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姜姝顿住脚步,慢吞吞转过身,因着心虚,她不敢正眼瞧陆长稽,只把目光投到身旁的青石地板上。

这时,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出现在她的视线中,那只手遒劲有力,手背上的青筋微微凸起,手心握着一块儿鹅黄色的帕子。

姜姝暗暗懊恼,她分明不是丢三落四的人,怎么偏偏就在陆长稽跟前出了丑。

所幸是陆长稽捡到了帕子,若是被有心人捡到,她便是长十张嘴也解释不清。

姜姝忙向陆长稽道谢,她一面说话一面接过帕子,帕子上还带着陆长稽的余温,热热的,像是会灼手一般。

姜姝把帕子掉了个头,握住陆长稽没有握过的那一端掖到臂钏里。

回到欣春苑,姜姝阖上屋门,从妆匣盒子里取了两块儿碎银子塞到珠儿手中,低声叮嘱:“杨氏想要参加侯府的宴会,也不知道她到底想要做什么,你且回去打听打听。”

姜家家底薄,家里统共只四个仆妇,姜姝是庶女,那些仆妇万也轮不到让她使唤,临出嫁的时候,姜文焕觉得没有陪嫁侍女不好看相,便到草市上买了珠儿。

珠儿的父亲是一个屠夫,屠夫这个行当听起来不体面,挣得银子却不少,珠儿家境殷实,她又是家里的小女儿,自小被父亲捧在手掌心疼。

珠儿无忧无虑的长到十四岁,父亲生了一场疾,忽得就去了,兄嫂无情,不愿意给珠儿多花一分钱,当即便商量着把珠儿卖到风月场所,珠儿大闹一场,说宁愿死了也不要卖笑。兄嫂退而求其次,把她卖给了人牙子。

姜文焕见珠儿身子健壮,料想是个能干活的,便花四两银子把她买到了姜宅。

珠儿半路出家,和侯府训练有素的大丫鬟没得比,所幸她憨直,对姜姝十分忠心,但凡姜姝交待的事,总会十二分用心的完成。

她把银子踹到怀里,大步流星出了门。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珠儿折回信阳侯府,杨氏把无商不奸贯彻的淋漓尽致,平日里总想法设法克扣下人的月例银子,下人敢怒不敢言,久而久之就对杨氏有了芥蒂。

珠儿半两银子使出去,便把杨氏这几日的行动打听了个清清楚楚。

珠儿道:“太太这几日倒是没干什么营生,尽顾着给二小姐置办行头了。先是请了锦绣坊的绣娘给二小姐做了两身衣裳,又到银作坊给二小姐打了一套头面。”

“那头面华贵非常,足足镶着十五颗红宝石,折成现钱,怕是得值十几两纹银。”

“吴婆子在太太跟前一向得脸,还好心规劝太太,说这样华贵的首饰,二小姐现下戴,有些浪费,合该成亲的时候用来做添箱才好。”

“太太只道吴婆子短视,说二小姐过不了几日便要到侯府吃席,届时若是得到了贵人的青睐,以后怕是比大小姐还要有造化,区区十几两银子,连苍蝇腿都比不上,又算得了什么?”

贵人?信阳侯府以陆凛为尊,陆凛生得风流,毕竟已上了年纪,且又和姜然差着辈分,杨氏总不能把主意打到陆凛头上。

除却陆凛,信阳侯府还有庶长子陆长稽和庶幼子陆长风,陆长风已娶了正妻,姜然心气儿高,决不会筹谋着做妾。

陆长稽虽是庶子却权倾天下,放眼整个侯府,便是陆凛都不敢给他眼色瞧。杨氏口中的贵人十之**便是陆长稽。

姜姝轻嗤一声,杨氏和姜然好高的心气儿,姜然是个什么东西,竟也敢肖想如圭如璋的陆长稽?

陆姜两家门第悬殊,除却用一些不入流的手段,姜然决计没有法子在陆长稽跟前露脸。

一家子同气连枝,姜然若失了脸面,姜容也要被连累。

姜姝呷了一口清茶,到了开宴那一日,姜然若敢做出败坏姜家门风的事,她定叫姜然吃不了兜着走。

折腾了这一番,姜姝只觉得疲累不堪,小憩了一会子便到了申时。

姜姝是赵氏嫡亲的儿媳,赵氏瞧不上她,却也不会对她放任不管,每日申时三刻让姜姝到宴西堂,教她管家理账。

姜姝知道好歹,学习管家时十分认真,她起身换了一件衣裳,欲要前往宴西堂。

这时,长顺从内间出来,躬身对姜姝道:“三奶奶,世子睡醒了。”

陆长易身子不好,睡眠也比常人多的多,姜姝平时到宴西堂的时候,他十之**都在午憩,今日倒是难得的早起了一次。

陆长易钟意姜姝,但凡他清醒的时候,总要姜姝陪在身边。

第一次,姜姝觉得有些难受,像是有一张网,把她缚住了。

她固然感激陆长易,想要让陆长易欢喜,当紧的却是要为她自己做打算。她身世不显,在信阳侯府唯一的依仗就是陆长易,可陆长易弱不胜衣,万一、万一不幸早逝,她总得有安身立命的本事。

不说旁的,最起码她得挑起世子夫人的重坦,替侯夫人分忧。

人有本事傍身,才能立起来。

姜姝踌躇片刻,转头看向长顺,温柔却又坚定地说道:“你好生伺候世子,世子喜欢斗蛐蛐儿,你去把梢间的蛐蛐拎过来让世子取乐,暮食前我便回来陪世子用膳。”

话毕,不再犹豫,随着周嬷嬷出了欣春苑。

长顺一时之间有些怔忪,世子夫人温柔贤淑,对世子一向百依百顺,今日怎么忽得就把世子抛到脑后了?

想到世子的脾性,长顺只觉得头疼,他踌躇片刻,硬着头皮进了屋。

长顺低垂着头,恨不得把脑袋贴到地面上去,声音也低若蚊蝇:“世子,宴西堂的周妈妈来请,三奶奶随着周妈妈到宴西堂理账去了。”

八仙桌上放着一碗汤药,汤药的热气弥漫在空气中,遮挡着陆长易的面颊,长顺看不清也不敢看陆长易的表情,只听到陆长易低得发沉的声音。

“等三奶奶回来了,你往宴西堂走一趟,告诉侯夫人,我娶姜氏进门从来都不是为了让她独当一面,以后不要让她去学庶务了。”

他钟意她,想要时时刻刻和她腻在一起,她要做的便是让他开怀,学那劳什子的庶务做什么?

长顺长舒一口气,垂着头退出内间。

姜姝来到宴西堂,还未进入花厅便听侍女卓儿禀告:“三奶奶,侯夫人现下在接待宣政史夫人,请您在屋外稍待!”

赵氏打心底瞧不上姜姝,姜姝每每到宴西堂,她总要拿乔一番。姜姝也不在意,只要能学到真本事,站一会子又算得了什么?

六月的天说变就变,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天上就布满了阴云,瓢泼大雨兜头而下。

现下这种情形,姜姝合该到屋内避雨,可惜,赵氏不发话她不敢擅自做主,只能继续站在树下任雨水淋浇。

姜姝穿的薄,丝绢所制的衣裳被雨水浇透,服帖地粘到身上,姜姝身前的酥山愈发显得高耸挺拔。

姜姝垂眸往下扫了一眼,羞窘的红了脸,她把缠在手臂上的披帛散开,覆到胸前。

白雨茫茫,一片阴影笼罩在身体四周,姜姝抬起头,只见一道藏青色身影站在她身旁,那人掷着一把雨伞,替她挡住风雨。

“大伯!”姜姝看着来人,低声喃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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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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