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这个词，对现在的伏地魔而言，基本等同于那轮他已经看得腻烦了的上弦月，是他接连失败的具体意象，劝说效果如何可想而知。
“半小时还没到吗？”
再开口时，伏地魔转而提醒。他的语气轻飘飘地，像是完全不在乎背后的傲罗们紧迫的盯视。
哈利闻言一惊。
不是因为黑魔头故意把其他人扯进来，而是黑魔头竟然知道他只有半小时探视时间。领头的男巫可没当着伏地魔的面这么说……也就是，虽然被关在魔法屏障里，但黑魔头仍然对外面发生了什么了如指掌？
他缓缓地转头去看门边的四人。他们果然眉头紧皱，互相交换目光。随后，领头男巫迅速打了个他看不懂的手势，最靠近门的那个巫师随即跑了出去，看样子是去报信了。
理论上来说，在场的人越多，就越没有黑箱操作的可能。哈利刚想松口气，但回头看见伏地魔几乎把整条手臂都探过了帷幔，心又一下子提了起来——
魔法部确实没什么办法在众目睽睽下“一了百了”地处理掉黑魔头，可要是黑魔头自己乐意呢？
“你不觉得你过于草率了吗？”他想也不想地大喊，“人死不能复生！虽然你已经认定做什么都没有意义，但你要是死了，那就真的全无意义了！”
然而，伏地魔没有回答。他垂着眼，全部注意力似乎都在自己的身体上。
哈利还想再说点什么，却突然发现对方的站姿有点奇怪。肩膀稍稍向后，而双腿倾斜着趋前……
不对，那不是因为伏地魔站得歪，那是因为帷幔正在试图吸走他！
“……你能不能别玩了？”哈利惊恐地问，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一丝不明显的恳求——他不确定自己能否接受再一次亲眼看见帷幔吞噬活人，即便那个人是作恶多端的黑魔头。“离帷幔远点，行吗？”
几秒沉默。
“我不明白，这到底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就非得管闲事？”
伏地魔终于开了口，声音很轻。他的视线依旧驻留在帷幔上，仿佛被深深吸引了、完全无法移开。“我现在没工夫和你理论你到底毁掉了我几个魂器——无论几个，肯定有，对吧？
“那么，我和那些魂器又有什么区别呢？你就当你不费吹灰之力地除掉了我的最后一个魂器，嗯？
“还是说，因为这具身体里还流着你的血？”
看见黑魔头的一条腿也跨进了帷幔，哈利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往脑袋里冲去，几乎没法冷静下来思考对策了。
伏地魔说的基本没错，可他就是见不得这一幕。因为，邓布利多说的也基本都是对的：他们被迫上了战场，他们被迫自卫与保护自己爱的人；正因为如此，在对手直接放弃的情况下，他做不到咄咄逼人地赶尽杀绝，也没办法全无所谓地坐视不理——
要是他刚刚没不管不顾地把伏地魔吵醒，这会儿黑魔头指不定还在睡觉呢……
但现在纠结这些实在太晚，哈利又开始使劲拍起面前无形的障碍壁。不知道是不是他激动之下的错觉，原本坚固的魔法屏障似乎在晃动。他不由停顿了一下，又使劲推了推，竟然在上面摸到了细微的裂痕。
这是……
哈利惊诧地又试了试。裂纹还在那里，甚至越来越多。他几乎能听见有声音从那些细小的裂隙中传出来，让他放心，他很快就能越过碍事的玩意儿，和他的教父、他的父母、以及他自己团聚在一起……
以及他自己？
电光石火之间，哈利醒过神来。因为流着他的血的伏地魔已经深入了帷幔，所以帷幔在积极地召唤他剩下的部分？见鬼，他就知道他得阻止他……
啪地一下，透明的魔法屏障响亮地碎裂了。哈利连倒带跌地向前冲去，完全顾不上那些尖利地划过他脸颊的魔法碎片。踉跄几步后，他在石阶边缘猛地一蹬，跳上中央凸起的石台，直接撞上了诧异回头的伏地魔。下一刻，两人一起重重地摔倒在地，差点滑下石台。
“……我算是发现了，每次碰到你都能出点幺蛾子。”
伏地魔忍住了一声痛呼，但他实在忍不住想要叹气的冲动。他刚才说魂器和血液之类的话时并没那么认真，但现在看来，似乎是他低估了帷幔——
这破烂玩意儿竟然认得出两人之间的血液联系？
“我……”哈利刚想反驳，就发现自己差不多等同于把黑魔头当成了人肉垫子，立即手忙脚乱地爬了起来。“那还不是你干的好事？如果你一早就听我的，别跟帷幔过不去，这事不就不会发生了？”
“在这方面，你有资格批评我？”伏地魔毫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你敢说你不想进去？”
“我……”哈利又卡壳了。他确实想进去把小天狼星拉回来，他现在还在想；但他的理智告诉他，人死不能复生，如同他刚刚劝说伏地魔的那样。
“哈利。”有人突然在边上插嘴道，调子说不好是欣慰还是遗憾。
两人一起转过头，就看见房间门口处不知何时已经聚集了十几个人。叫哈利的就是金斯莱·沙克尔，他站在人群的最前面，脸上表情和语气一样复杂。
哈利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对方到底看到了多少。反正有三个傲罗一直在场，对方迟早都会知道。
“你……”他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居然无话可说。
金斯莱·沙克尔是魔法部临时部长，把伏地魔和帷幔关在一起，就算不是他出的主意也是他点头首肯的。所以对方一开始就不想要哈利探监……
但哈利没办法为此责怪金斯莱。立场使然，金斯莱只是做出了一个在他看来对大多数人都好的决定。
“还是我来看着他吧。”他最后道。
闻言，傲罗们纷纷露出了不赞同的神情。金斯莱也蹙着眉，但他盯着哈利好一阵后，还是勉强点了头。
人群鱼贯而出，房间里很快只剩两个人。哈利看看依旧躺着的伏地魔，又看了看侧面的拱门，不是很有信心地提议：“我们换个地方成不？”
伏地魔又翻了个白眼。“你先从我袖子上起来。”
哈利这才发现，自己刚刚一直坐在对方宽大的衣物上。手上既有镣铐又有压重，翻身都费劲，难怪黑魔头一直不肯动弹……
“好吧。”他赶紧起身站到一边，后知后觉地有些尴尬。
伏地魔跟着起了身。他往房门的方向远远一扫，视线又回到哈利身上。“怎么着，你打算亲自看押我到午夜？”
不提午夜还好，一提午夜，哈利就想起了他之前的疑问。“你说，我们都陷入了这一日的循环？”
“我可没这么说。”伏地魔回以冷哼，“而且没有‘我们’，”他着重强调了“没有‘我们’”，“只有‘我’。”
人称指代是其中最无关紧要的部分，哈利不想和黑魔头争执这个。“不管你怎么形容，事实就是那样。”他研究性地盯着男人苍白的脸，“你在说‘倘若只有今天’的时候，我不怀疑你骗我，是因为我确信你的固执程度。没有教训，或者说，没有多次深刻的教训，今天的一切绝不会发生。”
“你是在说我绝不会掰断老魔杖，还是在说我绝不会主动走进牢房？”伏地魔这么问，百无聊赖地拍着自己的衣角。
“我是说，全部。”哈利依旧盯着黑魔头。他能感到帷幔仍在持续不断地对他施加吸引力，可他的注意力全在眼前这个离谱的事实上。“今天发生了几次？那几次里又发生了什么？”
伏地魔的动作停了一瞬。“和你有什么关系……”在迎上哈利带着怒意的瞪视后，他似乎终于察觉到他拿这句话敷衍了哈利太多次，于是一耸肩。“反正都是失败。”
“你的，我的，还是我们的？”哈利执着地追问。
“别明知故问。”伏地魔想起来就没好气。第一次全盘皆输，第二次和第三次他没死、却依然重开，只能同样被视作失败。
“可是……”哈利不服气。如果他没法吸取过去的经验教训，又怎么能为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做准备呢？
“没有什么可是。”伏地魔几近粗鲁地打断道，他似乎看穿了哈利的心理，“我问你，如果昨日、今日和明日都以同样的事情做开头，它们就真的是完全相同的一日吗？或者，昨日的你、今日的你和明日的你在同样的开局下做出了不同的事，他们还是同一个你吗？”
冷不丁被这么连番质问，哈利瞬间愣住了。
黑魔头这话是什么意思？看着是单日循环，实则属于完全不同的世界？就算他知道了也没什么用，毕竟今日的他不会是明日的他，甚至也不会是单日循环里重新开始的他？
“……但我想，知道了也没什么坏处。”哈利的语气弱下去，但他仍然没有改变主意。“你不也是这个意思吗？既然只要一到午夜、事情就再次循环，你告诉我也没什么大碍吧？” 他抬起手，对着黑魔头晃了晃上面的表，“反正现在离午夜不差几小时了。”
伏地魔瞪着哈利看，哈利毫不示弱地盯了回去。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胶着厮杀了好一阵，最后还是伏地魔先收回了视线。
“只有关于你自己的那部分。”他硬邦邦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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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漆黑，在强光与尖叫掩映下的走廊上疾行的哈利抽空看了看表：正是午夜。
霍格沃茨的战斗开始了，海格还在边上急促地说着什么，他也知道他得去找罗恩和赫敏。但有种突兀且奇怪的熟悉感突然从他脑袋里冒出来，像是这一切他都经历过，而且不止一次。
第三个循环结束，撒花~
接下来是请假条：下周出门溜达去了，估计一个月后更新[可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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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16章 帷幔内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