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吉普驶上马路，停在交通灯前。
白一晨打开车窗，胳膊搁在窗口上，眼神散涣，又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旭点了一根香烟，夹在指缝，也没抽，任由它在指间静静燃烧。
良久，白一晨发出了声音。
“江队，你和然然姐.....”
女孩顿了顿，忽然间不知道该怎么问，可是她的话没说完，男人就知道她想说什么。
“嫂子。”
简单的一个词交代了他俩的关系。
然而，白一晨却不满足这个答案，这并不是她关心的问题。
“我见你对她和小乐都挺好的，你喜欢她？”
“说什么呢。”江旭蹙眉反斥，顿了顿，再次重复，“她是嫂子。”
说完后，江旭后知后觉地发现有一丝不对劲。
他刚刚好像闻到有一丝醋意。
随后，转念一想，江旭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他可不觉得自己有这么大魅力，更何况对方还是小女孩，怎么可能喜欢像他这样的叔叔。
思及到这儿，江旭就没再在意，视线轻轻飘出窗外，眼眸一沉，仿佛在凝视着谁似的。
“答应了他，要照顾好他们。”
看见他的样子，白一晨再傻也知道他答应了谁。
想必然然是其中一位牺牲队员的遗孀。
小乐今年才3岁......
他的父亲还没来及看他长大呢.....
“江队。”
女孩再次唤他，还来不及沉入悲伤的江旭瞬间被拉回，眉头实时皱起。
总觉得没好事。
“那种事白天做和晚上做感觉会不一样吗？”
江旭吓得手一偏，车子差点打滑。
待车子再次稳稳驶在路上，男人斜眼瞪向她。
又开黄腔！
女孩将头枕在放在窗口的胳膊上，笑看向他，脸上一点儿羞涩也没有。
“我没经验嘛！就讨论一下。你说，做那种事是不是真的很开心？”
闻言，江旭眼睛一睁，迅速盯向白一晨，眼神满是不可思议。
这丫头到底还要不要脸？
竟然和他一大男人讨论这些？
她是天真，还是觉得他太安全了？
江旭最后选择不搭理她，努力专心开车。
然而，对方却没消停的意思，继续兴致勃勃说道。
“这种事是男的比较开心，还是女的？应该是男的吧？女的听说会很痛......”
本来还想装作听不见的江旭见对方有愈说愈离谱的趋势，按捺不住冲口而出打断她。
“你没经验，难道我就有吗！？”
此话一出，剎那间，车子里鸦雀无声。
白一晨神情一愣。
江旭已经后悔了，最后他只能佯作什么也不知道，目视前方。
车里难得安静。
江旭偷偷瞄向后视镜，看看身旁的人在做什么。
只见白一晨原本一脸的惊讶，随即转为同情，最后一副我懂了的神色。
还没明白她表情变化的含义时，她已经用狭促的眼神直盯他两腿间，眼睛闪烁不明所以的光芒。
“它......还没用过？”
“你找死吗！？”
江旭终于忍不住发出怒吼。
要不是现在在开车，他真想掐死她！
白一晨嘿嘿笑了笑，敛起了嬉皮笑脸，不再逗他。
“李敏英是传统女性，她应该不会沉迷在白天发生关系，但据小姐姐说她之前经常可以在白天里听见这些声音，所以......”
“所以你怀疑白天里的人不是李敏英？”
江旭迅速接话，立马理解到白一晨的意思。
但她下次讨论案情能不能正经点？
“那和马木森发生关系的是谁？屋里除了李敏英，就是马纭纭，该不会……”
白一晨说出这番猜测时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想及那个画面，她就觉得恶心，直摇头。
不可能、不可能......
女孩偏头望向江旭，只见他眉峰紧拢，显然他也觉得这不太可能。
唉！
人真的是想多了，什么事都能想出来。
白一晨再次将目光放出窗外。
本来还想和她认真探讨案情的江旭，一听见她的喃喃自语，最后无语翻白眼。
她到底一天到晚在想什么？
“做那种事真的很开心吗？不是说很痛吗？”
白一晨嘴上念念有词，还在纠结这件事上，江旭真想一脚踢她下车。
“很开心......为什么痛会开心，不喜欢的......”
倏地，一道灵光闪过她脑海。
“马俊不是凶手！”
白一晨惊呼。
头一扭，眼神坚定望向江旭，再次重复。
“马俊不是凶手。”
......
傍晚。
校门前停了一辆黑色吉普。
二人来到时，还没到放学。
江旭先下车，侧倚在车头，两指夹着的香烟。
夕阳正好映照在他的脸庞，用光线勾画出他的轮廓。
一时间，白一晨看懞了，下意识拿起手中的手机，滑出相机，对准夕阳下的美景。
咔嚓！
清亮的声音，江旭下意识扭头望去。
白一晨尴尬地僵在原地。
她忘了把手机调成静音了。
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白一晨只能装作若无其事地把手机收回，半点儿被撞见偷拍的尴尬也没有。
也不知道江旭有没有发现，反正他什么都没说就当他不知道好了。
随着课堂的结束，学生们纷纷步出学校。
当马纭纭看见他俩时，就猜到他们来的目的。
和同学笑笑道别后，她默默走到他俩的面前，两手腕贴紧，递向他们。
白一晨有点为难地望向身旁的男人。
江旭忽视掉马纭纭的动作，直接打开了后座的车门。
“上车吧。”
对于这样一个乖巧的女孩，他们都不想用太过分的方法，而且，他们隐约觉得这件案子里，她也是受害者。
马纭纭脸上闪过愕然，随即感激一笑，坐上了车子。
一路上，她都没有说话。
即使到了警局、进了审讯室，她亦一直保持沉默。
江旭和白一晨很有耐性，并没有焦急催促她。
审讯室一片死寂。
良久，女孩轻轻吐出一口长气。
“人，是我杀的。”
她终于承认了。
好像搬开了压在心头的大石，此刻她的脸上却是无比轻松。
“孩子是马俊的吧？”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惊呆了，纷纷望向白一晨，连江旭都忍不住露出诧异的目光。
她知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马纭纭只是愣了一下。
下一秒，她就把手搁在小腹上，脸上不自觉渗出甜意。
这一个动作明显告诉了所有人答案。
众人倒抽一口气，瞬间明白了一切。
难怪那天马纭纭险些摔到后，马俊虽然紧张，但死活又不肯让他们带她去医院做检查。
原来是......
“把事情的经过说出来吧。”
江旭一脸认真。
马纭纭怔了一怔，目光逐渐放远。
又过了一会儿，她才缓缓开口。
“这件事还得从五年前说起......”
那时候，马木森和李敏英再婚，马纭纭也随之改姓了马，和马俊，一家四口生活。
然而结婚后，李敏英才知道马木森有家暴倾向，长期虐打妻儿。
已经离过婚的李敏英难得找到一个对象，所以宁愿哑忍也不欲再离婚。
长期之下，可能是同病相怜，又或者是因为青春的懵懂，马纭纭和马俊渐发展出兄妹以外的情感。
温文阳光的马俊和温婉斯文的马纭纭很快就堕入爱河。
就在马纭纭18岁生日那天，情窦初开的年青男女终于发生了关系。
自此之后，他们不时就会趁马木森和李敏英不在家时发生关系。
因此，对面屋的小姐姐白天听到的声音就是他俩发出的。
后来，马纭纭怀孕了。
为了孩子，他们相约上了大学后就要离开这个家。
在一个月前的一个周末，家里又剩下她和马俊。
两人按捺不住之下，又发生了关系，殊不知竟然被突然回家的马木森撞见了。
这件事让马木森知道后，他竟然对马纭纭起了色心！
“他得逞了？”白一晨忍不住问。
“他想得美。”
马纭纭露出了不屑。
“阿俊不放心他，所以那天后基本上每天都会陪着我……”
可能因为碍于马俊在吧！
反正马木森一直没有对她下手。
但人算不如天算。
两星期前，马纭纭觉得身体不舒服，碰巧马木森又连续几天没回家，家里只有李敏英，所以她就让马俊去学校上课。
毕竟高三的课程很重要，马纭纭不想马俊逃课。
那天在家里睡了一个早上，马纭纭还是觉得不太舒服，所以去了药店。
可是，她却发现好像有人跟踪她。
“就因为你感觉到有人跟踪，所以就从药店的后门走了，路口监视器也因为这样拍不到你离开药店的画面。”
他们刚刚已经去城中村确认过了，药店后门的工地正正就是案发现场下面的工地。
因为一个工地有好几个出入口，所以大家一时也没注意这几个地方的关连。
马纭纭点了点头，继续说。
“离开药店后，我就回家了。但万万没想到......”
一直跟踪她的竟然是马木森！
他见马俊不在，色心再起。
马纭纭惊恐大叫，以为自己的母亲会救自己。
怎料，不管她怎么大吼大叫，李敏英都好像听不见似的。
马纭纭绝望之下，奔到厨房拿刀威胁马木森。
马纭纭一直胆小怕事，马木森以为她只是唬弄而已。
没想到当他再次靠近她时，马纭纭乱挥之下，将马木森砍死。
气忿上头，马纭纭干脆冲进李敏英的房间。
当时李敏英不知道为什么睡得很熟。
本来还犹豫的马纭纭见自己母亲在女儿发生这种情况下还能睡得着，一气之下也把她杀了。
回到家的马俊看见的就是马纭纭两眼空洞地在血泊里。
“那天我打电话给阿俊，我说我杀了人。他要我等他......我们处理好所有事情后，我们再一块回学校。”
“既然都是你做的，为什么要马俊为你顶罪？”
白一晨无法认同爱一个人却只是利用他而已。
“因为他说不想孩子在监狱里出生。”
马纭纭此话一说，所有人无话可说。
审讯室再次陷入寂静。
过了大约1、2分钟后，女生再次开口。
“我可以再见他一面吗？”
她指的是马俊。
白一晨一怔，不敢擅作主张，下意识望向江旭，眼神带有恳求之意。
男人迟疑了一下，最终点头。
过了没多久，审讯室的门打开。
一名少年逆光而进，他手上还戴有手铐。
本来还茫然自己为什么又来这儿的他一看见心爱的人，随即蹿出一股怒火。
“不是抓了我吗？为什么还要找她来！？”
“我们已经调查清楚了，她也认罪了。”江旭道。
“不是的！人是我杀的！是我杀的！”
马俊两眼通红地大吼，大有失控冲上前之势。
门口的唐龙和小贝见状，赶紧上前，一人一边挟制他的双臂，让他动弹不得。
“放开我！不是她！不是她！”
少年嘶声加歇，不断挣扎，近乎是疯了的状态。
看见他这样子，所有人的心都酸了。
“阿俊。”
突然间，空气中传来柔柔的嗓音。
世界仿如都安静下来。
在江旭的示意下，唐龙和小贝松开了马俊。
女孩缓缓走近自己心爱的人，柔软的手抚摸上他的发丝。
单薄身体的少年，低头站立，一言不发地看着自己的爱人，泪流满面。
“委屈你了。”
女孩用湿润的眼睛望着他，微微笑道。
他立马用力紧紧地抱住她，仿佛下一秒她就会消失似的。
“我等你。”
少年沙哑地作出承诺，低头轻轻吻向他这愿意付出一生自由守护的女孩。
这一幕，白一晨看酸了鼻子，看红了眼眶。
为何受伤的总是这些可怜人？
此刻，她只觉得心疼极了！
白一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样的场面，也受不了这样的氛围，最后悄悄走出门外。
江旭没有忽略她这动作，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你们知道李敏英有吃安眠药的习惯吗？”
他这话一出，马俊两人都愣住了。
看见他们的神色，江旭就知道答案了。
但他并没再作解释。
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走出审讯室，白一晨站在门口，眼泪哗拉哗拉落下，胸口象是被什么重重压住，完全透不过气。
虽然马俊兄妹是凶手，但总觉得为他们感到不值。
为了一对人渣父母，他们结果赔上了自己。
为什么这世界这么不公平？
“还哭？”
低沉的嗓音冷不防从头顶响起。
白一晨吓了一跳。
抬头看见来人，她才放松下来。
女孩摇了摇头，一双红通通的兔子眼水汪汪地盯着地。
江旭轻叹，粗鲁地抬起她的脸蛋，用指腹擦掉上面的泪痕。
他的手指都是厚茧，擦得她有点痛。
“我们是警察。”
男人粗声粗气说着，连安慰人都不会。
“我知道。”
软糯的声音此刻有点沙哑。
“所以，我要减少这些悲剧。”
坚定的语音一下，她的眼睛经过泪水的洗涤，非常明亮，像淬入了千万星辰，笑得如太阳般灿烂。
看着眼前这张笑脸，冷冽的眸子也跟着沾染上笑意。
这一次总算真正结案了。
......
三月尾的春日，和风暖暖，到处绽放明媚的阳光。
这天，白一晨整理完案情报告，正打算交给刑警二队时，在电梯间遇见了江旭。
结果就是，她又硬拉他一块去刑警二队。
嘻嘻！
经过马氏命案后，刑警二队和特殊支援队的关系缓和了不少，她希望透过增加接触令江旭的人缘变好一点。
刑警二队由于案子破了，恢复休闲的日子，自然少不了一块喝喝咖啡、聊聊天。
“小白，你怎么知道马纭纭怀孕的？”
小贝问出了所有人的疑惑。
“之前我和江队去过一趟学校，那时候正好有个小孩撞到马纭纭。她不但没有不耐烦，反而特别温柔地照顾小孩，那时候我觉得她好美哦。
后来，遇到一位妈妈照顾孩子的时候，我才发现那是母性的光辉。然后我就想18岁的女孩怎么会有母性的光辉呢？最大的可能就是她怀孕了。”
“那你怎么会怀疑是马俊的呢？”
这次连陈凡都好奇了。
“因为有一晚......”
“咳！”
正当她想把城中村那晚的事说出来时，一记咳嗽声打断了她。
江旭正握拳放在嘴边，别有深意地瞥了她一眼。
白一晨狭促一笑，改口一道：“......应该说我不觉得他们像兄妹吧？”
接着他们又问了几句，白一晨都通通回答得有条不紊。
经过这案子后，相信大家都不敢再少看她了。
眼看大家的咖啡都喝得差不多，唐龙欲伸手取过白一晨身侧的咖啡壶为大家续杯。
就在唐龙快要碰上白一晨时，江旭眉头靠拢，下意识将女孩的滑椅拉向自己。
唐龙毫无察觉拎起咖啡壶为大家空了的杯子逐一添上咖啡。
“自己小心点。”
男人靠近她耳边低声轻斥。
又不是不知道自己的情况，还老跟别人走得这么近。
江旭心底暗加一句后，随便打声招呼就转身离开，没有半点儿和他们继续闲聊的兴趣。
女孩意识过来后，扬起笑脸，赶紧跟上了他。
“江队，去练枪吗？我有一个好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