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阿拉派来救我的大天使吗？”男孩喃喃说完，痴迷地看着大碗。突然想起什么，抓住大碗的胳膊，指着身后的山谷喊道：“救救我阿娜，阿帕。他们……他们还在那里。”
后面的话男孩用维语说的太快又急，情绪太激动，才说完，双眼一翻又晕了过去。在场的除了时石舞，大家在新省住了很多年，都能听得懂维语。当听说孩子的父母还在后面的山谷，所有人都看向那个山谷沉默了。
这次的雪崩延绵了十几里地，整个山谷都被雪填满。挖他们这几个近在眼前的都费了很多时间，更不要说在远处山谷里的人。就算此时把新省所有的军人都调来，再加上几十辆挖掘机，等铲平那些积雪，那里面的人早成冰雕了。
人在自然面前的力量实在太渺小。
“别愣着了，快把这孩子送医院。还有大碗，去医院做个详细检查才能放心。”方医生强压下心中的感慨，招呼其他人。
回程路上，大碗抱着獒犬，沈欢颜抱着大碗，骑在珍珠的背上。一路上，大碗都在讨好沈欢颜，试图说服她领养这条獒犬。沈欢颜气还没有消，对她的问题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一直到医院，一句话也没说。
老赵早就被送过来，目前正在手术室抢救。那个男孩也立即被送往急救室。大碗在雪里被埋半个小时，现在看起来没问题，大家还是不放心。
沈欢颜外面穿的军大衣又湿又脏，已经被冻的硬邦邦的。进入温暖的室内，她不停地发抖，气色看起来比大碗还难看。大家也能想象得到，这短短两个小时她身心所受的煎熬。在场的人对她都很同情。
方医生建议：“嫂子，要不我先带大碗去检查一下。你先回家换身衣服休息一下？有什么事情我再打电话通知你？”
“不麻烦方医生了，我陪着大碗去检查就好。谢谢你。”沈欢颜客气的拒绝。她面上生大碗的气，其实心里很担心。怕她冻坏了，小小年纪落下病根。不全面检查一下怎么可能放心？
方医生又劝了几句，最后见她坚持也就作罢了。带她走特殊渠道优先检查。大碗被医生带走，沈欢颜全身发冷止不住地打颤。外面的衣服湿了，里面的衣服也没好到哪里去，早被汗打湿了。穿着这样的衣服在零下二十几度的室外奔波，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
一直默不吭声跟着身后的时石舞看不下去了，说：“沈姐，我留下来等大碗。你先去找点热水喝？”
语气里透着淡淡的担心。沈欢颜想了想也就同意了。她现在不能生病，家里家外都需要她支撑，没有生病的时间。
这里很多医生不是军人就是军属，都住在家属院里，彼此也都认识。沈欢颜讨了杯水喝了才感觉全身的毛孔被打开，止不住的颤抖终于被抚平了。
“姐？”沈欢颜边喝水边往内科走。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她回头，就看到沈欢语一身整齐地军装正站在她身后。
“姐，真的是你。”沈欢语看清她的脸，兴奋地上前抱住她。直到手上传来冰冷湿寒的触感，她才后知后觉到沈欢颜满身的狼狈。“姐，你怎么全身都是湿的？怎么不换身衣服？这么大的人了，怎么也不知道爱惜自己呢。”
连炮珠似的问题，沈欢颜没有一丝的不耐烦。来自亲人的关心让她心里暖暖的，她笑着一一回答沈欢语的问题。奇怪她怎么来新省也不告诉她。
沈欢语对这个问题明显很心虚，眼神飘了一下左顾右盼：“哎呀，姐，你全身都湿了，我带你去我宿舍换身衣服。”
沈欢颜闻言淡淡地看了沈欢语一眼，似笑非笑：“宿舍？你在这医院竟然都有宿舍了？小语，看来你瞒着我的事不少呀？”
沈欢语却被自家大姐的眼神看的头皮发麻。说起来，大姐是再温柔明理不过，对兄弟姐妹，子侄后辈都是关爱有加，尽最大的能力帮助他们。但是所有人在她面前却莫名其妙的有些犯怵，不敢造次。特别是在她目前没理的情况下。
“姐，你先换了湿衣服，我再一五一十地告诉你。”沈欢语顶不住压力，求饶。
沈欢颜也没打算在大庭广众之下教训妹妹，顺势同意了她的建议。这么多年沈欢颜的体型没有太大变化，穿沈欢语的衣服也很合身。自知理亏的沈欢语忙前忙后，等她换完衣服，端来一盆热水，让她洗漱，然后又打来一盆水给她泡脚驱寒。
沈欢语住的是四人宿舍，这时候其他舍友都去上班了。宿舍里只有姐妹俩，沈欢语就像是个犯错的小学生，低着头站在沈欢颜面前，老实交代。
“对不起，姐，没有和你商量就擅自调动工作。我……”
“小语，你现在已经是成年人，完全可以做自己的主。我在你眼里是独裁者吗？来到我的地盘竟然也不提前打声招呼？如果我今天偶然撞见你，你是不是打算一直不告诉我？”沈欢颜看她那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打断她的话，问。
“不是的，姐。你是我最亲近的人，我做什么也不会瞒你。”沈欢语猛然抬起头，眼里含着泪：“我调来这里工作纯属意外。阿尔泰边防申请紧急医护援助，我报了名。当时我不知道能不能成，就谁也没说。后来因为时间赶的太急，我申请完第二天就被送来这里。中途都是集体行动，我没有找到机会说。我刚来第二天，现在正在培训。本来想着去阿尔泰之前亲自和你说一声，没料到今天竟然遇到了。
姐，其实我在总院那边上了两年班，工作的并不开心。那里人员关系复杂，根系庞杂，勾心斗角的厉害。那都不是我想要的，我只想清静，安分地工作，不想心那么累。本来还想着再磨炼一段时间技术，没想到阴差阳错掉到这里。
我知道阿尔泰条件艰苦，和京城没法比。但是我学医这么多年，不想一直在主任的后面当个小跟班，只有在需要我的地方才能实现我的价值。”
沈欢颜听完沉默了，她能想象到小语这两年医院的经历。京城的军区总医院，汇集了全国最资深的专家，最先进的设备，最好的医疗条件，薪酬待遇全国领先。但凡从军医科大出来的，都会挤破脑袋往里钻。这么多人想要进去，除了技术，自然还要背景。
当年小语能去总医院实习，是她五年来学习成绩一直保持全年级前三名的努力，被点名指派去的。实习期满后凭着自己的能力留在那里。小语是个农村老实孩子，在京城上学工作多年，还是适应不了那种尔虞我诈的环境。既然不工作的不开心，何必在一颗树上吊死？
按照她的想法，她有能力让家里所有人都过上好日子，不想让大家太辛苦。特别是家里的女孩子，将来找一份安慰的工作，结婚生子，过着平凡稳定的生活。可是她家的这些妹妹，侄女，女儿们都是不甘平凡的人。按照后世的说法，明明人生可以躺赢，偏偏要逆风而行。
“小语，你已经长大了，这是你的选择，我不会干涉。”都已经到这地步了，沈欢颜也无力回天。“那就下不为例，我希望以后再有什么重大决定，能提前给我通个气，让我能有个心里准备。”
“姐。对不起，以后再也不会先斩后奏了。”沈欢语听到她不反对，高兴地跳起来，连连保证。
姐姐对她的好，她都记在心里。当年父亲去世后，不仅接她和乐乐到京城读书；还在京城给她和乐乐一人买了一套四合院，让她们都成了京城人。姐姐曾经说过要娇养她们这些女孩子，不再吃她小时候吃过的苦。同样的，她也也不希望姐姐太辛苦。自己的未来还是自己来创造的好。
姐妹俩说开，也就没有了芥蒂。叙了一会儿旧，沈欢颜才想起来的目的。沈欢语这时才知道大碗出了这么大的事。当下急吼吼地跟着沈欢颜一起去找大碗。
路上遇到同期培训的同事，沈欢语才想起来没有向主任请假就私自未归。
沈欢颜也不想妹妹因为自己的原因遭到别人的责骂，表示：“我和你一起去找你们主任。”
“别，别，姐。我不想被特殊对待。我自己去找主任，我自己犯的错，自己承担。”沈欢语急忙摆手，说完一溜烟儿跑了。
沈欢颜摇摇头，怎么身边人都是这样耿直性子，一点儿也不知道变通呢。
“沈姐。”等待在检查室外面的时石舞见到沈欢颜过来，打个招呼后向她说明情况：“刚才大碗去检查的时候遇到一个中医，把脉后说大碗寒气入了心肺，最好住院治疗一段时间。刚才没有找到你，我就在这里等你。”
“寒气入了心肺？”沈欢颜一惊，急匆匆地跟上时石舞的脚步去病房。她不懂中医，却也知道体内寒气过重对女孩子有什么影响。大部分的不孕不育都是体内寒气过重引起的。
她们去时，大碗趴在床上已经睡着了。病房里有护士正在给她的后背按摩。看到沈欢颜来，护士笑着解释：“嫂子来了。张大夫让我按摩大碗的命门穴，然后再给她姜灸神阙穴。都是为了驱寒。”
“这，有用吗？”太简单了，让人不敢相信。
“放心，调养一段时间肯定有效果。大碗身体底子好，照顾的精细些，要不了多长时间又生龙活虎。”
“有用。”时石舞肯定地说，让沈欢颜放心了不少。
除了汤药，针灸，热敷等，护士顺便给她普及其他驱寒的方法。多喝生姜红糖水，用生姜泡脚，晒背，运动出汗。对于这种寒气入体，中医比西医的方法多，不用打针，输液，听起来对身体更好。沈欢颜解了疑问，为了以后更好的照顾大碗，就像那个护士学习按摩手法。
住了十几天，大碗再也受不了，闹着要回家。这期间，沈欢语被紧急调往阿尔泰地区某哨所，连和沈欢颜她们道别的时间也没有。沈欢颜的眉皱的紧紧的，心想要不要做个掐断女儿和侄女梦想的恶人。当了军人，只能服从，一切听指挥。
老赵转危为安，就是年纪大了，恢复力不是很好。那个失去父母的维族男孩，昏睡了一周后也终于醒了。竟然忘了以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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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偶遇沈欢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