷笑一声——他连另一只眼睛都没有好不好!
没有家人,没有近亲,他连永恒万花筒都没法开启,唯一的办法就是移植他人的轮回眼。
也就是说,仅靠着宇智波斑的讲述和描绘,就轻而易举地相信了这样的计划。
他果然是吊车尾。
那么,宇智波斑又是通过各种手段让他如此深信不疑的?
柚叶细细地思索了一番,发现他并没有对自己提及这个事情,极大概率是被他隐瞒起来了。
那个人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咒术、还是药物?
——直至摧毁了他所有的信念,把一个积极乐观的人重新塑造成这番冷漠厌世的模样。
明明灭灭的烛光与她昔年的记忆交替重叠在一起。
柚叶闭上眼,回忆过他说的那些话。
“这个绝望的世界……没有任何存在的价值。”
“我要成为火影。”
究竟是什么样的事,会让你感到无比绝望,害怕失去一切,放弃了曾经年少时的梦想?
这件事,它要足够绝望,足够令你的信仰颠覆。
而少年时代的他所珍视的,大抵就是最初的水门班和自己。
等等,水门班。
水门班在木叶47年的时候就差不多解散了,他们一同经历过战争,甚至还两次失去过队友。
第一次是宇智波带土;
那么第二次……是琳的死亡吗?
感觉到就快要揭开最后的谜底,柚叶呼吸变得急促起来,那些记忆飞快地翻阅着。
卡卡西的左眼曾经闪过万花筒的模样。
明明有飞雷神,速度很快却每次都晚到一步的水门老师。
以及他的……空间忍术。
“卡卡西。”
“垃圾。”
“其实还要更早一点。”对方坦然的模样在漆黑的视野中出现。
要更早一点,是不是意味着……
那年所发生过的事情,都被在某个角落里的带土亲眼目睹。
这样一想,又可以解释通顺了。
一个迫切想要回到队友身边的少年,在黑暗中亲眼看见他所信赖的人杀死了野原琳,而自己却来不及伸出援手。
所以卡卡西才会被动开启万花筒写轮眼。
所以他的世界才会在顷刻间黑白颠倒,他的信念就此灰飞烟灭。
所以他宁可去相信那样的计划,愿意去创造一个充满美满和平的世界,也不要在这个世界里回到自己的身边。
她将头枕在石碑上,迟钝地继续往最早的那些记忆回溯而去。
许久以前,他也曾经有过……一腔赤忱。
他笑起来如同暖春中最温暖的阳光,他口袋里的糖是最甜的。
他无比热爱着自己的家园,即便受了族人的欺负也依旧天真热情;会小心翼翼地去满足她那些任性无礼的要求,会在受委屈后对着自己哭。
柚叶很惊讶,自己居然比想象中还要爱当年的那个孩子。
莫名情绪如参天大树,顷刻就胀满了她的心。
她很后悔,她没有足够的能力在那时候救下他,更后悔那些年没有拼命去寻找他。
她把自己的人生过得一团糟。
如今究竟“无限月读”是对是错,谁都无法言说与证明。
没有轮回眼,她根本无法继续解读更深的内容。
要是再早一点清醒过来就好了。
要是再早一点找到他就好了。
要是她能够阻止他们的死亡就好了,自己再强一点就好了。
过去的事已无法作出任何的改变。
纤细的手臂从布满尘埃的石碑上垂落下来,黑发蜿蜒披散,柚叶只觉得呼吸困难,只好颤抖着把脸埋进另一边的臂弯里,肩膀微微抽动起来,那种混沌、绝望又压抑的情绪如同猛兽般反扑而来,深深地淹没了她,而她怎么样都找不到排解的路。
她生病了。
无声中,泪水缓缓打湿了石碑。
……
细碎的阳光从层层叠叠的绿叶间隙中摔落在地,铺开一地光明。熙攘的行人从街道穿梭而过,草丛中的鲜花开得鲜艳。
果然还是一点都没变,甚至比以前更繁荣了一些。
柚叶忽然觉得恍如隔世。
墓地里空无一人,安静到如同与世隔绝,微风吹拂过细软的草叶,拂过一块又一块白色的墓碑。
她轻而易举地就找到了刻着“野原琳”的墓碑。
已经有人来过了。
干净整洁的碑面下,迎风招展的洁白花瓣上,晶莹的露珠要坠未坠。
清洗碑面、送上鲜花。
这些都是那个每日清晨都会前来忏悔的队长做的。
卡卡西对这件事情很执着,十多年如一日地重复做着。
但从某种程度来看,他们两个都一样,都蛮可笑的。
她愣愣地望着插在木筒里的鲜花,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是说原来带土没死?
——还是继续向她倾诉着自己的痛苦?
花瓣上的露珠终于跌坠下来,砸碎在冰凉的碑面上。
她的目光缓缓挪动,最后落到了“野原琳”的红色字迹之上。
生于木叶33年,卒于木叶46年。
雾忍把三尾封印在了她的身上,为了不让暴走的尾兽失控而毁坏木叶,也为了不让队友受伤,她选择了自杀。
尾兽,换一种说法就是“战争机器”。
对于在战争中至关重要的尾兽,雾隐村这么大方就拿出了手吗?他们就不会害怕木叶趁机拿走尾兽,进行反攻?
为何雾隐村那边就如此确定……
琳一定会死?
难道是跟自己一样……被控制了吗?这一切都是宇智波斑的陷阱吗?
无数的疑惑盘桓在柚叶的心间,她决定找个时间去一趟宇智波斑住过的洞穴。
那个人只要做过,就肯定会留有一系列的痕迹。
轻风扬起了她的黑发。
“柚叶,”忍猫轻盈地跳到她的身边,蓬松的尾巴卷过她的脚踝,亲昵道:“自来也大人来信。”
所谓的来信,是指他的口信。
——已经确认晓组织的基地,雨之国。
柚叶将忍猫抱在怀里揉了揉,不假思索地做出了决定,“走,我们也去雨之国。”
她要弄清楚,他到底在做些什么。
……
雨之国常年下雨。
遮天蔽日的雨水从阴翳的天幕垂落下来,在半空中织成了一张密集无比的网。
纷乱的雨珠跳入江水,打湿了她的忍靴。
在这片水域的对岸,伫立着无数形状各异的建筑。其中耸立的黑色高塔将远处的天空刈成了无数小块。
——那就是晓组织所在的地方,也是他多年来的藏身之处。
一只飞鸟在她眼前振翅掠过,羽翼抖落的水珠打湿了她的鬓角。
鬓边的水珠缓缓淌过,柚叶垂眼未动。
此刻,她正颇为耐心地等待着某个人的到来。
不知何时,伴随着阵阵清脆蛙鸣的响起,从水面下浮出了一只碧绿的蛙。
它的口中钻出了一个熟悉无比的身影,那人高大的身躯就这样毫无遮掩地跪在江面上。
柚叶往他那边踏了几步,毫不意外地对上了来人错愕的神色。
她慢条斯理地抖了抖斗篷上的雨水,微笑:“自来也大人,好久不见,我已经等你好久了。”
过渡章。
近期事情有点多,我就瞎瞎写的,你们也就凑合看看吧。QAQ
因为土哥第一次寄的时候小叶子没救到,所以她充满遗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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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石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