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道理啊……”兔妖挠着脑袋。
脸上的表情也从傲气自信，逐渐变得自我怀疑，最后彻底崩溃。
“一定是你运转得不对，你看，是这么练的。”
兔妖在身上几个位置点过，然后身体突然缩小到与平琦同高。
“然后这样……”
兔妖身体顿时又恢复原样。
“你试试。”
半晌后，平琦依旧是稚童模样，抬头看着兔妖，既无辜又无奈。
兔妖教了她好几种运转之法，她甚至感觉身体中的妖力有所增长，但就是无法变大变小。
“兔爷我还不信了！”兔妖挽起袖子，就要上手直接用妖力引导。
这时，一道金光突然从半空中落下。
平琦一怔，下意识伸手接住，那道金光在她手心化作一张信纸。
是平兰传来的，问她在哪。
平琦想了想，掏出传信符，回了信。
然后看向一脸费解，还在自己身上不断演练的兔妖，偏头笑道：“兔爷？咱们去看看那些孩子？”
兔妖突然打了个寒颤，一脸见了鬼的表情，“你叫我什么？”
这称呼自己说着分明那么霸气，怎么从她口中叫出来，就这么奇怪？
平琦的笑意顿时凝住，眼神飘忽了两下，心中暗自懊悔，她怎么身体变小了，心智也受影响了……刚刚听兔妖多次自称兔爷，又见他这副模样，心中好笑，一时竟就脱口而出了。
平琦眼神移开，咳嗽一声，道：“那……我们同行，一路总要称呼你啊。”
兔妖冷哼一声，“跟小芽一起叫……”
兔妖话还没说完，不知是不是想起了平琦叫他小兔兔的样子，身子抖了一下，顿时将还没说完的话咽了回去。
甩头往林子去。
“叫我垂耳就行。”
“锤儿？”
“是垂耳！垂落的垂，耳朵的耳！”
“哦哦，垂耳，垂落的垂，耳朵的耳。”
平琦重复道。
这下，垂耳也察觉到不对劲了，回头狐疑道：“我怎么觉得，你真像一个小孩子了？”
跟往常故作严肃的样子大相径庭。
平琦顿时呛了一声，也为自己的表现奇怪，但并没有想出什么究竟，只好归咎于自己变小了，于是强装镇定地径直走到兔妖前面，向林子去了。
刚一进林子，平琦便听到一阵哭声。
熊妖捧着干瘪的爪子坐在一边，耷拉着脑袋，脸上表情看着有些伤心。
那些小孩子坐在小芽设下的青色屏障中，互相抱在一起。
哭声是从一个女孩子口中传来的。
正是那个安儿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扯掉血线，才得以醒来的女孩子。
她手中捧着平琦带出来的长命锁，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将那长命锁上的血污洗去大半。在她的脖子上，挂着个一模一样的，只是刻的是“慧”字。
平琦顿时明白过来。
原来她就是明儿的姐姐。
小芽走过来，一脸不安：“我就是问问他们认不认识你给我的那些东西，然后她就抢过去哭了。”
平琦摇摇头，安慰道：“不关你的事。”
熊妖听见动静，向这边望过来，看见平琦眼睛顿时一亮，又立即暗淡下去，拖着一条明显短了些的腿走过来，眼尾下垂，圆溜溜的眼睛变得扁扁的，“小芽说他死了？”
平琦点点头，看着他爪子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熊妖困惑地摇摇头。
刚刚他分明好好地坐在地上，爪子突然传来一阵灼痛，然后就迅速干瘪下去，现在仍然一点知觉都没有，右腿也短了一截。
兔妖过来了，冷哼道：“妖族修炼需脚踏实地吸收天地之力，逐步转化为妖气，才能练出属于自己的妖力，像这种靠邪术快速修炼的，就像拔那什么助什么……”
兔妖一时没想起来人族那句话是怎么说的，于是含糊略过去，“现在血蛭妖死了，它给你的妖力自然要消散……只是伤了爪子没要你的命，你就偷着乐吧。”
显然，兔妖对这种靠邪术修炼的很是看不上。
熊妖懵懂地点点头，并不是很在意，或者说，他其实一直都没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他看向那些孩子，语气中充满失落和困惑，“他们都怕我，不肯跟我玩。”
熊妖转向平琦，“你说要他们同意我才能跟他们一起玩，那他们不同意怎么办？”
平琦沉默。
熊妖似乎从她的沉默中明白了什么，灰扑扑的脑袋顿时垂下去，“那……我去找他。”
平琦一怔，明白过来熊妖所说的他是谁，“可他已经……”
熊妖抬起头，咧嘴笑了，“但只有他肯陪我玩。”
说完这句话，熊妖回头看了眼抱作一团的孩子，眼中闪过一丝留恋，然后四脚着地，一瘸一拐地跑向凹陷之地。
兔妖望着他的背影愣神道：“我怎么觉得，这只熊没开灵智呢？”
熊妖的身影消失了，平琦收回视线。
她倒是觉得，这只熊妖挺聪明的，至少，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要去哪里。
只是他在还很懵懂的时候，就遇上了血蛭妖这种善操纵的妖。
不多时，平兰赶到了。
她一脸茫然地四处寻找，对站在她面前的平琦视若无睹。
兔妖抱着手臂靠在一旁，饶有趣味地盯着有些尴尬的平琦。
倒是小芽看不下去了，开口道：“你在找平琦吗？她在你面前。”
“哈？”平兰愣了下，眨了眨眼睛，又使劲揉了揉，四处张望，对伸手来拉她的平琦道：“小姑娘，你别急，姐姐找个人，有急事，待会就带你回家，啊……你这衣服……”
平兰的视线终于落到平琦身上，满脸惊诧，目光紧紧地在平琦脸上搜索着。
平琦抿了抿嘴，道：“是我。”
平兰的眼睛忽的瞪大，似乎终于将这张脸从久远的记忆中挖出来了，眼睛一亮，结结巴巴道：“平……平琦师姐？”
平琦郁闷得不想应声。
平兰惊诧之后，倒是接受良好，立即蹲下身道：“师姐，我把那些孩子送回去后，发现……”
她顿了顿，看了眼兔妖和小芽。
兔妖冷哼一声，拉小芽去哄孩子了。
平兰面色难看，似乎还有几分羞愧，“拐走孩子的，确实是人贩子，而且是个很大的团伙，昨夜官府诱捕，今晨摸到了他们的老巢，已经救出来七十多个孩子，还有五十多个已经被卖往各地，官府正在根据名单追查。”
她低下头，语气恨恨，“那些拐卖孩子的人竟然说是因为最开始孩子失踪后，城中都说是妖怪抓走了，所以他们觉得是个好机会，于是大肆绑走孩子，正好可以推到妖的身上。”
平琦一怔。
难怪……城中失踪了两百多个孩子，他们在熊妖和血蛭妖这里却只找到了一百多个，竟然！
平琦拳头猛地握紧。
半晌，她幽幽叹了口气。
“你先把这些孩子带回去吧，他们都受了惊吓，需要父母。”
平兰点头，“师姐放心，我一定亲自把他们送到父母手中，只是……”
平琦看向她，平兰视线在那些孩子身上一一看过，道：“是不是还差一些。”
平琦点头，“有二三十个已葬身地底。”
平兰猛地回头，咬牙道：“是什么妖？！”
平琦将刚刚发生的一切尽数说来，直听得平兰指骨咔咔作响。
待平琦说完后，平兰长出一口气，起身，随即面露犹疑，回过头来。
平琦道：“不必提我。”
平兰怔怔，“师姐……”
她微微低头，那张在她记忆中已经模糊很久的面容渐渐与面前的稚嫩面容重合起来。
她想起平琦小时候其实并不总是一副大师姐的严肃模样，反而很喜欢捉弄他们这些师弟师妹，还总是带着他们分成人妖两族，做游戏一般就教会他们捉妖、爬树。
那时候，师姐总是能想出很多有趣的玩意儿，很爱笑。
只是后来，师姐的面容越来越严肃，来去也总是急匆匆的。
最后一次见师姐，让平兰印象极其深刻的，就是平琦一副极疲惫的模样，眼睛暗淡得让她几乎不敢直视……
望着这双重新明亮起来的眼睛。
平兰蹲下，直视平琦的眼睛，“师姐，我想跟你走。”
平琦愣了一下，刚见面时，平兰便表露了这样的意思，但让她堵回去了，而此刻，平兰的眼睛认真得让平琦有些想逃避。
平琦移开视线，笑道：“说什么傻话。”
平兰依旧认真，“不是傻话，我一直想跟着你，只是你不愿意，但现在……”
她耸耸肩，揉揉平琦的脸蛋，笑道：“我小时候就想这么干了，居然长大了才实现。”
平兰哈哈笑了两声，躲过平琦的脚。
“师姐，你长得真可爱。”
在平琦的脸黑下来的前一秒，平兰连忙补充道：“对了，我还可以给你讲你以前的事，如果你不让我跟着你……”
平兰迅速跑开，回头大笑道：“……我就把你的囧事告诉陈满禾！”
平琦的脸彻底黑下来。
平兰带着孩子离开后，兔妖凑过来，“什么囧事？”
平琦白了他一眼，板着脸，迈着短腿下山，将他甩在身后。
此处重归寂静后。
地下深处，漆黑的角落中，一堆灰化的死虫茧下，一只细小的虫茧艰难蠕动，许久后，一只深红的飞蛾破壳而出，在狭窄的石缝中寻找缝隙，努力钻出，扑棱棱地向上飞。
豆子大小的眼睛中，闪过一丝诡异的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