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季赛常规赛过半，女子战队的排名稳定在中游，刚好卡在季后赛边缘。为了冲击更好的名次，教练组决定调整训练计划，把基地仓库里的旧训练设备翻出来，模拟不同场馆的操作手感。
仓库里积着厚厚的灰，阳光透过气窗照进来，能看到漂浮的尘埃。林夏戴着口罩，正蹲在角落翻找旧键盘，指尖突然碰到一个硬壳笔记本，封面上印着星痕的初代队标，边角已经磨得发白。
她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是她大学时的训练笔记。
翻开第一页，稚嫩的字迹写着“打野路线规划”，旁边画着歪歪扭扭的野区地图，红笔圈出的位置旁，有一行更沉稳的字迹批注：“这里可以卡视野，等对方辅助露头再上”。是陆沉的字。
往后翻，密密麻麻记着训练心得，偶尔夹杂着两人的对话：
“陆沉，今天的惩戒慢了0.3秒，被教练骂了。”
“没事，我陪你练到凌晨。”
“他们说女生打职业没前途……”
“别听他们的，你的打野比队里一半男生都强。”
翻到中间，字迹突然变得潦草，墨水晕开了一块，像是写的时候手在抖：“他说如果我非要打职业，就分手。”
林夏的指尖顿住了，呼吸瞬间变得困难。那段被她刻意尘封的记忆，像被撬开的罐头，带着酸涩的气味涌出来。
“在找什么？”
陆沉的声音突然在门口响起，吓得林夏手一抖，笔记本掉在地上。他走过来，弯腰想捡，看到封面上的队标时，动作猛地僵住。
空气像凝固了一样，只有仓库里老旧吊扇的吱呀声。
“没、没什么。”林夏慌忙把笔记本抢过来，抱在怀里，像护住什么秘密，“就是找个旧键盘。”
陆沉的目光落在她泛红的眼角，喉结动了动，过了会儿才说：“我来吧，这里灰大，对你的手不好。”
他转身去翻找设备，背影在尘埃里显得有些僵硬。林夏攥着笔记本，指节泛白——刚才那页潦草的字迹，像根刺，扎在两人之间。
那天晚上，林夏失眠了。她坐在窗边，重新翻开笔记本，借着月光看到最后几页被撕掉了，只剩下参差不齐的纸边。她记得，那几页写着她当时的挣扎：一边是热爱的电竞，一边是谈了两年的恋人，而陆沉的母亲找到她，放下狠话，说如果她不离开陆沉、放弃职业梦，就断了陆沉的经济来源，让他也无法继续打比赛。
“他那么骄傲的人，怎么能让他为了我放弃梦想？”她当时在笔记本上写，“或许，分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所以她编了个谎，说“厌倦了每天围着游戏转”，在他最需要队友的时候，递交了离队申请，删了所有联系方式，消失得干干净净。
她以为他会恨她，却没想到七年后再见面，他成了她的老板，默默为她铺路，替她挡掉风雨。
手机震了一下，是陆沉发来的消息：“明天上午的训练取消，带你们去个地方。”
林夏盯着屏幕，手指悬在输入框上，想问“你是不是还记得”，最终却只回了个“好”。
第二天一早，陆沉开了辆商务车来接队。姑娘们以为是去放松，兴奋地叽叽喳喳，只有林夏知道，他要去的地方是市郊的旧训练基地——星痕初代战队的发源地，也是他们当年一起待了两年的地方。
旧基地的铁门锈迹斑斑，推开时发出刺耳的声响。训练室的电脑早就搬空了，只剩下空荡荡的桌椅，墙上还贴着当年的赛程表，她的ID“Shadow”旁边，紧挨着陆沉的“Chen”。
“我就是在这里第一次见到你。”陆沉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往事，“你穿着 oversized 的队服，坐在角落打排位，连教练喊你都没听见。”
林夏的眼眶有点热：“你当时还笑我操作菜。”
“那是激你。”他笑了笑，走到窗边，“你不知道，看你打第一把训练赛时，我就觉得，这个女生太厉害了。”
姑娘们识趣地去别处参观，留下他们两人站在空旷的训练室里。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地上投下光斑，像时光的碎片。
“林夏，”陆沉突然转身看她，眼里的光很复杂，有愧疚，有遗憾，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当年……”
“当年的事，都过去了。”林夏打断他，她怕听到真相，怕那些支撑她走过来的“借口”，其实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陆沉的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只道：“走吧，回去了。”
回程的车上，气氛有些沉闷。林夏靠在窗边，看着倒退的树影，口袋里的笔记本硌得慌。她知道，那道裂痕一直都在，就算现在相处得再融洽，也迟早要面对。
快到基地时，陆沉突然说：“我妈上个月来看过我。”
林夏猛地转头看他。
“她说，当年……是她不对。”他的声音很低，“她以为那样是为我好，却不知道……”他顿了顿，没再说下去，但林夏懂了。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知道她的苦衷，知道母亲的干预，知道她那句“厌倦了”是假的。
眼泪突然掉了下来，林夏慌忙别过头，用袖子擦掉。她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却没想到，他早就看穿了一切，还在原地等了她七年。
“对不起。”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抖，“当年……我不该不告而别。”
陆沉没说话，只是伸手，轻轻碰了碰她的头发，动作温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
车窗外的阳光正好，落在他的手背上，那道替她挡书架留下的疤痕，在光线下清晰可见。
林夏知道，破镜重圆的路，不会一帆风顺。那些被撕掉的笔记本页，那些没说出口的解释，那些七年的空白，都需要时间去填补。
但至少现在，他们终于站在了同一片阳光下，有机会，把当年没说完的话，慢慢说清楚。
训练基地的轮廓越来越近，林夏攥着口袋里的笔记本，心里像落了场雨，又像透出了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