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兰爱惨了下雨天,因为可以安心窝在被窝,也可以选择假装没有带伞跑进雨里,来一场放肆忘我的狂欢。
当然,最后毫无疑问避免不了被长辈说教一番。
一些人总喜欢在围墙之下揣度旷野的形状,用“流浪”的标签丈量自由的疆界。尤兰曾见过一位生命时间为数不多的旅者,那位旅者在追寻“远方”
尤兰好奇远方有什么?那人回答,远方有高山,远方有流水,远方有他未曾踏足的辽阔星河。
旁人说,他在流浪。
而他却爽朗大笑,说,他在自由。
自由让人忘记死,也让人忘记爱。
爱让人记起安定,让人怀念平淡。
或许等某一天尤兰再回头发现自己也不再年轻,也会怀念起某个刻骨铭心的时刻吧。
尤兰不想这辈子都碌碌无为,也不图什么名垂青史。
她想要来一场刺激的冒险,轰轰烈烈的谢幕,在每个遇到的人的记忆中都有她那一抹小小痕迹。
跟着羚羊小姐走遍了不同的平行世界,那时尤兰还不懂,为何年轻的羚羊小姐脸上总写满了一副“生人勿近,熟人更是滚远点”的表情。
后来才发现异次元商人的时间流逝比普通人慢得多,多一分羁绊,分别时也就多一份痛。
漫长的时间给了异次元商人很多尝试的可能,在实习期的尤兰也不例外,她开始写起了小说。
但写小说可比想象中要难得多。
看惯了一些影视剧里最后‘英雄’总是‘相夫教子’,或者总与‘爱情’捆绑,虽然最后的结局是‘happy end’,但总觉得差点意思。
那‘英雄’应该干什么。惊天雷询问。
尤兰下意识答复,继续自由!
惊天雷笑了。
尤兰撇着嘴,戳了戳惊天雷的腹甲,难道你有更好的想法吗?
惊天雷怂了怂肩,他没有头绪,尤兰说,简单只要把这故事里的‘英雄’想成身边人就好。
尤兰站起身,转了个圈。
“拿我来举例,如果我是你故事中的主角你要怎么写我的结局?”
这个问题落下惊天雷沉默了许久,尤兰想或许他在思考。
但最后惊天雷只是询问了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你喜欢自由吗?
尤兰回答,喜欢,非常喜欢。比起世俗定义的‘幸福’,她更喜欢‘自由’。
不过这个和她问的问题有关吗?
有关。惊天雷回复。如果她喜欢自由便放她自由。或者……
正说着惊天雷伸出手,将尤兰困在了他圈住的方寸之地。
“……这样。”
惊天雷看着尤兰,最后还是掩下了眼底一闪而过的情绪,收回了手。
他说,如果故事中的你真的想要自由,请把故事中的我也带走吧。和你一起。
年轻人的情愫总是带点笨拙的伪装。
她和惊天雷的关系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的小秘密,其实更多的是在躲家里的大人。这让尤兰想起国高时一些小情侣也是这样躲老师的。
说来有些好笑,他们以为他们伪装得很好,其实早已破绽百出。
尤兰低头扒着碗里的菜。
坐在对面的是羚羊小姐和她的恋人,起初尤兰还看那小子不爽,但现在看他那么爱羚羊小姐,尤兰也勉为其难的接受了。
如果他对前辈不好,尤兰也不介意实施死侍提供的建议,给这个臭男人一拳。
想到这里,尤兰狠狠咬了一口惊天雷夹的菜。
担心使用全息影像的惊天雷暴露,她把他盘里的菜也给叉走了,尤兰很开心因为惊天雷盘子里的都是她喜欢吃的,而惊天雷也很开心。
然后羚羊小姐的男友就把惊天雷支走了……
现在只有羚羊小姐和尤兰。
看着羚羊小姐的眼神,尤兰莫名紧张起来。
对方只是简单询问了几个问题,但尤兰总感觉前辈好像早就知道了什么,只是没有戳穿罢了。
临走时羚羊小姐取下了她一直佩戴的红宝石送给了尤兰。
一是她准备退休了,不再是异次元商人,以普通人的身份和爱人过度余生。二是正好让尤兰转正。
她说,你已经长大了,我也是时候该放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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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着心心念念代表正式转正的红宝石,尤兰心中五味杂陈,就像嘴里含着块柠檬糖,说不上甜,也赶不上太酸的程度。
在顺利转正的第二天,便有异次元商人风风火火来推荐只有异次元商人才能穿的传统服饰。
尤兰看到服饰的第一想法就是好丑的衣服。
她悄悄对着惊天雷吐槽,我觉得我要穿上这个一定糟糕透顶。
惊天雷笑着回复,我陪你一起‘糟糕’。
那说好了,要‘糟糕’得惊天动地才行~!
尤兰伸出小拇指。
从那天起那条外人眼里看起来很糟糕的领带和装饰被惊天雷戴了许久,而尤兰也换了一身很‘惊天动地’的行头。
前来找惊天雷想要拍个‘惊天地泣鬼神’的电影的红蜘蛛,看到二人的模样都忍不住吐槽一句,一个大疯子带了一个小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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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流逝,日子就这么平淡过着,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充满激情。
羚羊小姐说,你可以离开继续你的旅行,毕竟你现在还很年轻,有很多试错的机会……
那时年轻的尤兰拒绝了。
因为爱,她的前辈选择了安定。
也因为爱,她选择了平淡。
爱容易让人变成一个“傻子”。等回味起那段神秘紧身衣男子说得这番话时。尤兰也只会笑笑说,她也曾当过“傻子”,如果还有机会她希望下一辈子再当一回这个“傻子”,以二人都是相同的身份为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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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兰参加了羚羊小姐的婚礼。
而同年,尤兰写完了她的第一本,只是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的好。
在拍电影时,赞助方想加个男主。
尤兰不想加,她回答“这部剧没有男主,遇到的每个人都是她生命中……贵人。”
赞助方说,现在大家更愿意看有男主的爱情剧。
那时年轻的尤兰固执的拒绝了。
而这电影也如它的名字《To be continued(未完待续)》,在漫长的等待中收获不到结果。
一年、三年、甚至十年……
时间对尤兰格外宽容。身边结识的人类小伙伴都老去了,而她的容颜一直未变。
这是诅咒吗?
可异次元的那些老前辈却说这是恩赐,因为他们有足够的时间赚取更多的‘财富’。
有了‘财富’就有了更多的时间。
尤兰想起孤独离世的羚羊小姐。尤兰曾试图带她出去散心,但却被婉拒了。前辈的爱人先一步离去,留她一人在漫长而无望的岁月里煎熬,直至生命尽头。哪怕前辈早已不是异次元商人,而是一个普通人,她也难逃这个诅咒带来的后遗症。
尤兰问,是不是只要不退休,异次元商人就可以永生。
答案是:不是的,异次元商人只是比普通人老得慢而已。
异次元商人只是比普通人活得时间久而已。
那可以和赛博坦人一样久吗?尤兰又问。
但这个问题只换取周围老前辈们的一阵嘲笑。
后来尤兰没有再写那些过于理想化的文章,而是像大多数异次元商人一样开始经商。
尤兰渐渐学会了放下清高,不再固执。她收起了所有天真的向往和格格不入的坚持,像一滴水融入墨池,彻底融入了那庞大的队伍。她奔波,算计,穿梭于各个平行世界只为攫取那所谓的“财富”。
尤兰想起刚开始发现自己容颜未变时,她还向惊天雷打趣,‘我现在这个样子估计还能再当一回女高。’
尤兰想起羚羊小姐那晚说得话是何寓意。
异次元商人比普通人活的久,但赛博坦人比异次元商人活得更久。
她甚至占据不到他的生命中的一小颗‘尘埃’。
尤兰反复咀嚼着,味同嚼蜡。
一股苦涩在口中炸开,她往嘴里塞了好几颗柠檬糖,直到她的舌尖被酸涩刺激到麻木,直至糖果再也尝不到甜味。
她好像有点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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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兰回到了惊天雷的住处。
这里和记忆中的变化不大,只是多添了几本书,多了几份光盘。
墙上挂着她上次和惊天雷看完《Pirates of the Caribbean》时拍的相片,那时她买了顶海盗帽戴上。她说她想要去当海盗。
而惊天雷只是纵容她,他说,想好去哪里了吗,船长!
没想好啦!她说。管它呢!就一直开,朝着一个方向开,开到世界尽头就好啦!
开到世界尽头?
一个多么天真美好的幻想。
就在尤兰还在望着照片感慨时,惊天雷不知何时已来到她身后。
他们好久没有像现在这样聊天了,上一次……好像还是她疲惫不堪地从某个交易中归来。惊天雷说她没有以前那么快乐了。那时她说过什么来着?哦,她说:“人会变的。”
变得不再纯粹,变得不再快乐,变得连自己都认不清。
这次,尤兰没有转过身,而是小心翼翼的询问,“你还爱我吗?”
或许她在找一个心安理得可以让自己休息下来的理由。
突然天旋地转。
那句话最后换来的只有一阵密密麻麻的吻。
他用行动表述了他近乎滚烫的思念,每一下都是那么的不舍。
尤兰抬手抵在了他的唇,想要制止这过于激烈的倾诉。
但这举动似乎并未让惊天雷停住,惊天雷反而顺势捉住她的手腕,贪婪的轻吻着她的掌心。
她听到惊天雷说,欢迎回来。
她听到惊天雷说,我想你了!你离开后的每时每刻都在……
那窒息般的吻再次席卷来。
比之前更加深入。
更加缠绵。
他吻得热烈。
甚至还想继续往下做……
“我有点累了。”
尤兰用胳膊挡住了眼睛。
那密密麻麻的吻终于停住了。
盖住眼睛的胳膊也被移开了。
而她的眼镜早在第一个吻落下时就已经被惊天雷摘下。
失去眼镜的尤兰现在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周围和模模糊糊的他。
尤兰得到了两个轻轻的吻。
一吻落在唇边,一吻落在左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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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是自私的,自私的得到爱,自私的占有爱,但当真正的爱波涛汹涌的来临时又畏惧爱。
尤兰再次找惊天雷时,她自私的提出了分手。
她拿出圣经,拿出了牧师的一套说辞。
磕磕绊绊说了哪里不合适,上帝不会祝福。
无论谁等谁都是一种煎熬,况且人类寿命对于赛博坦人而言是短暂的。她不想惊天雷再重蹈羚羊小姐的覆辙。
至少这次,她想她应该当那个恶人。
尤兰深深鞠躬,随后拿出记忆删除器。
“让我留下它们吧,几天也好。”一直沉默的惊天雷终于开口了。
“但我准备今天离开这里,抱歉……”
“可我们还有很多没有看完。”惊天雷苦涩。“这是我的记忆,至少让我自己决定何时处理它,好吗?你可以教我使用这个装置,就像以前那样。”
尤兰同意了,最终她将删除记忆器留给了惊天雷,教他如何使用。
这个仪器的使用次数只有一次,用完了也就没了。
尤兰专心致志的教着,她从始至终没有看惊天雷,自然也错过了惊天雷脸上的表情,以及…他的举动。
“这个仪器对身体有副作用吗。”惊天雷突然询问。
“没有,它只会删除记忆,许多异次元商人都是靠着这个删除……”
比话语先到的是绞心般的钝痛,说不出来的难受,仿佛心口压抑着的所有情绪突然全被揪出来无限放大。
尤兰抬头看到删除记忆装置对准了她,一时间周围的所有都凝固了,有什么东西剧烈的挤压着她的心脏。
一时间无数狗血电影情节在脑中闪过。
最后……
“biu~”
记忆删掉器换成了惊天雷的手指,他只是轻轻碰了一下尤兰的额头。
尤兰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言语在汹涌的情绪面前苍白无力,最后也只能吐出一句“幼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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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出来的气在眼镜上上了一层薄雾,眼前雾蒙蒙,看不清前方是何路。
尤兰记不清自己是带着怎样的心情离开哪里的,她不想记起,也不想回味。
只是机械地迈着脚步。
越走越快。
最终跑了起来。
又是因为爱,她选择了放手。
旁人笑她,她爱得太懦弱。
她笑她,她爱得太“伟大”。
风很冷,
就连雨也仿佛听到了这声声泣血的‘哀’,赶来洗刷她身上的余孽。
她想起第一次决定当异次元商人时,她兴奋的和小伙伴们说,她要去远航啦,就是那个远航啦!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他(们)说,我们还会再见吗?
……
会的、会的、一定会的!
至少在我的生命结束前,让我的足迹贯穿你(们)的一生。
过去、现在、未来……
至少现在别停下。
主啊……至少现在别停下……
尤兰用尽此生最虔诚的方式祈求着、祈求着……
直至她穿过一道传送门。
雨停了。
但,
他们的故事,To be continued(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