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珲和季凌霄一样自来熟。
军训自然不会给什么上佳伙食，直接发帝国标准营养剂，简单省事且便宜。
三人围坐在一起，嗦营养剂。
“第二圈时我听到后边闹腾腾的，发生什么了？”杜珲问。
苏一元耸耸肩：“有个人说我跑步时候表现的太卷？说什么非单兵系的应该团结对抗不合理的训练制度之类的，我也不明白情况。”
季凌霄眼睛瞪大：“啊？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杜珲若有所思：“这人叫什么？”
苏一元：“沈玲珑。”
杜珲点点头：“原来是她，那怪不得。”
季凌霄和苏一元齐齐竖耳朵：“她很有名？讲讲？”
现在是难得的休息时间，基地内又不准上星网，内网的学生大频道又安静如鸡，他们只能聊天解闷了。
三人将营养剂空瓶丢到回收箱，起身回营地，路上杜珲给苏一元和季凌霄科普这沈玲珑的光辉事迹。
“学校论坛上就她一直在撒钱发红包，前后估计花了二十来万，说是要号召同学来改造一军的新生军训方法……”
据说沈玲珑有个朋友在一军的新生军训中受了重伤，从此与梦想无缘。所以沈玲珑正义之心发作，卯足了劲考上一军，想改造这个不合理、有毁人前途风险的军训方法。
季凌霄表情一言难尽：“她这目标还真是让人不好说。”
苏一元不置评价。
杜珲道：“领红包的人不少，声势很大。可惜今年突然打散专业分组，沈玲珑团结的都是艺术学院和资料学院的人，分散后没办法团到一起，不然说不定真能收获点什么成果……我说妹妹，你老往旁边退是怎么了？我身上有味道吗？”
他纳闷地抬臂闻闻，虽然刚才出了很多汗，但没什么味道啊。
苏一元抬头看他：“……对不住，你太高了，我站太近会有压迫感。”
杜珲，一米八五，她站在旁边真的觉得脖子累。
杜珲恍然大悟：“哈哈，你在意这个啊？那行，我退开点。”
三人又开始聊起其他学校琐事。
回到营地时是晚上八点，离夜训还有一个小时，季凌霄邀请苏一元一同去洗澡。杜珲没心思去，挥手告别，钻帐篷里睡觉去了。
“现在只有咱们新生在，等过两天其他年级的也来了，洗澡就得排长队。”季凌霄继续传授她在论坛里学来的经验，“今年我们有新生待遇，吃饭、洗澡不花费积分，等来年再来就要耗积分了，很多人都选择吃饭自己打猎自己做……”
帝国第一军事学院的学生考核采用积分制，每年终会将学生一年的积分收入情况汇总整理分析，以此评定学生这一年的成绩。
同时积分也是学校内的通行货币，学校管理层故意规定一些事物必须消耗积分才能获取，让学生在成绩之外继续追求积分收入，好在他们还留了点人性，算成绩只算收入，而不是核算期末时大家的实际积分。
学校内日常获得积分的渠道有很多，只要肯努力，积分总是会有的，学校是变相鼓励学生多参与实践。
对于新生来说，目前获取积分的唯一渠道只有军训。大家都好好表现、想攒点家底，万一开学就有什么需要用积分了，总不至于背上负债。
苏一元洗完澡回来时是八点四十。
令她惊奇的是，沈玲珑竟然在营地前的空地上，看起来像是刚跑完训练，累得要趴在地上。
但她一见苏一元，像是充了电般跳了起来：“喂，你过来下！”
苏一元左看右看，附近就她和季凌霄，觉得这人在叫她。然后，她直接面不改色拉着季凌霄回帐篷，当做没听见沈玲珑的叫唤。
“诶你别走啊！那个矮子！我在叫你呢！”
苏一元继续不搭理。
矮子？叫谁呢！
她没想到这人竟然一路跟她到了帐篷里。
“之前突然拉你的事，我道歉，对不起。但同学你得听我的，我们队伍的非单兵系学生齐心了，我们才能与学校对抗……”
沈玲珑说得极为认真。
苏一元回应的也极为认真：“道歉我接受，但后边的事，与我有关吗？”
沈玲珑傻眼了。
沈玲珑不解：“怎么就与你无关了？这种极端且不必要的训练强度，你很开心？就算你个人体能强，但后边总有其他项你不擅长吧？”
苏一元有点无语：“不擅长就学啊？我们这不就是来上学的吗？”
沈玲珑不可思议道：“可是我们又不是单兵系的，他们在这里训练都按单兵系的来，这根本没意义！”
苏一元不客气道：“有没有可能我想从军？这训练就有意义。我不认为学校在训练方面会欠缺考虑。”不然一军历年的学生评价不可能稳稳位居前三。
军艺学院设立了六十多年了，学长学姐们也没因年年的军训投诉学校啊。
沈玲珑声音忍不住拔高：“就算你觉得不过份，也为我们不擅这些的同学考虑下吧？你不能这么自私，大部分非单兵系同学都受不住这种训练方式，我们得团结起来才能让上层看到我们的决心……”
“你是医生？你随身带了仪器检查他们的血糖、心率、肌酸了吗？”苏一元又问。
沈玲珑脸色不好看了：“没有，但是我能感觉——”
苏一元直接抬手送客：“不用继续说了。我是来求学的，不是来改造学校的。慢走不送。”
道不同不相为谋。她一开始就该把这人赶出去，而不是浪费时间互喷口水。
沈玲珑气呼呼地起身：“自私鬼！早知道你是这样的人，我就不来浪费时间了！”
苏一元无语：“早知道你脑子有病我也该直接把你丢出去。”
这时，季凌霄拉开帐篷，一把将气红脸的沈玲珑拖了出去，自己进来后拉上门。
“骂得好！刚想躺着休息会儿就听到你这边吵吵闹闹，这人真有病。”季凌霄往苏一元的床垫上一躺，“她估计就没把强制退学放在眼里，也不想想多少人做梦都想进一军。”
“之前不是说有人跟她闹吗？”苏一元问道。
季凌霄摊手：“我觉得大家就是想领红包。你看现在大频道也没几个人应她的声啊。”
刚才她躺着时刷了会儿内网消息，看到沈玲珑发言摇人，但基本没人理她。
……
九点时，外边准时响起了尖锐哨声。
杨教官面色看不出喜怒，严肃如常，看着大家有序站好队，淡淡道：“原地坐下。”
他开始交待本次军训具体安排。
“……为期15天，每天下午结束训练时会告知第二天训练安排……结训时年级积分榜排名前100的人，额外奖励1000积分；总积分变动榜排名前1000的人，额外奖励1000积分……”
“明天项目安排是射击、格斗……”
零零总总说了后，杨教官突然点人：“沈玲珑！今天恶意扰乱队伍纪律，扣六十分！军人的天职是服从，训练量？那是你操心的事？当我们医疗处都死的啊！”
所有人都下意识盯过去。
沈玲珑脸色通红，但仍昂着头一声不吭，沉默着成为第一个积分为负的英雄。
杨教官瞪着大眼扫视一圈，厉声道：“一个个都绷紧皮，有志愿进军校门，就别说一辈子不可能上战场，哪里不是战场！
“外有虫兽扰乱，内有星盗横行，逛个街都可能碰上遵从自由行为的违法分子。怎么，小规模的战斗你们都看不上眼？你们就能保证自己坐的飞船一辈子碰不上星盗劫掠？”
“没有！”几个男生大声回道。
女生们交头接耳，杨教官也没管。第一天的夜训本来就是交流环节。
他又大声叮嘱了几句，紧了紧这群小崽子的皮后，让队伍成员简单自我介绍，介绍完后去旁边领两套迷彩服，明天起全部人都要统一服装。
整队共100人，成员系别五花八门。机甲单兵系总共11人，星舰指挥系2人，看起来个人实力都不错；机甲工程系有4人，除苏一元外的三人都很内向，与苏一元不是同班；其余大部分都是档案科、艺术系等……
沈玲珑是艺术系，音乐生，吹长笛的，一出场就惹得不少男生起哄喊“美人”。她也确实漂亮，神色极为自信。显然，她还没放弃自己改造学校军训制度的目标，不过当着杨教官的面，她只敢暗示自己的意图：“……我想与同学一起做有意义的事……”
艺术系的几个女生为她鼓掌，不少男生捧场跟着拍手，吹着口哨。
*
介绍下来一圈，时间也到十点半多，杨教官直接宣布解散，明早五点集合。
几个单兵系学生去空地舒展拳脚，苏一元旁观了一会儿，钻回帐篷，打开终端看之前下载的《机甲工程师入门》看了会儿，很快生出困意，倒头就睡。
一夜平安过去。
第二天，所有人换上了统一迷彩服，再也看不出专业区别。
清晨杨教官带队，全员长跑训练体能，速度不快；用过早饭后，杨教官又带队小跑了两千米上山，到一处相对开阔的林间靶场进行今日射击训练。
规则简单至极。
每人100发训练子弹，练习时间三小时；结束后，每人再领10发子弹进行测试，系统打的分就是学生能获得的积分，同时前十名都有额外积分奖励；最后，五人小队进行虚拟实景射击训练，按照团体表现打分。
杨教官做了射击示范后，一声令下，开始分组。
全队100人分成了二十个小组，而苏一元很不幸，被杨教官分到了沈玲珑的队伍里——简直是孽缘。
除她之外，还有三个高大壮男生。苏一元记得这三个人的名字，最高的那个叫沈青，旁边脸圆的叫程成，脸瘦长的叫贺林，这三个人都是单兵系的。
不过，这三个男生看她的眼光似乎不太友好啊？
……
这处实体靶场不大，共20个位置，正好每队一个位置，队员轮换训练。
苏一元领子弹的动作是最快的，所以她最先站在了射击台前边。
然后沈玲珑就紧跟来了，身后是三个男生。
沈玲珑像是昨天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凑到苏一元身边笑眯眯道：“苏同学，昨天你拉练好厉害，教官都夸你比单兵系的都强，你平时有进行这些军事训练吗？”
这话一出，苏一元明显感觉到沈青的目光又瞥过来了。
苏一元忽然灵光一闪，悟了：原来是昨天的体能表现赢过了这三位，戳痛了这三个年轻人的自尊心？
嘶，青少年的心理果然神秘莫测，这疼痛触发点是她没想过的。
“有，练的很多。”苏一元面不改色胡扯，“我从八岁就开始进行军事训练了，每天六小时，就怕军训被劝退。”
青少年嘛，会不忿都是带有“天才”色彩的同辈人，对于一份汗水一分收获的人会更平和。接下来是团队训练，苏一元还挺想拿高分赚积分的，这么说就是尝试改变那仨单兵系对她的敌对感。
似乎挺有用。
沈青三人嘴角齐齐一抽，确实不是那种疏远戒备的眼神了。
现在他们看苏一元像看奇葩：帝国未成年人训练时间有规定的，十三岁起才可以参加类军事训练俱乐部，每日不超过两小时。这人胡扯也不动动脑子！
沈玲珑继续问：“啊，你好厉害！那苏同学，你射击实际怎么样？每天训练也有射击吗？”
苏一元目光放远：“有，应该不错。你到底有什么事？咱们都得训练，就三个小时，别浪费了。”
这话说得很不客气，三个男生看她的眼神立刻又变回了那种淡淡的敌意。
沈玲珑心想这可是你说的，放软声音道：“那你能不能匀我点训练子弹？反正你强，不是吗？我真没想过我这种艺术生也要练习射击呀，我一点都不会！咱们是队友，之后我要是表现太差也会拖累你的……”
苏一元奇异地望向她：“你认真的？要子弹？”
这人脸皮不错啊，够厚，说得倒也有道理，她确实不乐意被这家伙拖累训练成绩。
队友，在训练时确实该帮扶一下，是吧？
沈青这时上前，抢在苏一元前皱眉道：“玲珑，我给你匀点吧。苏同学应该不擅长实弹枪训练，让她多练习练习。”说到“实弹枪”时他刻意重音，想提醒苏一元别说大话了。
他是沈玲珑的堂兄，对苏一元观感不好只是因为堂妹不喜欢她，但现下大家都是队友，他也不愿让苏一元因为子弹少而训练不足，最终影响他的团队成绩。
帝国境内禁止实弹枪流通，对军械控制十分严密。外边类军事训练部只能提供四型粒子枪射击训练，四型粒子枪只可击晕人，没杀伤力。就算苏一元真的擅长四型粒子枪射击，但这和实弹枪的射击区别很大，经验完全无法套用。
苏一元说她射击不错？
得了吧，谁信谁傻！
沈青肯匀子弹给堂妹，是因为他练过实弹枪。他叔叔是远征军军官，回家休假时合法配枪，可持证到普通靶场合法玩。他偷偷摸摸求叔叔带他玩过好多次，他叔叔的配枪正是今日用来训练的基础三型实弹枪。
程成和贺林有点意动，有点想讨好美人，但到底还是没递自己的子弹——他们家境普通，平时普通的射击训练都不够，更别提实弹枪了，此时也得多练练。
沈玲珑嘟嘴接过沈青的子弹：“好吧……”
谁知这时，苏一元又主动问沈玲珑：“够用吗？我再给你三十颗吧。”
沈青服了这自大的女生：“苏同学，你先练下手感再说？”他是堂兄，还练过实弹枪，也只给了沈玲珑二十颗！这人怎么敢给三十颗啊！
沈玲珑咬咬唇，却是直接接过了子弹：“你够用？”
“哦，我的够用，不用担心，”苏一元挑唇，“既然你说从没玩过枪，那我再给你演示一下，你再看一次怎么打枪。不然白浪费子弹也不好，对吧？”
沈玲珑点点头。
沈青不说话了，别人要作死，他还能拦着？本来还想让玲珑把子弹还回去，现在也懒得管了。
苏一元上前站在射击台，抽出最上边的训练枪掂了掂，试着变了几下握持手法，明显没摸过这个型号的实弹枪。
沈青别过头，不忍看一会儿的惨像，干脆观摩其他同学的练习。
苏一元找到了舒服的握姿，照着刚才杨教官的标准示范，做一个动作说一句提示，帮沈玲珑巩固下新学的姿势。
上弹匣时，她放慢了动作：“这样装，看到了吧。”
沈玲珑觉得隔壁人都在看她，认为苏一元是故意这样让她出丑，有点难堪地点头。
苏一元抬手，又拉开了保险栓：“这样开保险，看到了吧？”
沈玲珑小声应了。
苏一元笑：“然后就是瞄准，扣扳机，很简单，控制好胳膊的肌肉就行。”
沈青耳朵一动，跟贺林和程成想法一样：简单个屁！说的简单，做起来就知道难了——
呯！
呯呯呯……
苏一元眼都不眨，扣下了扳机。
实弹枪，她摸的次数多了去了。项宁和安塞尔都是有配枪的人，黑蛇舰上有靶场，射击是她的日常训练项之一，练的最多的就是这种基础三型实弹枪。不过近一年备考，她摸枪的次数少，临近开学时忙着跟安塞尔内斗，更是没摸过，所以有点手生，但重摸几下就找回了手感。
她并不是像旁边同学那样打一下就停手看成绩、总结失误，而是连着十次直接打空了一个弹匣！
十声连响。
沈玲珑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就跳到了沈青背后。她平时接触的都是粒子枪，射击时没有声音，虽然刚才听教官打了一枪，但那是远远听的，跟现在这仿佛在耳边炸响的感觉不一样！
成绩统计器没立刻显示数字。
沈青惊得回头，眉头能夹死苍蝇，头都大了：“喂！不愿给子弹也别浪费啊！成绩也是你自己的，好好练！”没显示成绩，这不是全脱靶了吗？
程成也小声跟贺林嘀咕：“浪费啊，她当这玩的？”实弹枪根本不是这么用的啊！
就连一背对着这边的杨教官都皱眉瞅过来。
“谁在瞎玩！”
敢浪费子弹，真是皮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