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 两个妈妈
来到安辰阿姨家，母亲正在厨房帮忙，桌子上已经摆放了四盘菜。
手机铃声响起，安辰从厨房出来接通按下免提道：“小北呀，你感冒好些了吗？”
“嗯，已经没事了。”
听见路北的声音，初萌自然看过去，又转过来。
“还说没事，你这鼻音明显很重？”安辰有些担忧，皱眉道：“我打给你可视电话，我看看。”
“真不用……”还没等说完，安辰已经挂断了，很快举起手机打开了可视通话。
就在安辰找寻角度时，初萌从镜头一晃而过，她想回房间。
而这一晃被视频那头的路北捕捉到，微笑道：“小萌来了？”
站在房门口的初萌就跟被点了穴一样，很快就迎来了安辰的声音，“小萌来，给姐姐打个招呼。”
虽然有一万个不情愿，但在转身时还是变得跟之前一样，“小北姐，好久不见。”
在初萌眼里，手机里的路北比分别时更好看了。
而在路北眼里，眼前的初萌也变得格外吸引人。
“好久不见，你最近好吗？”路北声音低沉，又落落大方。
“还不错，你呢？”初萌说完，看向已经跑去厨房帮忙的安辰阿姨，扬声道：“安辰阿姨，你不聊了吗？”
“你们先聊，这个菜要出锅了。”
显然这声音路北也听得见，继续道：“我挺好的，你最近都在忙什么？”
初萌拿着手机回到屋内，房间昏暗没有开灯，只有手机屏幕上的光打在脸上，看着屏幕里的人，初萌笑道：“也没什么，就是拍了个校园访谈，我有一个朋友想当我以后的经纪人。”
以前她绝对不会说起这些，现在说这些的私心其实很幼稚，又不太想解释。
“替你开心。”
还是这么惜字如金，初萌不想多聊，提醒道：“你那边不早了吧，还病着呢，要不要休息了？”
“好。”没等挂线，路北突然开口道：“我加了你微信，是你的手机号吧，我可不想总用短信发给你，太贵了。以后我想跟你视讯的时候，能打给你吗？”
拙劣的借口，初萌拿出自己的手机，看到路北添加好友的申请，犹豫了一秒添加成功后，淡淡地“嗯”了一声，“随你，不过我要是忙，可能不接。”真搞不清楚自己在矫情什么。
“好，那挂了，拜。”
“嗯，拜。”
屋内陷入黑暗，盯着路北微信的交流页面，两个人都没有发任何文字，直到安辰叫她出去吃饭，初萌才把手机屏幕关掉。
“来了。”
……
不出意外，今晚初萌会留宿在这里，关于母亲与安辰之间的事，母亲之前问过她，是怕自己不能接受这份合理又不合理的关系。
看着母亲的担忧，初萌除了心疼还是心疼，人生在世如果连追爱的权利都没有，活着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被教育框架约束洗脑，迫使一个人必须选择一门可能不适合自己的专业，然后告诉你崇高的梦与追求，后来那些专业也不装了，一脸淡然的看着没选择的你，告诉你成功不仅仅是专业，还需要背景。
可奇怪的是，这些说明从不会在你选择前告诉你。
觉醒时发现自己已经成为了可利用的压榨工具，回望四周，身在传输带上的自己，是那么渺小无助又拥挤。进入第一道闸口之后，痛只是一下，很快就会适应，再被输送到不同的机器榨干直至最后，最后用辛劳换来的一切为了续命无条件上交，就像一个永无止境的循环。
如果是这样的结局，为什么不挣脱束缚呢！是没了勇气，还是教化下的人，不知道怎么挣脱。
就像母亲，面对自己的支持，却一脸疑惑的问：“为什么？”
初萌知道母亲在想什么，直言道：“因为在安辰阿姨身边的你，比任何时候都开心，是发自内心的快乐。”
“……小萌！”文曼依旧不可置信的看着女儿。
“看见现在的你，如果时光能倒流……我宁可没有我，也希望你追求自己的幸福。”初萌说的是实话，重生一次或许是恩赐，重生多次过着重复又重复的生活，这种绝望无人能理解，哪怕看着母亲现在这么幸福，这颗心也好像被按在深渊，无声无息的折磨，堪比术后麻醉，痛不欲生。
“以前或许会，但自从有了你之后，在妈妈眼里一切都值得。”
这种值得背后的苦，没人能懂。
没有人。
回忆慢慢淡去，初萌听着门外的动静，是安辰给妈妈买了新衣服，妈妈不要，安辰不依不饶非让她试试看……
最终母亲妥协了，然后迎来了一波赞美，还真是甜蜜，就像老夫老妻。
嘴角明明在笑，那为什么自己却哭了呢？
至于睡在路北房间，是因为之前睡客房还是掉地上了。是错觉么，这个房间里还有她的味道，这张床她之前一直在睡。
初萌盯着天花板，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变态，会用这种思念方式舔舐伤口，遍体鳞伤地走在重复的路上。
如果不这样，她会被这种感觉折磨到疯掉。
之所以路北在自己这儿与众不同，正是因为自己一点都不了解她。更像是吃了几百年的斋宴，突然见到了荤腥一样，牵动着所有神经。
手机嗡嗡响，是微信。
看着路北的名字，初萌目光一亮。
‘睡了吗？’
立马回复：‘还没。’
对方正在输入，‘可以再看看你吗？’
初萌眸光轻闪，她快爱上这家伙的直接了。
假装倔强回复：‘为什么？’
对方正在输入，‘今天见了你之后，刚补觉的时候梦到了你，所以想再看看。’
初萌盯着手机半天，终于回复，‘那你打过来吧。’
很快视频接通，光是留意到初萌身后的一角，路北眼睛一亮，“你在我床上呢？”
“大姐，这话现在这么说很奇怪，也纳闷……我住客房几次掉地上几次，在你这屋就不会，所以安辰阿姨就让我住过来了，反正等你回来床单被罩都会换。”初萌也不知道自己在解释什么，又好像真的没有必要。
路北说着再次倒在床上，瞬间有种躺在一起的感觉，只是背景不同，地方不同，时间也不同罢了。
“心情不好？”
“什么？”初萌皱起小眉头，“为什么这么说？”
路北淡淡一笑，“你没否定我，就证明我说对了。”
“没否定不代表你说对了。”
以前不觉得这家伙会有倔强的一面，几年不见总觉得那抹淡然少了，现在反倒像个孩子。
“也是，你就算心情不好，也不会跟我说。”路北对此很肯定。
“那可不一定，只是说了你也未必能懂。”见路北挑眉疑惑的表情，初萌笑了。
一切都是那么自然。
“说说看？”
“看得到结果，却望不到头的感觉。”初萌留意到她沉思的表情，淡淡询问：“很难理解吧？”
“嗯……确实，如果我拥有这种感觉，会很无措，很绝望。”
“如果这种感觉挥之不去呢？”
手机那头的路北思考了好一会儿，才道：“我想一定会有某个契机让你看得见尽头，也无法预测结果。”
“某个契机？”对呀，来到这里算不算是契机呢？看着屏幕里的人，不知道是因为她说出来有治愈感，还是因为这句话本就治愈，初萌已经分不清楚了，“心情好点了。”
路北才不信，笑道：“敷衍，快去睡吧。”
“看够了就催我去睡？”初萌还没看够呢！
路北垂眉浅笑，凑近几分仔细盯着初萌，“你一点都没变，这感觉才是你。”
脑海浮现她离开前那一刻，初萌瞬间有些无措，淡淡地“哼”了一声，“不说了，晚安。”
“好，晚安。”
屏幕变成了白色背景板，先是刺眼然后慢慢变淡再变暗，如梦初醒不外如是。
突然好想她。
初萌抱着被子，身体蜷缩在一起，这感觉太奇怪了。
……
第二天，初萌病了，发烧38.9，高烧不退的她，不知道是药物作用，还是真烧糊涂了，她做了一个浑浑噩噩的梦。
在梦里，她又回到了那间熟悉的病房，睁开眼睛就是那只乱入的飞蛾。
内心咯噔一下，怎么回事！
难道说发烧病死了，又重新来了一遍？
可是画面就停留在飞蛾那儿，不管自己怎么用力，都无法切换到其他位置，耳边传来一些细碎的声音，噼里啪啦，噼里啪啦……伴随着这些声音，初萌又睡着了。
再醒来，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退烧了，退烧了。”
是母亲！！她还在，初萌迫切的睁开眼，五感慢慢回归，感觉自己被热气笼罩，想抬脚蹬开什么，却被一股力量固定。
“别乱动，你发汗退烧，现在是很难受，再忍忍。”
“妈……”初萌睁开充满水气的眸子，喃喃道：“我想喝水。”
安辰听见立刻转身去倒水，文曼扶着安辰喂水，这一幕让初萌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
以前生病都是自己一个人抗，这个社会对没有背景或者没有爸妈的女人来说，恶意太深。
就算那时身边有许若文，也不曾有过这份感觉。
没错，重生多次她早已模糊了什么是真感情与真爱。
豌豆大小的眼泪直接落下，这可给安辰还有文曼吓坏了。
“怎么了？怎么哭了？”
“我感觉……”初萌此时情绪大爆发，抱住母亲带着这份难受，嚎哭道：“我感觉我有俩个妈妈，太幸福了！！！”
这句话一出，两个大人先是一愣，随后默契一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