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好来伺候的人,郑常宁就退下了,李凤遥挥手让他退了,剩下的来伺候的人面面相觑,无他,刚才她与郑常宁实在太像狼狈为奸了。
他们跟在后面人都傻了,他们在宫里,哪见过这等场景,这等女子,一看就不是善茬,他们有点慌。
宫里后妃多的是被奴婢拿捏的,礼数,规矩,都是嬷嬷提点的。
哪里如此——如此放肆的人,大明没有女子活得肆意过。
李凤遥坐下来看着他们,“你们叫什么名字?”
两个内侍先跪她面前,“娘娘,奴婢叫来顺,他叫来喜,是来侍奉娘娘的。”
那个嬷嬷走上前,她也分外客气,毕竟这位是差点把夏皇后拉下来的人物,万岁那么护着,还不知道以后的造化呢。
李凤遥指尖轻敲桌面,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二人,唇角微扬:“来顺、来喜?这名字倒是喜庆。”她视线转向那两个宫女,“你们呢?”
两个宫女连忙福身行礼,其中一个细声细气道:“回娘娘,奴婢叫春桃。”另一个紧跟着道:“奴婢叫秋杏。”
李凤遥轻笑:“春桃秋杏,倒是应景。”她目光最后落在那位嬷嬷身上,语气随意却暗含试探,“嬷嬷怎么称呼?”
嬷嬷恭敬地低头:“老奴姓周,娘娘唤我周嬷嬷便是。”
李凤遥点点头,身子微微前倾,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们:“既然来了我这儿,规矩就得按我的来,宫里那套繁文缛节,在这儿能省则省。”
几人面面相觑,来顺壮着胆子道:“娘娘,可这礼数……”
“礼数?”李凤遥挑眉,“你们是来伺候我的,还是来管束我的?”
周嬷嬷见状,连忙赔笑:“娘娘说笑了,自然是伺候您的。只是宫里规矩森严,奴婢们怕伺候不周……”
李凤遥懒懒地往后一靠,“放心,你们只要记住一点,在这儿,我的话就是规矩。”她顿了顿,笑意更深,“当然,若你们觉得跟着我委屈了,现在就可以回去,我绝不拦着。”
几人哪敢接这话?连忙跪下:“奴婢不敢!愿尽心侍奉娘娘!”
李凤遥满意地“嗯”了一声,挥挥手:“行了,都起来吧。来顺、来喜,去把外头的箱子搬进来;春桃、秋杏,去收拾下我的妆台。周嬷嬷——”她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你留下,我有话问你。”
众人连忙应声退下,只留周嬷嬷一人站在堂中,额角微微沁出冷汗。
“嬷嬷坐。”李凤遥为她倒一杯茶,随后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才悠悠开口:“周嬷嬷在宫里待了多少年了?”
周嬷嬷谨慎答道:“回娘娘,老奴在宫中已有二十余载。”
“嬷嬷,我不太明白宫中世故与人物,这还需你多提点,今日初来乍到,先去休息吧。”
“是,奴婢告退。”
她的房内又空下来,元宝又变为电子熊猫蹲她身旁。
「你不喜欢他们?」
‘为什么这么说?’
「你对他们与其他人不一样。」
李凤遥看着这熊猫,‘因为身份,我如果表现得善良,他们就会时时想要善意的提点我,就会让我遵守规矩,宫里的没有什么善茬,我可没心情后面慢慢整顿。元宝,人很奇怪,一直很坏的人,偶尔善良一次,就会让人感恩戴德。一直善良的人,一点不顺心,就会被人瞪鼻子上眼。’
她难道还要在大明科普人权吗?她还能阻止太监被剁鸡儿吗?
算了吧,她无依无靠一孤女,当然得先立足,古人讲究恩威并重,恩从威里来,没有威,就没有恩,那叫软杮子。
「可是那个郑常宁一看就不是好人。」
‘元宝,好人可不好用,最好用的,就是小人,他们能屈能伸会钻营。你以为朱厚照这般闹腾,是因为爱情吗?’
「不是吗?」
‘也是,但不全是,因为不是喜欢,他根本不会这么闹腾,但仅仅是喜欢,不足以让他这么闹腾。’
李凤遥很多话不能与人说,但人类就是需要倾诉的,所以她很放心地与人工智能扯。‘这样的闹腾,不是朱厚照头一回,上一回他这么为其造势的,是刘谨,被他凌迟处死的那个权宦。’
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是所有当权者的写照。‘当年他初登基时,才十四岁,上有太后与外戚虎视眈眈,下有内阁文臣欲夺权,宫里还有掌印太监一手遮天。他生性贪玩,厌倦传统礼法和文官的约束,他喜欢享乐,热衷于微服出巡、军事游戏,对朝政兴趣有限,因而将政务交给亲近的宦官处理。可那时候的掌印,是先帝留下来的人,也是张太后的人。’
‘他不喜欢干活,却对权力很敏感,他少年就握住兵权,有兵权就有实权,这在汉朝有用,在大明效果并不大,天子有兵权难道还能造自己反吗?’
‘内阁权力较大,朱厚照为摆脱文官对皇权的限制,有意扶持宦官,他也是闹腾洗牌,将太后外戚与宫里宦官都打压清理一拨。文臣以后自己的春天来了,那年十五岁,他反手就捧起了刘谨与其他宦官,后世称八虎,帮他打压迫害文官,那是臣子黑暗的日子,一不留神就得死。’
‘刘谨得这生杀权力,膨胀得厉害,行事无忌且滥杀,引起了众怒,贪污得多,也壮大了野心。最终因权力过大,甚至威胁皇权,而被朱厚照处死。’
‘他看着无害,可就是这么无害的人,他杀起人来,用得是凌迟。他清洗了一遍,权力洗牌,天下毫无动荡,就证明他不是一个蠢人。如今文臣稳占上风,他难道真不在乎吗?可他无人可用,宦官因为八虎的下场,根本不敢为了他对上内阁。’
‘他亲征,自封大将军,无非是将武将与兵权绑得更死,与文官对上,但他无子,也不肯去后宫,那是他认为那里是太后与内阁的提线木偶,没兴趣纠缠。’
‘在如今的形势下,他看见了我的能力,就仿佛李治当年看见武则天,当只是爱情,帮爱人上位可以徐徐图之不着急。可如果是政治同盟,那速度与激情就不一样了。这是政治动物的天性,如今他更需要我,所以糖衣炮弹不要钱似的砸来。’
这世上最不能相信的就是帝王的爱情,李治当年还想过废后呢,天家无情,朱厚照如果真的与表面上那般单纯,怎么可能十几岁就手握实权,亲政亲征无往不利。
「可是这样复杂的人,宿主为什么要去掺和,他捧起刘谨到弄死他,不过五年而已。」
‘因为我不是刘谨,这是男人的自大,天下谁都可能有反心,只有他的女人不会,就算会,也是外戚强横的。没有野心是庸才,有野心的人才好用。我无父母,无有根基,哪怕有钱有能力,但在上面看来,就是身如浮萍。因为大明的土壤,就不适合女人奋斗生存。’
况且她现在确实没什么反心,单纯就是想抓住机会扶摇直上,他们是互相需要,谁也别说谁自私。
李凤遥的童年,并没有被爱过,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去爱人,上辈子对周叙白,也是小女孩的占有欲。
比起爱情这种复杂的东西,她更习惯将其转化为利益关系,没有任何感情是凭白无故的,她收到也会没有安全感。
这天下谁都治得,男人治得,女人更治得,一切凭功绩说话,有名垂千古的机会,谁愿意藉藉无名呢?
族谱单开一页都能让人舍生忘死,更别说史书一页。
马皇后不干政只生孩子,贤良吧,但她留下名字了吗?
大明女子,秦良玉的名字就响当当。
另一边杨慎可不好过,他爹骂得他狗血淋头,他都不知道发生了啥。
细问才知道是栖霞阁的李东家看上他,啊这,长得帅有才华是他的错吗?女子愿意弃富贵而求他,这是他的错吗?
那日他与李东家相谈甚欢,让佳人会错了意,情有可原。不过因为皇帝看上了闹腾,不然的话,也是一段风月。
气得杨廷和当场动了家法,他怎么有这等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的儿子!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
朱厚照忙完了就过了,他可不是干活不留名的人,他出了一分力,要嚷出两分的劳累,他到栖霞阁的时候,正是黄昏,他见到此时盛妆的李凤遥。
“朕就知道,这头面配你,真好看,怎么样,朕说话算话吧?”
李凤遥嗯了一声,“陛下是君子,一言九鼎,听闻陛下为我大闹朝堂与群臣,我甚是感动。”
朱厚照拥着她,“等礼部事完,朕给你定封号,为宸贵妃,如何?”
宸,常用以指宫殿、帝位,用作帝王代称。是极为贵重的封号了,他展现了他的诚意,李凤遥回抱了他。
“这可是陛下说的。”她想了想,“前些日子,杨首辅来寻我,要我离开京城,离开陛下,许诺我田宅金银,诰命美玉,被我气走了,我瞧他一大把年纪了,要是气个好歹,可怎么办?”
朱厚照了然,“我说那老头怎么那几天那么沉默,原来是凤遥的能耐,放心,那群老头要是那么容易气死,我就不必那么烦了,他们命长着呢。”
不过他对这事很满意,果然还得是野路子,哪怕皇后对上杨廷和,都从不质疑什么。他们倒是穿一条裤子,夏家有什么事都找上杨府,他们的眼里哪有天子?
他们纠着李凤遥的出身,笑话,大明朝什么时候看出身?内阁里的还有世家不成?太祖都是要饭出身,穿上衣冠,还真不把自个当禽兽了。
朱厚照对于以前用宦官,到最后刘谨为非作歹差点脱离控制也恶心,他还没有属于自己的盟友,朝堂对于权力,如饿狼追咬着骨头,他们互相巴不得对方早点死,却非维持着君臣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