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光芒笼罩住前，贝利亚曾试图抽身退开，然而一股奇妙的力量拖住了他的身体，甚至反将他吸进了那场混乱的中心。
吸进。
这或许不是个足够准确的形容词，却是他当时的唯一感受。
好消息是，视野扭曲的现象很快便消失了，至于坏消息……
贝利亚站在高耸的山崖顶部，眼前紫云缭绕，细小的雷光在云雾间窜动，一步之隔的崖底能看见些隐约的红光，类硫磺的气味顺风直上，即使是在高处也像是泡在温泉里。
大部分奥特曼对寒冷的适应性不如炽热，可惜贝利亚属于那些讨厌热而多过冷的少数。
“难道是个传送装置？不，如果是，科研局不可能将它们放进博物馆，如果只是幻觉的话，需要依托真实的记忆，这样的地方……类似的太多了，多想无益吗。”
分析着状况，贝利亚伸出手，他能够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着的能量，驳杂而无序就像是宇宙，然而在这里吸纳光能所需要耗费的时间——
他向前伸出的手猛地攥紧。
即使算上视野扭曲的那段时间，到现在也至多不过才半分钟而已，可无论是他自身的感受，还是计时器传达的信息，都很清楚的说明着光能正在被大量消耗，照这速度下去，恐怕三分钟就是计时器能够拖延的极限了。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还继续维持原体型无疑是愚蠢的。
贝利亚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类环境，毕竟宇宙很大，总有些奇奇怪怪的地方，奥特曼显眼的外表又容易被盯上，而有时需要跟原住民接触，也不能暴露自己是外星人的事实，所以如何转换成另一种形态，基本是每个奥特战士必备的技能。
它被命名为人类体，简单又好记。
不过具体操作起来就不像命名那么容易了，不是技术上的问题，只是并非所有奥都擅长捏脸，又不能都捏同一张脸。
曾经就有一批战士这么干过，然后宇宙中就出现了多胞胎奥特战士的传说，甚至在真相大白后，还变成了灰色地带吧台上的笑料，于是光之国就再没奥这么干过了。
人间体的出现比人类体要晚一点，奥特战士通过与另一个生命——通常是原住民——合体的方式来转换形态，虽然这办法对双方都有益，不过和其他人共享一具身体，长时间不分离就会互相渗透……这就是贝利亚无法忍受的了。
一个受他人影响的自己？
——哈，见鬼去吧！
贝利亚最后选择了他最初到访的异星上，一名原住民作为他人类体的参照。
那是个美丽的女人，留着头秀美的黑发还有双明亮的杏眼，她的笑容让人很容易产生信任感，无疑是打入陌生人群所适宜的形象。
当然不是所有奥都赞同这个观点，不过无所谓，贝利亚也不需要他们的同意，所以不管是那时佐恩的欲言又止，还是肯的膛目结舌，又或者是罗伊大肆嘲笑，都没能影响他对这个模样的满意。
直到现在也是。
底部铸有一层隔热金属的靴子在光芒中踩至地面，白色衣袍紧接着垂落至小腿，近臀的布料两侧被裁开，走动间隐约可见内里同样是白色的护腿——如果只看到这里还能保留些朦胧的幻想，然而再往上，一切美感都被一样事物给破坏了。
没错，就是修行甲。
低头看着手臂和上半身附着的装甲，饶是贝利亚也没想到这玩意儿这么顽固，都变成人类体了还牢牢黏在身上。
这么个鬼样子能让人放下戒心才是奇了，可纵有万般手法，无奈头上扣着个面甲，也就能看看下颚骨和颈项的线条优美与否了。
也罢，反正这种地方有没有居民得另说。
尚未辨明所处之地究竟是真是幻，贝利亚不认为飞上天空是个观察地形的好办法，更别提去到这里的宇宙中了，那真不是上赶着去当靶子吗？
于是一番思考过后，穿着身厚重铠甲的女人走到山崖边沿，循着山体倾斜的坡度逐层往下跳落。
对贝利亚而言，现在唯一不算坏的是在变成这种形态后，光能的消耗大幅下降、远低于吸收的效率，所以至少目前是不用担心红灯的问题了。
当贝利亚跳下山崖时，赛罗刚刚脱离眩晕状态。
过高的能量消耗令他的身体自动选择了缩小身形，这当然比不上真正的形态转换，但因为赛罗和其他奥特战士有所区别的成长轨迹，他还没来得及去思考怎么捏造属于他自己的人类体——人间体就更别提了，没有合体对象啊！
从沙地上一骨碌爬起身，他四处张望，目之所及一片苍凉，没有任何生物的迹象，天空是淡紫色的，云端之上虽有恒星，却奇怪的完全看不到更远的地方，仿佛视线被拘束在了这个星球上。
不过对赛罗来说这不算什么，甚至都称不上是困扰，何况他还没忘记晕眩之前发生的事故。
这里肯定不是现实，赛罗用直觉判定了这一点。
能量的消耗勉强在接受的范围内，如果需要战斗，只要不用光线技应该问题就不大。
他三下五除二的理清了头绪，然后极目远望，很快便将前行的目标锁定在唯一凸出了沙地，疑似有建筑物的方向。
***
疼痛会迭起，就像感冒。
阿古茹觉得自己好像溺水了，这真奇怪，好像他能溺成一样。
可这种浸满口鼻，压迫着胸口，裹缠住四肢的感觉实在太像他还是藤宫时，曾尝试过的自杀方式。不过那时候我梦来的及时，所以具体的感觉到底是不是这样，他已经记不太清了。
想到我梦，阿古茹仿佛重了千斤的手臂微微一动，他又努努力，腿挪动了一下。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始终看不见东西，但能动就有希望脱离这种困境，于是他坚持不懈的继续尝试。
不清楚过去了多久，总之是很长一段时间后，阿古茹才终于恢复了行动力。
视野里也隐约有光出现在漫长的黑暗中。
看来他并没有瞎，这是个好消息。
阿古茹理智的想到，他谨慎的前进着，用手虚扶着类似墙体又比墙体冰冷光滑的物体，不能大步走，地面并不平整，时不时还会撞到些比他膝盖矮很多却十分坚硬的棱状物。
大概是走过了一条隧道，阿古茹猜测。
掌下的类墙体没有继续往前延伸而是朝着右边拐了弯，他试着靠向左边，得出相同的情报。
阿古茹停在原地，静心聆听。
然而什么也没有，没有风，没有水，没有任何可以称之为声音的声响，过分静谧的环境，几乎让人都开始置疑自己是否真实存在于这里。
但是阿古茹不为所动，冷静如初，他是海洋所孕育的奥特曼，存在的时间几乎和地球一样恒久，而作为藤宫博也，那颗聪明的大脑和尖锐的心也不是轻易会服软的存在。
当判断前面并无威胁后，他迈步向前，仿佛并没有失去视觉般行动如常。
一路神闪避的躲过那些棱状物直到碰壁，阿古茹试图找到另一个走道入口，然而绕了一个圈，他发现这是条死路……或者说是个不知道做什么用的房间？
再度探索整个房间，阿古茹在应该是中心的位置，碰到了一个跟他差不多高的物体。他摸索着，最先辨认出这是个人型的石像，接着他的手摸到了这石像的脸。
“……”
声音卡在了他的喉咙里发出奇怪的气音。
一路上，光在视野里逐渐扩大领地，黑暗终于在此时彻底退却，模糊的世界慢慢变得清晰起来。
阿古茹的手、嘴唇甚至眼灯的轮廓都在细微的颤抖。
“盖（我）……亚（梦）…？”
是藤宫博也影响了阿古茹，还是阿古茹影响了藤宫博也呢？
已经分不清了，也其实并不重要。
藤宫博也没有诉说过爱，他抽出嫩芽的感情曾随着一个女人的死去一同枯萎，直到高山我梦将他拽出记忆的地狱。而阿古茹习惯了同盖亚相伴，他们在地球无数个日升月落中，看着周而复始的命运。
他同他战斗，为了抵抗地球的灭亡，不惜与一切为敌，不惜视一切为敌，将所有个人的情感、抗拒连同不忍一并抛诸脑后。
然后错了个一塌糊涂。
然后得到了一生挚友。
然而现在那些从不曾彻底褪去的疼痛又涌了上来。
却可能再没有那么一个人，会咬牙切齿的追在他身后。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