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份阴雨连绵,教工和学生中间突然流行起了感冒。摩西为了避免球员缺席,直接从庞弗雷夫人那里批发了一打提神剂。她的提神剂效果立竿见影,但喝下药剂的人,接连几个小时耳朵里都会冒烟。拉文克劳更衣室霎时变成桑拿房,空气里弥漫着球员们耳朵里冒出的蒸汽。
“下周六就是霍格莫德日了。”摩西边说边摘下手套,拉文克劳队员个个像警觉的兔子,纷纷竖起耳朵,生怕他说出什么加训之类天怒人怨的话。
“都看我干嘛?”摩西颇感好笑,说,“我是那种不近人情的队长吗?比赛之前,你们需要好好休息。”
“感谢梅林!你也需要好好约会,摩西。在霍格沃茨七年,没有陪一个姑娘去过帕笛芙夫人茶馆,是不完整的。”霍尔笑得暧昧,用魔杖在空中画出一个粉色的爱心。
拉文克劳的队员一阵哄笑,摩西的手套准确命中霍尔的脑袋,两个人又拌起嘴。这段时间辛苦的魁地奇训练,以及跟赫尔墨斯教授斗智斗勇,让迈娅无暇顾及霍格莫德的邀约。这会儿摩西突然提到,她才恍然回忆起,似乎她和乔治还有一场史无前例但又不那么让人期待的约会?
但是怎么才能甩开她的朋友们呢?
罗杰倒还好说,最近课后补习他来得也不太频繁,似乎又有了新的恋爱对象。但是去年每个霍格莫德日,迈娅都和桑德拉一起度过。罗杰不在,让桑德拉自己逛霍格莫德——迈娅想想就觉得愧疚极了。
她甚至考虑过,给桑德拉施个昏睡咒,干脆让她睡上一整天。
没想到桑德拉是那个先提出分头行动的人。
“他约我去帕笛芙夫人茶馆。”桑德拉脸上的笑容有些羞涩。迈娅本来松了口气,这会儿看到她的笑容,心里莫名其妙不是滋味,好像自己娇生惯养的花,突然自愿插进破破烂烂的陶土罐子。
“到底是谁啊,那个破罐子——我是说,那个男生?”迈娅挽住桑德拉逼问道,“我认识吗?”
桑德拉咬着嘴唇,好像经过了激烈的心理斗争,最终还是摇摇头。
“还只是约会呢,迈娅。到时候我再告诉你。”
好吧,好吧。虽然得到了想要的结果,迈娅的心情却更糟了。她想摇醒桑德拉,告诉她去年她们俩有多讨厌那个甜到腻人的破地方。可桑德拉整个人都洋溢着喜悦,迈娅只能把抱怨都咽进肚子里。
因此,霍格莫德日当天,迈娅刚起床就看到卷好头发的桑德拉时,连打扮自己的心思都没有了。
桑德拉朝手腕喷了泵香水,玫瑰诱人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她对着镜子又检查了一番,确定她的每一丝头发都在合适的位置,转头就看见拥着被子,怨念地坐在床上的迈娅。
桑德拉以为迈娅因为没人陪她去霍格莫德失望,抱歉地笑了笑:“对不起啦,宝贝。我会给你带点心回来的。”
“玩得愉快。”迈娅撑起一个笑容,目送桑德拉容光焕发,脚步轻快地离开寝室,她则重新倒回床上。躺了不到一分钟,迈娅又从床上弹起来,深深叹了口气,下床开始收拾自己。
虽然不抱什么希望,但这好歹也算他们第一次约会。
——希望乔治也这么想。
迈娅打开衣柜,又陷入难题。按理说霍格莫德日可以不用穿校服,她也为了应急带了几条裙子。但是尖叫棚屋——老实说,她并没有百分之百的自信,乔治选在那里见面,不是为了与她决斗。
最终,迈娅咬咬牙,还是从衣柜深处抽出一条红色格纹半裙,因为从来没穿过,上面有两道深深的折痕。迈娅弄平裙子,套上袜子,又翻出一件酒红色的棒针毛衣,套在衬衫外面。尼可的吊坠盒仍旧贴身戴着,她照了照镜子,又重新梳顺头发,实在想不到约会还应该做什么准备,只能套上长靴,穿好大衣和围巾,揣起送给乔治的礼物,走出拉文克劳塔楼。
迈娅出门要比其他迫不及待放风的学生晚许多,一路上都没遇到熟人。霍格莫德终年覆盖着一层白雪,路过帕笛芙夫人茶馆时,迈娅靠近窗户偷瞄了两眼,没看到桑德拉,倒瞧见秋和塞德里克拘谨地面对而坐。
加油!迈娅在心里为塞德摇旗呐喊,偷偷摸摸离开这片情侣高发地。今天天气并不好,阴云遮掩了日光,可并没有影响到学生兴奋的心情。三年级的学生很好辨认,大多从蜂蜜公爵满载而归,嘴里满满当当塞得全是糖果。高年级的学生则通常两两成对,有些直接牵手在雪中漫步,羞涩些的则并肩分享着黄油啤酒。
离开霍格莫德大道温馨的氛围,迈娅终于来到尖叫棚屋。大多数第一次前往霍格莫德的学生都会慕名前来,瞻仰一番。可奇怪的是,今天这里竟然渺无人迹。
连乔治也没来。
迈娅环顾四周,压根没发现一个活人,更别说一个瘦瘦高高,雪地里照理说应该格外显眼的红发男生。
她不会被放鸽子了吧?
迈娅掏出怀表,还没看清时间,眼前突然一黑。她后知后觉地发现,好像有人从背后蒙住了她的眼睛。那双手温暖干燥,接着她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在等人吗,漂亮的小姐?”
迈娅觉得自己的心跳有些快,但却不是因为突然之间的惊吓。她勾起嘴角,反问道:“在等一个迟到的坏家伙。你有见到他吗,好心的先生?”
“什么?和你这么美丽的小姐见面,竟然迟到!他可真是个糊涂蛋。”身后的声音拿腔拿调地斥责着,转而贴近她的耳朵,低声蛊惑她。
“不如和我约会吧,甜心。”
一阵战栗爬过迈娅的耳廓。
那双手只是虚遮着她的双眼,她只要挪动一步就可以挣脱。
可她没有。
送给乔治的礼物在她手里攥得过紧了,大概有些变形。但她没工夫管那些。
“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先生。”
或许乔治也发现她的嗓音过于沙哑,他轻笑一声,没有再逼近,而是松开了手。迈娅转过头,乔治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敞开的衣襟里同样穿着酒红色的毛衣。
他愣了一瞬,弯起嘴角,眼睛笑成两轮弦月。
“我们还真是心有灵犀啊。走吧。”他率先迈开长腿,向前走了几步,又停下来等待迈娅。
迈娅快步跟上,跟乔治并肩走向尖叫棚屋的反方向。她能感受到乔治放慢了脚步,为了配合她的步调。
“我们不去尖叫棚屋吗?”迈娅边走边问,这会儿他们离大路越来越远,周遭的树木更加茂盛,看不到人影。
“天!迈娅,你真的以为第一次约会,我会带你去尖叫棚屋吗?”乔治难以置信地摊手,“第一次约会”几个字被他含混地带过去。
不然呢,你也没说清楚。
迈娅斜了他一眼,早先对尖叫棚屋的不满彻底烟消云散,好奇心取而代之。他们在林子里七拐八拐,迈娅压根没记住路。她有理由相信乔治也没记住,因为他掏出魔杖,背着她念了句“给我指路”。
“我听见了。”迈娅毫不客气地拆台。
“哦?你需要‘闭耳塞听’吗?”乔治挥了挥魔杖。
迈娅安静了两秒,又问道:“你怎么摆脱弗雷德自己跑出来的?”
这次轮到乔治沉默。他装作寻路的样子东张西望,试图回避这个问题。可他越这样,迈娅的目光越黏在他身上。
“行吧,”他没有办法,不情愿地承认,“我给他施了昏睡咒。只有一点点,晚上他自己就会醒了。”
迈娅一怔,紧接着大笑起来,眼角甚至泛着泪光。
“这有什么好笑的?”乔治摸不着头脑。
迈娅勉强控制住自己,可声音里免不了带着笑。
“没什么,只是觉得弗雷德倒了大霉,才摊上你这样的弟弟。”
只是觉得,桑德拉倒了大霉,才摊上我这样的朋友。
只是觉得我们心有灵犀,或许……
她还没来得及抓住脑海里那个词,乔治突然停下脚步。
“快到了。你闭上眼?”他望向迈娅,声音稍显干涩。
风水轮流转,这会儿轮到乔治紧张了。迈娅觉得好笑,但还是顺从地合上眼。黑暗中,乔治拉起她的手,带着她徐徐前进。她听见树枝在她面前被拨开,厚厚的落叶在她脚下咯吱作响。他们好像转了个弯,或许因为道路开阔,乔治的脚步快了几分。
迈娅很少这样盲目地相信别人。要知道,她可是和希尔薇一起长大,对方恶作剧的功力和韦斯莱双胞胎比起来毫不逊色。而霍格沃茨对她这个孩子们眼中的“异类”来说,并不是安宁的温柔乡。
她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信任乔治了?
“我们到了。”乔治停住脚步,“睁开眼睛吧。”
迈娅睁开双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截三四人难以合抱的粗壮树干,一架软梯顺着树干垂到地面。她向上望去,发现自己站在一颗足有三十多米高的橡树面前,软梯像巨蛇攀援而上。在软梯的尽头,橡树层叠的枝杈间,一间小小的树屋正散发着明黄的暖光。
乔治目不转睛,观察着迈娅的反应。她惊叹的眼神让他心满意足,主动邀功。
“我亲手建的,上去看看吗?”
他看了眼迈娅的裙子,先她一步抓住软梯,灵巧地爬上树屋。迈娅跟在他身后,一步步踏上软梯,地面离她越远,树屋的光晕就越明亮。终于,她拉着乔治的胳膊踏上平台,温暖的空气扑面而来,她的眼睛早已适应室外的寒气,这会儿下意识地眯起来。
屋内空间不大——他们甚至没办法在里面站直身体,只能手脚并用爬进去——可每个角落都布置得非常分外温馨。
跳跃的火焰装在玻璃罐里,悬挂在树屋四角,照亮了整间屋子。地上铺着柔软的地毯,花纹似乎和天文塔储物间的那张颇为相似。七八个靠垫叠放在树屋最里面,看起来就很舒服。两扇凿开的小窗,分别钉着红色和蓝色的帘布遮挡寒风。
房间正中央,一团篝火烧得正旺,迈娅伸手试了试,火苗仿佛被什么东西阻隔了,哪怕放在易燃的布料上,整间树屋仍旧安然无恙。篝火背后好像摆了一堆东西,迈娅绕过火焰,发现那是各种各样的零食点心——从她最爱的霍格沃茨南瓜蛋糕,到三把扫帚的黄油啤酒,应有尽有。
迈娅毫不见外,把自己整个人扔在靠垫上,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她举起黄油啤酒,跟刚在她身边靠好的乔治碰杯。
“干杯!”
乔治也渴坏了,喝掉半杯黄油啤酒,又问迈娅:“所以你还喜欢吗?”
“喜欢?”迈娅笑了,“我爱死这儿啦,乔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