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我坐在山毛榉树下,面对着黑湖,入冬的凉风一阵阵吹过来,但我没有感觉到冷,反而还有一丝舒适。

我手中的笔停住,又在愣神了。

在霍格沃茨我就像是个怪人,成天不说话,独来独往,经常泡在图书馆里,还时不时在二楼那个“闹鬼”的舆洗室里停留很久,要么就是在天文塔上吹风,或者呆坐在黑湖旁边一坐就是几个小时。

因为我每次考试成绩都是年级第一,所以几乎整个年级甚至其他年级都有一部分人听说过我。

最搞笑的是,我一次偶然听见有人说,我是因为沉迷学习性情变得极其阴郁古怪,所以没人敢和我交朋友。

“不适应吗?”布莱克的声音跟着风一起飘进我的耳朵,听起来莫名没有了往常那般冷淡疏远的感觉。我回过神转头望去,他走近靠在树干上,眼神游离了一下,并没有看我,“因为里德尔?”

“跟他没关系。”我否认道。

他不置可否地扬了扬眉毛,气氛略微有些尴尬地沉默了一会儿。

“所以,你们为什么……”他停顿了一下,好像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但我猜到了他想要问我和里德尔为什么会分开的事情。我也不清楚布莱克是怎么关注到这个的。

“因为一些我无法接受的事情。”我故作轻松地耸耸肩。

“你都知道了?”他问。

“知道什么?”我有点意外地看着他,思考了好半天,“这么说,你知道他干了什么事?”

“呃。”他愣了愣,随即脸色变得不太自然,“如果,如果是你们私人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我无奈地摇摇头:“算了,不提他。”

“好。”他回答得十分果断。

接着,空气又一次陷入了一段漫长的沉寂中。我干脆低下头接着写作业了。

等我写完一段完整的文字后,抬起头,看见布莱克坐在离我隔了一人还要多的地方看书。说是看书,其实他的注意力显然根本没在书上,他的一只手正无聊地抛接着不知道从哪捡到的一颗橡子。

本来还没觉得怎样的我突然为此刻的安静感到了一丝尴尬。

“跟我待一起是不是挺无聊的?我一般也不怎么爱说话。”我不好意思地笑笑。

“无所谓。”他说,“我喜欢安静一点。”他的尾音奇怪地顿了一下,接住橡子的手也停了停。

“啊,那就好。”我说着,又接着先前的思路继续写起了魔法史论文,但是由于这段时间状态不好,上课总是跑神,对着几页崭新的书找知识点就显得有些吃力。

“需要帮忙么?”

熟悉的话让我一下子想到了和他刚认识的时候,于是我开玩笑似的问:“你是又欠我什么人情了吗?”

布莱克怔了一怔,随即也笑了起来——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笑,虽然幅度不大,但我发现他的脸颊竟然有两个浅浅的梨涡,这让他看起来难得的亲和了不少。

“我想可能没有。”他回答说。

“好吧——事实上,我确实需要。”我低下了头,顿时又有些怅然若失,“最近精神状态不大好,上课总会走神。可能是睡得太晚了吧……”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跟布莱克变得稍微熟络了些,我渐渐发现他跟我印象中并不太一样。骨子里的傲气不加掩饰地流于表面,使他每时每刻看上去都难以交流,但他与马尔福却截然不同,布莱克很内敛,没有那种凌人的嚣张气焰,也并没有高高在上的令人不适的藐视态度,甚至有时还存在一丝罕见的冷幽默感。

这天我去图书馆碰巧见到他,和他打了个招呼。

“找什么?”他问。

“《水生植物大全》……”

“我帮你找。”他顺着植物类书区找了过去。我在另一边挨个书名浏览了一遍,最后终于在靠边上的第二层找到了。

我一边打算伸手去拿,一边转头喊了声布莱克,想告诉他我已经找到了,然而我突然感受到一阵凉风拂过我指间,书脊被另一只修长的手按住了。

“好久不见。”

我回过头,和那双熟悉的深灰色眼睛对在一起,心脏猛地扯动了一下,整个人像被雷击中似的呆滞。

里德尔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冷眼看着我,很快又把视线转移向了我身后不算太远的布莱克身上。

我皱了皱眉头。

里德尔周身散发着阴郁的寒气,就仿佛我做错了什么事一样。

我决定不管他。我放下手,转过身,打算离开。

“你不是要借这本书?”里德尔冷冰冰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要用就拿去好了。”我随便回应了一句,加快了步子,也越过了站在那里的布莱克,径直冲着较远的且已经坐了好几个人的桌子那里走过去。

“不需要那本书了?”布莱克不慌不忙地跟了上来,坐到我的对面。

“不想要了。”我说。

不知道什么原因,接下来的几天我心情格外烦躁。诸事不顺,上课不小心愣个神就会被教授点到名字,还好布莱克会好心提醒我。魔药课上口渴了喝口水,想把水杯放回包里,结果失手磕到桌角掉地上碎掉了。最难受的是,我因此把一个同学吓到,导致她打翻了坩埚,附近好几个同学被烫伤。为此我需要写一份检讨——上课期间喝水并间接导致四名同学烫伤。

我不知该说些什么。

当我去办公室交检讨书时,却不巧地在门口看到了正在和斯拉格霍恩交谈的里德尔。

斯拉格霍恩看上去很高兴,拍了拍里德尔的肩膀,里德尔礼貌地点点头,应该是刚刚谈完话,正打算告别离开。

斯拉格霍恩摆了摆手,关上了门。

我看他转过身,便想赶紧找个地方躲一躲,但他的目光先一步落在了我的身上。我干脆硬着头皮往那边走,心里盘算着不理他直接敲门进办公室交检讨,交完就走人。

我盯着脚尖快步前行着,他走到离我不远的地方便慢慢停了下来,我装作没看见,就欲跟他擦肩而过,结果被他拉住了胳膊。

“又躲我?”他手上的力度很紧,我吃痛甩了一下,并没有甩开。

“你干什么?”我压低了声音,皱着眉毛,不太敢直视他。

“我在想,是什么原因让你一直躲着我,去跟那个……布莱克待在一起。”他轻描淡写地说。

“我说过,里德尔,我们太多事情没办法达成共识了,你知道——”

“我们的重点不应该在后一句么?”他淡淡地打断了我的话。

我懵了一下,没弄懂他到底在搞什么:“什么?”

“我说,你和布莱克在一起?”

“你在说什么鬼话?”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被他拖在这儿我越来越感到焦灼,我挣扎了几下,他却依旧没有松手的意思。

“放开我,里德尔!我还得去交检讨书,没工夫在这跟你闲聊……”

他意外地没有接话,沉默地和我对视了两秒,但也没顺从地放我走。

“和以前比,你还真是变了不少,艾斯莉。”他的声音很轻,还显得有些悠长,好像确实在感慨着什么,“理解我的感受真的很难吗?”

“这不是理不理解的问题,好吗?而是你——你难道不认为你做的那些事都很——”我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是不对的。”

“你不懂。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我看着他丝毫没有动摇的坚定眼神,感到些许无奈:“我的确不懂,我也不想听你跟我讲你的想法——好吧,我明知道我们两个就说不到一起去,我不该跟你提起这事。总之,我们就互不打扰,可以吗?”

“我不愿意。”他的态度有些强硬,“我不想你离开我。”

我愣在那,心脏仿佛停了一拍,睁大眼睛盯着他的脸看了半天,想捕捉点什么表情,但却无功而返。

面对着他毫不退缩的目光,最终我还是败下阵来,难受地偏移了视线,语气也软了许多:“我都说过了,我们的观点不一致,谁也不想为了谁勉强自己,何必呢?”被他一直抓着的手臂传来阵阵轻微的麻痹感,他手上滚烫的热度难以忽略,我焦躁地锁着眉头,用力推开了他的手,“就这样吧,你要是还想——还想做朋友,就不要继续跟我说这些了。”

我越过了他。

“所以你真的和布莱克在一起了?”他慵懒的声音幽幽地传进我耳朵,夹杂着一丝危险的试探,我甚至搞不清楚他是在开玩笑还是如何。

我真的不想再跟他耗下去了。

“没有的事。”我没好气地转过身,“更何况,就算我跟他在一起,恐怕和你也没什么关系,你不该干涉——”

他漫不经心地耸了耸肩,但是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比刚刚还要严肃认真了一点,语气却十分温和,像是在喃喃自语:“最好别这样,艾斯莉。”

我不再回应他,径直走到办公室门口,敲敲门走进去。

我调整了一下呼吸,把刚刚无意中在手里被捏出了皱的检讨书递给了斯拉格霍恩教授。

他只是很随意地大致看了一眼,就点点头把检讨书放在了一边。

“那几个同学没事吧,教授?”我问。

“没事了,只是很轻的烫伤。下次别再这么不小心了——还有,你是个好孩子,艾斯莉。你得起到榜样,上课的时候该干什么干什么,是不是?你很聪明,不知道多少人努力都达不到你成绩的一半。你、汤姆、温迪、埃弗里……你们几个更应该起到带头作用,多帮助同学。像汤姆他刚刚还在和我讨论学术问题——你们也一样,有什么想问的都可以随时来找我。”他宽容地说道,往嘴里塞了一块菠萝蜜饯,“哦,这么晚了,艾斯莉,快回去吧,要不迪佩特得关你禁闭了。要一块菠萝吗?”他指了指面前的盒子。

“不了,谢谢教授。”我说。他点点头,示意我可以走了。

我离开办公室,看一眼时间,还差两分钟宵禁。我飞快地跑回了休息室。

我急慌慌地找到了布莱克的位置坐到他前面,把魔药课作业拿了出来:“要是你不介意的话,能把魔药作业借我看看吗,布莱克?我还没有来得及写。”

斯拉格霍恩教授苦口婆心地说了那么多,我总不能明天一检查作业却发现根本没写,让他的脸面挂不住。

布莱克从旁边桌子上翻出来一张羊皮纸推到我面前。

“谢谢你,布莱克。”我奋笔疾书了起来。

“叫我奥赖恩吧。”他犹豫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道。

“好。”我不以为意地应了下来。

圣诞节的时候,我第一次没有在留校名单上签字。

我回了孤儿院。实际上,除了一些个人情绪的原因之外,还是想回去看看坎德先生。

这回我没有见到比利,他大概也离开孤儿院了。

我去陪孤身一人的坎德先生过了圣诞节。他对于我假期没有留校而感到有些意外,同时也很高兴地招待了我。

小屋虽然破旧,但稍稍收拾布置一下还是显得很是温馨。

在聊天过程中,话题又转到了现在欧洲一些国家当今的战争局势。看得出他现在还是满心为什么事情发愁,圣诞节对他来说可能也是高兴一小会儿罢了。

“那混蛋……”提到格林德沃,他很快就红了眼睛,但仿佛不愿意破坏圣诞节的气氛或是影响到我的情绪,他摇了摇头,想把话题岔开。但事实上对于我来说,听听这种事也无所谓,我真的蛮想知道究竟是怎么了才让他变成这个样子,是什么让他承受了如此大的压力和痛苦。

“他做了什么?”我问。

“你能想象到的所有可怕的事情。”他深深地吸了口气,“他毁了无数人的家和生命。”

我不合时宜地想到了里德尔。我不太清楚他和坎德先生口中那个格林德沃会不会是一种人。

“所以他这么做到底图什么呢?”

“他是想要革命,推翻《国际保密法》,建立由巫师领导的新全球秩序……艾斯莉,你还小,不用去多关心这种事情。”他说。

“我已经不小了。”我反驳道。

他不置可否:“现在只有邓布利多有希望对付他。他太强大了,但是邓布利多又不愿意出手。”

“为什么?”

坎德先生摇摇头没有作答。

“不早点阻止他,现在已经晚了……也不知道灾难什么时候能够结束。”他说。

我一声未吭,脑子里万千思绪纷乱地闪过。

如今魔法界正经历着的纷争,或许未来有一天会波及到英国吗?

我总是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在坎德先生给我讲完这些事之后,我甚至不知道里德尔和格林德沃是否怀着相同的观念与志向。

我想,要是早年真的有人去阻止格林德沃,他会不会回头?如今这一切是不是也就不会发生?

我感到一阵头疼。

里德尔的观念太牢固,他甚至比我想改变他的想法更想来改变我的想法。

我不愿意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我不相信他是个残忍冷血的人,我认为他只是偏激,把仇恨看得太重了,把对他父亲的不满与控诉都一股脑倾泻到所有麻瓜头上,这实在是不适宜。

所以,我到底要不要尝试着再努力努力呢?

我想起曾经看到过的那倒在地上的几具冰冷尸体,浑身打了个哆嗦。

如果我选择放手不管,那么在我看不见的地方,这种事还会有下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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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P]阿卢埃特
连载中江送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