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檀楚煜再次醒来时，太阳光已经强到连窗帘都难以遮挡。
几乎记不清昨晚发生的事，他只知道后来他们谁都没说话，他沉默地简单冲洗后已经过了半夜，又困又累到什么东西都没有收拾便躺在床上。
似乎睡了片刻，他隐隐约约听见洗手间传来放水的声音，好像有什么小虫子在身上爬，弄得他痒痒的。
但半梦半醒间他实在无力思考这些问题，再次沉沉睡去。
耳边传来汽车吵闹的喇叭声，他坐在床上呆呆地望着从窗帘缝隙透进的阳光。
今天是周末，路上不堵车，不过多了不少飙车的。
他的宿舍在马路边，虽然视野开阔阳光充足，却要忍受头疼的噪音。
还没来得及走神多久，他听见门外传来声音。
“你醒了？”
将目光缓缓移到站在门口的林赫炎身上，他慢半拍地开口：“你今天起这么早？”
“啊对，我做了中饭，起来吃饭吧。”
林赫炎没有在意都中午了他怎么好意思这么问的，说完消失在门口，就和往常无数个周末的早晨一样。
檀楚煜摸索到客厅，发现这小子背对着他站在阳台，似乎在看楼下进出的学生。一件件衣服挂在上方，和人脸对脸挤在一起，显得这里十分局促。
奇怪了，昨天有那么衣服需要洗吗……
没多想，他转身进洗手间。
昨夜混乱不清的记忆瞬间袭来，他扶住洗手台，重重地抹了把脸才清醒过来。
他该怎么开口？
怕我们俩玩火玩过头了，所以你去找个其他地方住吧？
还是我发现我好像喜欢上你了，但这是不被允许的，趁酿成大祸以前赶紧结束吧……
无论是旁敲侧击还是直言不讳，他都完全开不了口。
他能做的好像只有相信自己的忍耐力。
镜子里的自己今天异常冷酷，没有给他任何建议。
将上衣的扣子一一解开，到最后几颗时，他恍然发现那几颗扣子连带衣角都欲盖弥彰地塞在裤腰里，他必须十分别扭地将之扯出来。
他睡觉前把衣服都好好塞进裤子里了？
他睡觉有这么老实？
他是累了不是喝醉断片了，难道身体真的虚到记忆缺失了？
略显烦躁地将上衣胡乱脱掉丢在一旁的洗衣篮，转身换衣服的瞬间，他看到镜子里闪过一抹红色。
凑近镜子仔细观察，下腹两颗痣的周围隐隐泛红，在白皙皮肤的衬托下，显得越发突兀，摸上去还有一丝钝痛感。
哪来的虫子能给他咬出这么大的包……
“我好像被虫子咬了，帮我拿下床头消肿的药……”走到餐桌前，檀楚煜惊讶地看到青草膏就放在桌上，“怎么都拿好了？”
林赫炎在阳台收衣服，闻言只说：“我也被咬了，早上醒来的时候处理了一下，正好忘记收回去了。”
“这样啊……严重吗？我们是不是得在家里驱个虫？”檀楚煜没在意林赫炎怎么不来关心他的蚊子包，空荡荡的胃已经开始抗议。
“没事，我打死了，不是什么很大的虫子。”林赫炎将衣服收起来，从他面前走过，显然是打算将衣服放回卧室的衣柜。
“这都是你的衣服？”
林赫炎停住：“也有你昨天的。”说完头也不回地跑了。
头一次有些看不明白林赫炎在想什么，檀楚煜只当是昨晚没睡好脑子不清醒，继续安心啃着肉包子。
“你不问我昨晚出去做什么吗？”等林赫炎回到客厅，他开口问道。
林赫炎开始用拖把拖地，专注得都没抬头看他，闻言只回道：“这是你的**，我不能问。”
不能而不是不想。
心里陌生涌起一股名为失落的感觉，檀楚煜知道这没什么，甚至很正常，但正常得让他不适应。
潜意识告诉他，如果他是此时的林赫炎，不会这么做……
但他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只能先说正事。
“我昨天去马场打算见雪煤，但是见到秦玄奕了。”
说完林赫炎果然顿住，放下手中的活，走过来担心地望着他：“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将昨晚的事简单描述一番，他接着说道：“秦玄奕问出了和上辈子完全相同的问题。”
“上辈子？”
“对，上辈子我其实……”犹豫再三，檀楚煜还是决定把那些不为人知的事情全盘拖出，包括最初想要离开这里、半路重新遇到雪煤、没睡好觉白天被骂……
说完两人沉默许久，林赫炎的表情看上去更加凝重：“谢谢你有勇气说出以前我不知道的事，但以后只要有我在，我一定会照顾好你。”
对方的眼神专注而笃定，将檀楚煜牢牢套在手中。至少这辈子，他们能相遇便已足够，他不能也不应该奢求太多。
轻轻一笑，他将林赫炎拉到自己身前：“你不用向我承诺什么，你只需要知道，我们现在的最终目的是好好活下去。”
所以能否真正在一起并不重要。
“好，可我不想只有这些……”
“什么？”
“没什么。”林赫炎转而顺着他的手臂向下，握住他的手，“所以你和雪煤在第一世我还不存在的时候就已经认识了？”
“嗯。”像是握住了什么足以转移注意力的玩具，檀楚煜的视线随着林赫炎的蹲下而向下，“我第一世的时候……”
他将那些经历简单带过，省略了很多描述。
“……我想你应该会理解我的做法，很抱歉我之前实在是不敢说出口。有些东西被我自己遗忘，大脑总有不清醒的时候。”
那只捏住自己手指的手还在有一下没一下地交替按压，像是在玩某种解压玩具，过了很久才渐渐停住。
“我是不可能怪你的。”林赫炎抬起头，像刚才聆听故事那样认真沉静，“你没有任何错误，懦弱也好，勇敢也罢，都是你自己。是他们有问题，他们该死。”
心脏仿佛漏了一拍，檀楚煜凝望眼前这个和自己完全相同的人，久久无法平静。
这就是他希冀的那个人，足以说出所有他不敢说出口的话语，足够直白且残忍。将他的内心撕剖开，除去表面那层为获得依靠而形成的善良伪装。
说什么他已知足都是假的，他其实根本就不应该是如此懦弱的人。
那才是他藏在心底深处最不可言说的想法。
——他想让那些陷害他伤害他的人全都下地狱，不想遵守他人定下的规则，这个世界只有他自己才是最好的。
“如果非要找一个依靠对象，那个人一定也只能是我。”
像是在呼应他的想法，脑海里的话语同林赫炎的说话声完美重合。
那张脸离他越来越近，嘴角几乎擦着他的下巴而过……
“Duang！”
林赫炎因为长时间蹲着腿脚发麻，刚有所动作便仰面摔倒在地。
“噗哈哈……”檀楚煜控制不住笑出声，不得不按住肚子以防自己笑岔气。
“别笑了真是的……”林赫炎灰溜溜地站起身，来回蹬腿活动身体。
“不笑你了。”檀楚煜转而收拾桌面上的垃圾，“你让开别挡道。”
“我来就好，你去收拾衣服吧。”林赫炎把碗筷和塑料袋都接过去，留他一个人站在原地。
“下午去买个新椅子，再买个杀虫剂吧！”他冲厨房里忙活的人喊道。
“没问题！”林赫炎给出回应，随后默默地将垃圾丢进垃圾桶里。
零星的硬质白纸夹杂其中，在一堆早餐的包装袋里格外显眼。
这原本是张挺精致的镶金明信片，是林赫炎昨晚从檀楚煜外套口袋找到的。
秦玄奕悄悄把明信片放进去，而檀楚煜毫无察觉。
包下马场两人偶遇的事可以算作巧合，但准备明信片只能是刻意的。
联想到上辈子秦玄奕单独将檀楚煜约到游轮上的行为，警钟在他的脑袋里疯狂作响，几乎将他的理智剥去。
他没敢让檀楚煜知道昨夜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事，也清楚对方始终在纠结他们的关系，不敢迈出下一步。
不过他可以等，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因为他百分百确定檀楚煜会给出怎样的回应。
将垃圾袋收起，他回到客厅，同另一个他出门远去。
……
美好简单的周末转瞬即逝，檀楚煜再次回到工位时，差一点又迟到。
当着廖兴直愣愣的视线，他假装安分守己地坐在椅子上。
出乎意料的，难得出现在办公室一次的书记大人竟然来到他的身边，和颜悦色地发起话题：“怎么没穿正装？你这穿的挺显年轻啊……”
绝对不能说他周末太潇洒，恰好早上闹钟坏了，让他睡过头，还是学生把他喊起来的。
好不容易要出门了，恰好又发现洗好的外套口袋破了个大洞，完全没法穿出来。
恰好中的恰好，他压根没几件外套可穿，火急火燎间直接拿上林赫炎的衣服当外套跑出来……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工位了。
“没什么。”他强装微笑，顺着领导的话接着往下说，“跟他们年轻人学的穿搭。”
“哦哦……”廖兴一副了然的模样，“看到你们师生关系好，我很欣慰啊，我以后也得跟秦同学多学习学习。”
“嗯？”
檀楚煜愣了下，这是把他口中的年轻人当成秦玄奕了？
他以为廖兴是来关心他和同学同居的事，结果这人竟然完全不在意这件事，反而满脑子都是秦玄奕。
怕是那天秦玄奕出现并且同意他的提议，让廖兴产生他和那人关系很好的错觉。
当然，也不能说是错觉，毕竟他们以前关系确实不错。
“你们的关系是不是还挺近的？”廖兴果然问出意料中的问题。
“还行吧，偶尔会在网上聊天。”
廖兴顿时露出整齐的黄牙，靠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借助身躯的遮掩递上来一袋水果：“那就好，你们好好处理师生关系。有人给了我点水果，看你平时爱吃特地给你送来。”
余光瞥见办公室内的其他人在偷瞄这里，他当即站起身，直接把廖兴吓得后退半步。
“感谢书记抬爱，那我就收下了！”说话间，他强忍呕吐的冲动，双手握住廖兴的手上下摆动，看上去十分激动。
廖兴尴尬地抽出手，扫视一圈，那些人立刻低下头假装工作。
“书记您慢走哈！”
假装不经意坐回椅子，笑容瞬间收回，他打开袋子，里面的水果早已熟得发烂，果香味扑面而来，水果表面因碰撞划出不少口子，黏腻的汁水将它们沾合在一起。
很显然，只要再放一段时间，这些水果便会集体发烂发臭，只能丢进垃圾桶回归大自然。
不过比起这些琐事，他更担心即将发布的心理测试问卷以及林赫炎此时的马术课。
林赫炎爆发了此生最完美的演技（自封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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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你真没偷偷对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