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4点22分,终于找到了那个被绑走的学生。是吴映洁先前排查出的最可能人选,刘奇文,今年高二,是个很清秀的小伙子。他的家并不在这边附近,甚至是相反的距离。吴映洁从一些零星的监控发现,刘奇文大概骑了十一分钟的车子之后,在下一个路口不见了踪迹。那是一个三岔路,只有与主路贯通的路口有监控,左边是土路,右边是平整的水泥路。
王鸥蹲在地上仔细的查看了许久,也没有发现土路上有摩托车的痕迹。她问在身后的张钧甯:“刘奇文应该是走主路的对吗?”
“对。”
张钧甯拍了拍手上的土,从路边的树林里走了出来。什么也没有发现,看来,他们选择的是右边的水泥路。张钧甯打算开车沿着水泥路看一看,这边留给王鸥和警局的警员。只是在她上车看导航的空隙,王鸥也上了车。张钧甯不自然的挪动了一下右腿,她不明白何炅为什么要这样安排。当时出发的时候,张钧甯带着一队人来了这边,她原以为何炅知道她想和王鸥暂时分开的意图,但是没有多久,王鸥竟也开着车赶了过来。
王鸥单挑了一下眉角,偏头问道:“怎么,不想我上车?”
张钧甯仍是放大缩小的操控着导航,面无表情的说道:“你知道,我们现在的情况,不利于工作。”
王鸥闻言轻笑了一声,系上了安全带。咔的一下,张钧甯皱起了眉头,终于抬头看了一眼王鸥,叹了口气,她发动了车子。只是在将要开出的时候,王鸥把手挡在了手刹的附近。
张钧甯刚要开口催促王鸥,就听见王鸥问自己知道为什么何老师要这样安排吗。张钧甯尽量压抑着自己的急躁,说不知道。
“因为这件事情要尽快解决。”
“那为什么不能工作完了再解决?”
“呵。”
王鸥是当真让张钧甯气笑了,她含着牙齿,撇了眼窗外,缓了口气。王鸥敲着手刹,一字一句的说:“无论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不都应该当时就解决吗?”
“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
张钧甯的语调突然铿锵有力了起来。可王鸥并不想退让,直言道:“我赞同你说的这句话,也赞同你之前说的工作和私交两不相掺,但你没有必要割裂出两个性格的人,一个分给工作,一个分给生活!”
王鸥这个话说的狠辣,字字戳心。张钧甯顿时放弃了开车,两只手离开了方向盘,不可思议的看着王鸥。张钧甯不是不可思议王鸥竟然这样说自己,而是不可思议她竟然说的这样对。半晌,张钧甯低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王鸥如实告诉张钧甯:“我问了鬼鬼,她说她对你有记忆的时候开始,你就不是这样的。你尽管认真,却也会在给她辅导作业的时候开几句玩笑,如果真的要说你什么时候变了,鬼鬼说是11年你从德国再回来的时候。”
也是你离开韩雪的时候。
这句话,王鸥没有说出来。她藏在了心里,她看着张钧甯紧闭的双眼,和因为咬牙而突兀的面部线条,王鸥的手离开了手刹,车子开走了。黎明的天,仍旧安静。车子走了一小段水泥路之后,来到了坑坑洼洼的石子路上。颠了好一会儿,不颠了,因为车子直接爆胎了。
王鸥叉腰看着这个趴窝的车子,回头看见张钧甯已经取出了后备箱里面的备用车胎。王鸥刚要走过去帮忙就被路上突起的一颗尖石子咯了一下脚底。
“嚯!”
王鸥呼了一声,就着有些泛白的天色,打量起了这段不短的石子路。车胎能爆,摩托车呢?更何况,车上很可能还带着一个昏迷的人啊。王鸥搓着手,发现张钧甯也是若有所思。果然,张钧甯蹲下拆着轮胎,吃力的说道:“我觉得很可能走的不是这条路。但是,土路上又没有什么很明显的痕迹。”
很快,王鸥把换下来的旧轮胎抬到车上,双手撑在后备箱的边缘,仰起头对张钧甯嘿了一声。
这时张钧甯的情绪已经好多了,她握着轮毂,抬眼瞅了一下王鸥,“干嘛。”
王鸥拍了拍车身,“歇会,跟我说说你的事,我不想再听鬼鬼说了。”
说完,王鸥看见张钧甯杵在原地,便带了些警告的语气跟张钧甯说:“你不要再跟我说这个事情跟工作无关了。”
话已至此,张钧甯不得拒绝了,其实她也不想拒绝了。她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没拍掉,下一秒她在王鸥的衣服上蹭了一下。这让王鸥顿时叫喊了起来。张钧甯躲过了王鸥一拳,靠在车边咯咯的笑。王鸥没好气的接过张钧甯递来的湿巾,想起了去年在家里,张钧甯打碎了盛汤的碗之后,也是把带有些汤渍的手伸到了自己的脸上。
王鸥真诚的问张钧甯:“你这样,觉得不好吗?”
张钧甯住了笑,静静的冲王鸥说道:“我也不知道。”
2007年的时候,张钧甯刚刚毕业不久,浑身的学生气,哪里懂得什么隐藏。
“但是,也正是因为我在工作里面掺杂了太多的感情,导致感情没有处理好,工作也没有处理好。如果我没有让感情和工作互相妥协,没有选择去德国,会不会后来的这一切,都不用发生。”
张钧甯吸了一口气,她也知道或许她没去德国,事情反而会变得更糟。毕竟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好。但她总觉得,她应该杜绝韩雪的事再次发生。张钧甯顶了一下王鸥的肩膀,有些羡慕的对王鸥说:“虽然我加入的时间很短,但是行动组是我所有工作过的地方里,气氛最好的。”
“可能也是工作性质吧。”
王鸥的话很客观,她大约知道,安全类的工作,同事间不会有很深的私交,甚至是不能产生私交。她宽慰张钧甯不要因为角色转变有了些问题而苛责自己。只是既然来了这里,王鸥双手抱肩,反问张钧甯:“那你就不想加入吗?”
张钧甯深深的望了王鸥一眼,她想,她想吗?
“其实我也很多次反思过自己,但是一直没有做出过什么改变。你看何老师、小白、鬼鬼,都已经习惯了我这个样子,撒老师大勋,又很迁就我这个样子。从来没有人这样一针见血的跟我说过。”
“所以呢?”王鸥好笑的看着张钧甯:“你想说你就是欠骂吗?”
张钧甯笑着摇了摇头,答非所问的低声说道:“私下我们可以是朋友,但在工作里如果把同事,当成了家人,可能有一些事情做起来就会碍手碍脚。”
这话在王鸥的意料之中,她看得出来张钧甯是个有些轴的人,她原本也没想一次对话就能改变她的想法。好消息是张钧甯和王鸥达成了君子协议,张钧甯尊重组里的行为模式,不会再去破坏组里的气氛了。
休息好了,车胎也换上了。坐回车里,王鸥跟张钧甯说:“其实我还挺佩服你的,你切换的真的很好。你看我们闲聊的时候,你就是真实的你。一谈到工作秒变另一个人。”
张钧甯感受到了王鸥若有若无的眼神,她知道要谈那件事情了。
“其实,我不觉得这两件事,是一个事。”张钧甯大方的表达了她的想法,“我选择去吓他,并不是因为我的工作模式。”
王鸥有些惊诧,不由得侧身问道:“你在生活里也会这样吗?不会吧!”
张钧甯不假思索的回答说:“当然不会!生活里也不会遇到杀人犯啊。”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王鸥还是很奇怪。张钧甯看着王鸥过分真挚的模样,她疑惑极了。她想知道,王鸥难道会因为杀人犯是女人或者孩子就格外怜悯吗?张钧甯很严肃的说道:“17岁,都已经是完全刑事责任能力人了,该为自己的一些行为负责了。”
“不不不,不是这样。”
王鸥及时叫停了张钧甯的思绪,张钧甯误解了王鸥。王鸥从不认同什么“因为他是孩子就要原谅他”的屁话。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也是王鸥奉行的人生信条。王鸥生张钧甯的气是因为,当时的张钧甯眼中,周穹宇不是学生、不是孩子,甚至没有性别、没有名字,他的代号只有一个:嫌疑人。
张钧甯一头雾水的问道:“你是觉得,我没有因人制宜的做事情吗?”
“那没有,就,就是”王鸥的表情纠结了起来,她不知道该怎么跟张钧甯解释了。想了半天,王鸥琢磨出了一句还算贴合的话:“你不能先给这个人贴上了标签,再去考虑这个人本身。”
张钧甯不解的跟着王鸥念了一句:“先贴标签,再考虑本身?”
“呃,就是,本末倒置了有点,哎,怎么说呢。”王鸥左思右想,手在空中笔画了好几圈,才又挣扎着解释道:“就是说,你不能先给这个人赋予了意义,再去倾注感情。哎呀,我”
王鸥觉得这个解释不算好,可就当她还在想该怎么说的更明白些时,她却发现张钧甯的眼神变得透彻又复杂。她好像懂了,可好像她又有了新的疑问。两个人就这样四目相对的僵持了一会,张钧甯移走了她的目光。王鸥又思索了一阵之后,放弃了,挥手说道:“算了算了,我解释不明白了。”
拉住扶手,王鸥坐直了身子。因为张钧甯并不打算接着走这样一条石子路,而是径直冲到了路边的树林里。这边的树木并不密集,汽车在其中穿梭还是有些余地的,左拐右拐,突然张钧甯一脚剁住了刹车,把王鸥结结实实的晃了一下。
就这几天王鸥的感受而言,张钧甯的车技很不错,这样新手的行为,只有一个可能。王鸥解开安全带,问道:“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张钧甯没急着回答这个,转而问起了王鸥他们平时侧写的思路。王鸥说他们可能跟学校的传统教学不一样,没有固定的思路,但总体来说都是通过行为模式推导思维模式,刻画心理。王鸥解释完听见张钧甯嘟囔了一句“那我这个思路倒是没错”之后就下车了。王鸥紧跟着下去之后,一切都在眼前。
一条摩托车的轮胎印迹一直延长到了目光所能及的地方。
王鸥和张钧甯顺着痕迹往回折返,竟然发现了一条踩出来的小路。王鸥和张钧甯快步撤回车上,沿着这条路印证了她们的猜测。
“哎?鸥姐、钧姐,你们从哪过来的?”
仍在现场勘查的魏大勋莫名奇妙的看着突然出现的两个人,往两边窜了下身子他看到后面树林前面停着一辆警车。
“鸥姐,你们开来的吗?”
“对。”
王鸥告诉魏大勋,就在刘奇文监控画面消失的附近,有这样一条小路,可以直通这里。
魏大勋问:“要多久呢?”
王鸥扭头看了眼张钧甯,两个人在默默的计算着时间。她们出发的时候是凌晨4点56,爆胎的时候,是5点12,再次动身已经是6点了。大约开了五六分钟,张钧甯和王鸥就发现了着条小路,到的时候王鸥看了眼表,是6点27。王鸥找了跟树枝,在地上给魏大勋画了起来。因为小路的起点应当在车子爆胎地点的后方,而那段小路,摩托车是肯定要快于汽车的。
魏大勋听完,招手喊来了几个警员,跟王鸥匆匆交代了一下现场的情况,快步离开了。
张钧甯指了指魏大勋的背影,“他要干嘛去?”
王鸥故弄玄虚的说道:“你猜?”
“我猜?”张钧甯跟上了王鸥的步伐,饶有趣味的问:“我怎么猜?”
快到发现刘奇文的地方了,王鸥也不逗张钧甯了,了当的告诉她魏大勋可是摩托高手。王鸥看见张钧甯闻言后惊讶的缩了一下脖子,等两个人都带上了手套,张钧甯才说了句:“你们这里还挺卧虎藏龙的。”
王鸥伸脚迈入了屋里,“时间长着呢,你有的是机会了解我们。”
张钧甯抿起嘴巴,点了点头,十分认可的样子。尽管王鸥的那些话,有些她还没有弄的非常明白,但起码有一点她现在无比清晰。在最终的决战没有到来之前,她需要适应行动组的工作,或许也需要适当融入一点行动组的生活。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隔着几道沟,王鸥冲张钧甯喊道:“那边还有什么吗?”
张钧甯大声回应着:“没什么了。”
走了一圈,张钧甯发现关于现场也就是魏大勋说的那个样子了。电缆被刨断了,刘奇文不是在配电箱附近被发现的,而是在承包人歇脚的小房子里面。供电并不会直接导致他的死亡,只有当承包人打开打氧机的时候才会。而更让人遍体生寒的是,这片承包区域是刘奇文自家的承包区域。
王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反复问吴映洁,得到的都是肯定的回答。王鸥咬牙恨道:“他想让父母亲手杀死孩子,好恶毒的心啊!”
一旁的张钧甯鼻腔里呼了一声粗气,压低了声音,问吴映洁:“鬼鬼,还有什么别的发现吗?”
“嗯...”吴映洁哼了一阵,说:“也不算是什么发现,就是刘奇文家当时是以极低的价格承包下的这些鱼塘。”
“这倒是没什么。”
张钧甯记得当时周和的副局长说过,这边的后面就是坟地,有些忌讳也可以理解。但是这样一来,是不是说明刘奇文家里的经济条件不是很好。毕竟周和当地是以承包渔业为主,这片地方位置不好不说,面积也不算大。
“对!”吴映洁肯定了张钧甯的想法,“刘奇文家里的经济条件确实不好,加上前段时间妈妈出了一次事故,现在还需要养病,他家里还有一个妹妹。”
“可”王鸥的眸子凝了起来,“为什么非要让刘奇文的父亲来完成最后的一环。”
如果说县一中是周安和这个人的共同偏好,那么这个举动是不是独属于这个人的呢。带着这种猜测,王鸥和张钧甯回到了警局。这时魏大勋也已经骑着摩托回来了。根据他的测算,加上刘奇文被解救后的回忆,从刘奇文被打晕的地方到鱼塘骑摩托只需要15分钟。
“我找了个人体模具放在车上,时间应该相差不会很多。”
王鸥冲魏大勋竖了个大拇指,把话题引回到了她的那个猜测。
白敬亭摆弄着魏大勋拍回来的现场照片,回想起刘奇文苏醒后提供的信息。刘奇文记得当时拦住他的是两个人,骑着一辆摩托车。都带着脸罩和帽子,他认不出来。但是一个细节值得深思,刘奇文说其中一个人说话了,一个人没有说话。
“一个人说话了,一个没有说话。”张钧甯不由得怀疑起来是不是另一个人刘奇文可能认得。
“不好说。”
白敬亭突然想起来刘奇文说很少有人会去他家的鱼塘,因为都嫌晦气。平时只要有空闲时间,刘奇文就会去帮忙。昨天,他爸爸接了电话去市里送货,怎么都得清晨才能赶回来。关于刘奇文父亲有事外出的信息究竟有谁知道,白敬亭问了刘奇文,但是很遗憾,群居的村落好处是亲近,而坏处也是亲近。刘奇文说他当天中午回家给妈妈和妹妹做饭,骑着车子,村里路边很多老人带着孩子在玩,确实有个老爷子问了一句“怎么今天中午回来了”,但是刘奇文是骑着车回答的,声音比较大,只要在附近的都有可能听到。
王鸥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环绕了一圈,看何炅和撒贝宁还是没有回来,不禁问道:“何老师和撒老师干嘛去了?”
“有两个臭小子来自首,说他们挖了电缆,但是不知道刘奇文的事情。”
魏大勋说完冲王鸥挑了下眉毛,是王鸥想的那样,消息走漏了。
王鸥顿时有些火大,高声道:“这边的警局是怎么回事!”
这话摆明了就是说给这里的领导听的。会议室隔音效果不好,旁边就是局长办公室。王鸥还在盘算着要不要再做些什么的时候,张钧甯拿起了手机。
“你过来一下,隔壁。”
简简单单的的一句,张钧甯就面无表情的扣断了电话。她知道其他三个人都在看自己,但是她真的已经忍这里的领导很长时间了。就连松松和黄明昊在工作里面出现低级失误也都被她训过,更不要说别人了。如果不是顾念着王鸥,她不愿意拿出太多官场上的东西,这边的领导早就应该已经领教过了。
魏大勋吹着口哨,欢呼道:“咱们组里咋都有个能扬眉吐气的。”
这话说得不假。行动组的地位确实不低,但奈何组里的人都过于和气。从前有个韩雪,如今有个张钧甯。但两个人的风格是截然不同的。王鸥想如果刚才是韩雪在这里,她应该不会把局长叫来,电话里就开骂的可能性比较高,或者说甩手出门,直接杀过去。王鸥一直说韩雪是肆意生长的玫瑰,如今她打量着张钧甯,找不到合适的词汇。
如今的情况,侧写是不可能公开发布了。何炅和撒贝宁带回来了最新的信息,这两个来自首的小子只认识周穹宇,他们不知道刨断电缆的目的,只是出于恶作剧的心理想搞点事情。最重要的是他们根本不认识刘奇文,吴映洁也没有找到任何有交集的可能。
“恶作剧?”王鸥哼了一声,骂道:“欠揍。”
“英雄所见略同。”
撒贝宁探着身子跟王鸥击了个掌,现在他们要自己找这个嫌疑犯了。
吴映洁俏皮的问道:“所以这个X先生有哪些特征?”
王鸥告诉了吴映洁第一个关键信息,“曾在县一中就读过的周和本地人,注意是祖籍,他的经常居住地有可能不在这里。”
“嗯哼”吴映洁敲了几下键盘,“然后呢?”
何炅说道:“年龄25岁到30岁之间。”
吴映洁伸了伸手臂,“继续!”
“有过外出工作的经历,着重关注近期返回的人群。”
撒贝宁对近期咬的很重。就像张钧甯和何炅看到的那样,周穹宇是个地道的街溜子。这种人不是对所有人都可以俯首称臣的,尤其是不会对所谓的好学生如此。年龄相差较大,周穹宇极有可能对这个X先生并不熟悉,而是被他的某些事迹所迷惑。
“比如?”吴映洁问:“什么事迹嘞?”
“一个贫穷却有志气的小子,在外面混的风生水起的事迹。”
刘奇文的事情让张钧甯不难察觉到,这里曾经有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经历了走投无路碰壁之后,变成了返乡报复的罪人。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个罪人自大狂妄,极易冲动。在刘奇文事情失败之后,难保他不会作出更加危险紧迫的事情。或许他会用周安做文章。
何炅伏在桌上,听到张钧甯说到了周安。现在的关键问题还有一个,也是最关键的,周安和这个X先生,到底是什么关系。
魏大勋理所当然的推测道:“他们的年龄差,应该不会是在学校认识的。”
“未必。”
撒贝宁提醒魏大勋别忘了,县一中可是收不少的复读生呢。
“对啊!”
魏大勋恍然大悟,因为复读生只读一年,他跟周穹宇没有过深的交集是很正常的。只是周安跟周穹宇不一样,他可不好忽悠,如果只是一年的交情,魏大勋认为这并不够周安和他结伙。
“那就需要点时间咯!”吴映洁听懂了他们的意思,无非就是要找复读生和跟周安有工作交集的人,不过吴映洁戳了戳笔头,“你们确定不要再给我点提示嘛,他工作的地方有点大哎。”
隔着手机可以听到吴映洁唰唰的挠头声,王鸥和张钧甯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王鸥提醒吴映洁,“宝宝,着重找那种私生活和外在不相符合的人。”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没错。”
王鸥笑意盈盈的说完,看张钧甯双手环胸,遵守了自己和她的约定,她只和白敬亭在一起看着地图。
周和县虽不发达,但人口很多,村落遍布,有些规划区准备改造,但面积有些大。白敬亭看了地图许久,没有什么想法,叹道:“现在事情败露,他肯定知道了,县一中也全面停课了,他很难再得手了。”
闹出了四条人命,县一中,终于停课了。但是所有人都无比清楚,无论是周安还是那个X先生,他们的目的都远远没有达到。停课只是一时的,等到凶手抓到,该补的课,都要补,该考的试,一次也不会少。
“周安是有良知的人,但那个人不会。”冷不丁的,撒贝宁冒了这样一句话,“那个人的目的和周安并不相同。周安是想要减轻学生的压力,但那个人”
撒贝宁冷冷的哼了一声,他的意思大家都明白。那个人的目的,只是为了寻求自己失败的心灵慰藉,是一个时刻处于逃避的人。撒贝宁很笃定的说:“这样的人,不敢面对自己的失败,他一定还会出手来证明他的权威。”
何炅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而且不一定是县一中的人了。”
“可是,刘奇文和那个人是怎么认识的呢?”
张钧甯想起来他们刚才的推测,如果这个人并不在周和常住,那么他是怎么认识的刘奇文呢。而且还有一个问题,张钧甯拉过王鸥的身子,她问王鸥:“你只看我背影能认出我吗?”
张钧甯的意思很明确,就算是带了面罩真的熟悉,凭借身型也可以分辨出来的啊。可是,王鸥反问张钧甯:“如果你从来没有见过我呢?”
“你是说!”
张钧甯恍然大悟,对啊,他只是没有暴露声音,所以!张钧甯赶忙拨通了吴映洁的电话,“鬼鬼,刘奇文的网上信息你查过了吗?他平时交集的人当中,有没有什么可疑的?”
“没有啊。”
这个事情吴映洁之前就查过了,刘奇文就是标准意义的高中生,交际圈子很简单,家人、老师、同学。他也没有加过什么奇奇怪怪的群。关于05年到11年期间复读的学生信息,吴映洁的名单并不是很长,她解释说:“其实零几年的时候这个学校没有那么火,大概是09年,才开始大面积招外地的复读生。”
这里面吴映洁竞合了家庭条件比较困难的,本地户籍的,曾经去过周安打工的地方的,一共只剩下了24个人。
白敬亭问道:“这些人现在都在哪里工作呢?”
“鹅,有19个都能够找得到单位,只有5个人找不到单位。”
“这5个人里面有几个之前有过单位,而且还要是很好的单位。”
“都有。”
白敬亭惊道:“都有?!”
吴映洁又肯定了一遍:“都有。”
“也不奇怪啊。”何炅说道:“这边的县一中星城大学一年能出几十个,找个好工作还是不难的啊。”
白敬亭想了想,也是这样。只是,白敬亭突然推了一下魏大勋,“哎,你记得刘奇文是说他爸爸去送货了是么?”
“嗯啊。”
“我明白小白的意思了!鬼!”何炅唤起吴映洁,问道:“刘奇文爸爸的手机号码昨天的通话记录。”
听到来活了,吴映洁的声音昂扬着:“找到了!”
“有没有跟这五个人相匹配的!”
“嗯...没有。”
“这些号码都是谁的,从哪打来的。”
“在查!等一下!”吴映洁自己喊停了自己,她对着电话讲道:“我觉得这个人有点可疑,他用的是公共电话哎!”
张钧甯望着天花板叹了口气,“可是这边的监控也太不发达了,我猜那边一定没有监控。”
吴映洁告诉张钧甯猜对了,确实没有监控。但是刘奇文的父亲总知道给谁送货的吧。
“有有有!”魏大勋从兜里掏出来一张纸,照着念道:“江州市虎山街道和安路178号。”
撒贝宁问魏大勋:“刘奇文父亲说货送到了?”
“送到了。”
“收下了?”
“收下了。”
怪了。如果只是想把刘奇文父亲调走,可以随便给个地址,对方既然收下了,那就证明确实是这家人定的。撒贝宁问吴映洁:“这家人和这五个人之间有关系吗?”
“目前没有找到什么关系。”
王鸥提醒道:“那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嘞?”
“哦!”说到这个,吴映洁来了精神,“问题其实不只是在这5个人里面,要是说有个什么记过档案的,其他19个还是有的,但是都没有影响工作。这5个人里面,有3个人,在念大学期间被警告过,有两个人没有。而且这两个人都是主动离职的,并不是开除。”
张钧甯问道:“他们的祖籍都在具体什么位置,现在还有落脚的地方吗?”
毕竟如果说他是近期回来过的,总不能一直流浪街头,更何况还有一辆摩托车需要安置呢。
吴映洁敲着键盘,“我来看看...找到了!”
刘贺伟,周国民。两个人都符合。何炅问吴映洁:“买鱼的那家人,祖籍在这边吗?”
“嗯...在哎!”吴映洁惊奇的问道:“何宝宝你怎么知道的!”
何炅笑笑不语,王鸥已经让吴映洁发了临近那家人的地址,有两处老宅子。
周国民,男,1991年出生于周和县,2010年考入了星城大学化工专业,2014年毕业后入央企工作,2016年辞职。
张钧甯开着车,跟王鸥说道:“都是化工专业,难免会亲近一些了。”
“嗯”王鸥看着地图,原本她不认为周国民会在自己家里,但事实上,这附近的邻居都搬走,这片地方已经被列入了规划区,即将要拆迁。如果作为关押周安的地方,倒也不错。
“小心。”
张钧甯合上车门,对王鸥提醒着。王鸥没有回应,反手拔出了配枪。她还没来得及和张钧甯争抢,魏大勋已然伸脚破门。
“呜!”
“汪!”
原以为的景象在踹开大门的那一瞬间被犬吠代替,大约有六七只花色不一的狗嘶咬着扑了出来。
“鸥姐你们后退!”
魏大勋踹了一脚门口的铁皮门,制造出来了震耳的声响。那些狗有些怯怯的不敢上前了。魏大勋回头对王鸥和张钧甯嘱咐道:“你们在这边等着吧,我进去看一下。”
“别胡来,一起去。”
王鸥拒绝了魏大勋的建议,他们刚才分明都听见了里面有东西倒地的声响。或许有什么埋伏,也或许不止一个人,总归要小心。三个人轻着脚步走到了里屋,映入眼帘的就是被捆绑在椅子上的周安。
魏大勋一把扯了周安嘴上的胶带,周安几乎是嘶吼的喊道:“他们去随便抓人来杀了!”
张钧甯和王鸥一同喊道:“去哪了!”
周安扭头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大约是15分钟前出去的,三个人!这边往南走是山了,只能往北边去!骑的摩托!”
“疯了,真的是疯了!”
魏大勋本来想夺过张钧甯手里的车钥匙,率先跳上车子,但被王鸥制止了。周安需要安抚,何炅他们车子开不过来,还要个几分钟才能到。人,她和张钧甯去追。王鸥没有给魏大勋反驳的余地,她和张钧甯飞快动身,车子扬起了称斤的沙土,往周安指的地方开去。
“张钧甯,这次你可以尽情的堵人了!”
在车上,王鸥这样跟张钧甯说。对于这种败类,她可没有多余的同情心。张钧甯扬了扬眉角,她知道了。往北走又是一个三岔路口,张钧甯没有任何的犹豫把车子插到了路边的树林里,她笃定他们一定会故技重施。
“在前面!”
王鸥落下了车窗的同时,拉响了警笛,载着三个人的摩托开的越来越快,灵活,但是骑手并不给力。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怎样,三个人,齐齐的摔倒在了地上。尽管之前有一些坑洼减速,这一下仍是不轻。张钧甯直接移转车身,堵住了他们可能逃离的地方。人就这样抓到了。没有预想中的缠斗,王鸥将他们都铐牢之后,伸了个懒腰,戳了一下还有些严肃的张钧甯,“怎么,没打起来,很遗憾?”
“有点吧,我倒挺想看看你的身手的。”
“你觉得你打得过我?”
“我觉得你打不过我。”
“啊哈?!”
尽管张钧甯是玩笑的语气,但王鸥仍不服气,她看援助已经来了,便一步上车,继续和张钧甯谈论起了这个问题,甚至说,她们已经约好了训练的时间。
7月9日,没有再发生凶案,事情解决了。周国民对他犯下的罪行供认不讳。只是他给他自己说出了这样的辩解:
池中的王八,究竟不能融入东海的龙宫。
“荒谬。”
且不说有那么多能够融入的好的人,就连池中的王八,王鸥也难以苟同。尽管周国民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甚至算不得小康之家,但这世上有多少人连他不如,却仍然为着自己的梦想跨步。她是同情周安的,她相信周安没有杀人的故意,他只是想完成他没有理解的父亲的遗志,打破这个唯读书论的世界。
返城的路已经开启,依旧是张钧甯和王鸥一起。王鸥问张钧甯是星城大学毕业的吗,张钧甯告诉她是。
王鸥赞道:“学霸。”
张钧甯否认说:“没有。”
这并不是张钧甯的一种自谦,她知道,王鸥曾经是南阳的文科高考状元。
“你的分数上星城随便挑专业,为什么会去读警校呢?”
尽管中央警校也是国内翘楚,但比起星城,张钧甯还是不太能理解。王鸥掏出手机,并不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杨蓉发来了消息。
“我被”
王鸥轻声念了个开头,便没有再继续下去。张钧甯原以为是不方便说的内容,故意将视线往窗外移深了几分。直到王鸥抓住了她的手臂,力道握的她生疼,张钧甯不得不回过头,瞧见了写满了的忧虑。
“王鸥,怎么了?”
“钧甯,杨蓉被调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