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宁和安塞尔都在黑蛇号的总指挥室。
收到苏一元的消息后，他和安塞尔对视一眼，表情都不怎么好看。
项宁烦躁地揉了把头发：“这丫头的运气越来越差了。安塞尔，你该反省一下。”
安塞尔可不觉得自己运气差，他笑容不变道：“那你也该反省下。米耶还没消息？”
“没。我这一年把当初在星网上去过的地方都翻了个遍，没见他，发消息也不回。明显在躲着我！”项宁更烦了。
安塞尔安慰他：“他说他只是一个意识……复制体。他不承认是我们记忆里的米耶，躲着我们很正常。但他明显在暗中关心着我们，不然一年前那次陷阱我们很可能中招。这样足够了，不是吗？”
说到最后，他的语调也沉了下去，带着郁郁之气。
意识复制技术，是帝国命令禁止的技术之一，称之为‘亵渎生命’的禁忌。这项技术可以将一个人的全部记忆和思维模式上传到机械主控光脑中，俨然是将一个人的‘灵魂’也复制了一遍。
安塞尔倾向于相信‘米耶’说的‘意识复制体’的事，他认为真正的米耶很可能早就死在了克拉格的手中，这是从克拉格的设计分析出来的结论。
一年前，也就是星历915年时，克拉格放出消息，决意到学院星开实验室。随后他将已经超过保密期的设计图一口气公开发出，允许借鉴学习，迅速积聚了庞大人气。
从设计稿来看，克拉格的设计风格在星历916年时突然转为保守，不再像过去那样天马行空、让人惊叹，但细节打磨更加完善，整体的协调度更好。
而在安塞尔和项宁眼中，自两年前起，克拉格的设计才不再有米耶设计的痕迹。
米耶很可能是那时候死的……
得出这个结论时，两人都懊恼极了。他们这么多年竟然没有想过克拉格可能一直囚禁着人！真的是太蠢了，怪不得会被克拉格泄露情报、差点弄死，让他独占功劳连升，还顺利跳槽！
项宁抹了把脸，垂下眼：“以前是不知道，现在我知道了，哪怕他就剩个脑子，我也得给抓回来剁成脑花再烧成灰扬了，不能让别人再利用他。还是得要情报……”
现在主要任务是弄清楚克拉格的情报，因此，必须接近他的实验室。
原本项宁只担心苏一元脑子不够用，克拉格看不上，现在又冒出来一个程枭！
以苏一元当年的战绩，程枭想全忘了都难，就算一时忘了，回头来个巧合看到小常，两相结合就能想起来。
程枭跟克拉格走的近，万一闲聊时候秃噜嘴，让克拉格知道苏一元和项宁有关联，苏一元就再难取得信任、深入实验室的核心……任务也可以说失败了。
安塞尔头疼，身体放松往后一躺，揉着额角道：“怪我。当年你自我流放我没拦着你，我也放纵了自己……这么多年手头就只有一个小丫头能派上用场，丢人。”
用人要分合适不合适。他现在星盗团的成员都不用考虑，全不合适——各个都是肌肉塞脑或者热爱刺激，十分热衷于跟着安塞尔改头换面抢劫森尔家族的运输舰。潜入搜集情报任务要是派他们上，估计半天都撑不到。
苏一元其实也不合适。
安塞尔觉得她的脑子只在打架时候灵光，平时就是心大的智障，还疑似眼瞎，不然没办法解释她一直没看出来自己身处星盗团核心的事。
但她身份合适，安塞尔只能用她，所以才顺势挑明合同、强迫着她低头改了专业，接受任务。
项宁跟苏一元又聊了几句，无奈叹了口气：“算了，那丫头说她恐怕得到二年级才能想办法混进实验室，急不来，让她最近遮着脸吧……呵，学学你当年，天天戴着个面具。”
一军的校纪严明，但在服装打扮上非常纵容学生，哪怕想不穿衣服游街，学校也不会出面管，顶多被看不过眼的路人揍一顿。当年项宁在军校联赛里认识一军的安塞尔时，特别看不惯他，因为安塞尔比赛时候都戴着张面具装逼！
入伍后见了脸才明白——是这张脸跟年轻有为的大哥太像，避嫌。
安塞尔飞快检查着黑蛇号的状态：“那你快点跟她说完，我们也该出航了。这次干票大的，我要拿下森尔家的3号资源星！”
他刚才已经跟即将结束假期的摩尔少校沟通完毕——克拉格目前的合作对象，是程家。而当年那次差点害死他的潜入自由星搜集情报的任务，也是克拉格与程家针对他们的阴谋……
“这丫头又说没钱了。啧。”
安塞尔有点心软：“不然给转点？上学时候哪能没零花钱。一军的各种开销很大，我当年每个月——”
项宁呵呵一笑：“你们帝都贵族就是娇病，我和米耶当年爬出金雨星后都是靠自己赚钱，学费都是自己搞的。她已经不用交学费了，够好了！走走走，别娇惯人，会养废的……”
说着，他快速回复了消息。
黑蛇号的跃迁引擎也在这时亮起。
安塞尔的面前展开了重重叠叠数十个光屏，他有条不紊地挨个监测数据，确定本次跃迁正常，抵达预定位置后，才笑了项宁一句——
“也不知道当年是谁见猎心喜，在人家小姑娘身上看到了朋友的影子，一门心思薅人家到咱们这儿。还想让我去截我老家的人……你当时真的是自我流放太久，脑子也生锈了吧。”
项宁翻白眼：“知道你们柯尔星人惹不起，知道了知道了！”
当年要是拦下了那个贵族少爷，说不定中央军团会直接介入治安系统，要求配合剿除黑蛇星盗团……
*
苏一元看着项宁给出的“买个面具挡挡脸”建议，直白地甩出俩字：“没钱。”
项宁回复的很快：“安塞尔有面具，小常给你带过去，你这几天眼睛放亮点，别送到人眼前了。接下来别联系我们，不在服务区。”
苏一元：“……？”
信息发送失败。
艹，这说着正事呢，突然跃迁到没信号的地方，他们这个任务是认真的吗！
安塞尔说好的前因后果报告也没给。
苏一元关闭信息界面，报告厅这时还在进行讲话，她分出一只耳朵应付着听，手上再度打开克拉格的主页。
以星网如今的发达程度，打开克拉格个人主页的时候竟然会卡顿一下，可见克拉格的人气之高。
一秒后，苏一元屏息，瞪大眼睛。
好消息是：三道题目已经放出来了。
坏消息是：她果然不会这三个题。
这三道题目第一道是能源相关，第二道是装甲系统相关，第三道是骨骼传动系统相关。
辨认到这种程度已经是苏一元的极限了。
她确认自己不是机甲设计天才，耸耸肩，决定多摸索拿积分的途径，到二年级后保持住本年级积分第一人，走常规的通道申请进实验室……
开学仪式后，是正常的理论课，听着学就完事了。老师们相当会讲课，准备的虚拟模型也足够精细，苏一元听得很投入，也很感兴趣。
之前她只会驾驶，知道机甲的每部分功能是做什么的，现在将这些经验与老师讲的机甲组成验证，每次行动时候机甲的骨骼系统是如何调动、传送能源、装甲系统如何得当安排……画面逐渐形象起来。
她脑子里构想出的标准机甲模型越来越具体。
课程间隙，班里24人互相熟识起来。
苏一元没主动搭话，但耐不住她是新生军训积分第一，再加上刚才抢到了第一次问答机会的壮举，大家围着她问来问去，气氛非常和谐。
……
午休时间，苏一元屏息喝完营养剂，考虑起了隐藏形象计划。她从自己的空间钮里翻出了一套工具……
等到下午的机甲骨骼系统课时，机甲工程1班混入了一个调色盘。
“你好，现在这里是机工1班上课，你是……？”戴着眼镜的男同学看着站进队里的女生，莫名觉得眼熟。
这女生脸皮涂的发黄，眼影是艳丽红色，嘴唇涂着紫色唇彩，两颊上盘着两坨白色圆点。
这审美也太绝了，看了第一眼就让人想自戳双目。
然而，这个女生却用着他熟悉的声音说：“我是苏一元，这样画果然认不出来？”
苏一元摸摸脸，很是满意：“看来效果可以。”戴面具什么的，哪有在脸上随便涂涂方便？不枉她走出之前顺手薅了一套项宁的工具盒，如今派上用场了。
男生被自己口水呛到了，咳嗽得惊天动地。
旁边有两位女生欲言又止好一会儿，咬咬牙道：“一元，你、你觉得这样画……不错？”
苏一元点头，一本正经道：“是啊，我觉得挺好的。”
她心说现在让项宁来估计也认不出来。她自认手艺比项宁高好几个档次，当初项宁看的课程她也跟着看了，项宁完全没抓住精髓，都是似懂非懂胡乱画的，不想她，都是精心设计……
本项课程的老师是个一脸‘打工好累啊’的青年男性。
刚从仓库旁边的小门走出来，迎面就看到一张花脸，吓得他一个激灵：“窝草——”困意瞬间飞走。
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到了学生群里……
24个新生齐刷刷看他：“方老师好。”
这其中，包括了那个花脸。
方维满心“卧槽”，不断在心底重复道：校规不要求学生仪表，校规没要求学生仪表……
他闭了闭眼，确定学生到齐后，一抬右手：“谁自备了诺德系列工具箱？站这边。”
唯有花脸站了出来，耿直地盯着他等待下一个指令。
方维：“……”
啊，他眼睛要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