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童。”顾君也追到电梯前拉住他：“童童。”
童煜转身对他怒目而视：“放手，我要回家。”
顾君也没松手，几乎是习惯地哄道：“好，我陪你回去。”
“你陪你朋友去，我一个小朋友，和你们也没什么共同话题。”童煜挣扎了一下，没挣开，反而被抓得更紧，就在他想要再次质问的时候，顾君也松开了手。
童煜话在喉咙口又咽了回来，闷的更难受。
顾君也在心里叹了口气：“他有的是人陪，也不需要我陪。”
“我也不需要！”童煜堵着气，重新变回小孩子。
这样的童煜反而是顾君也熟悉的，他的口吻温柔下来：“我需要，是我需要。”
童煜被他温柔的语气一哄，心像是被人轻轻软软地捏了一下，别说放狠话，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路上童煜一直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霓虹像是幻影一般从眼中滑过，进入住宅区的路段便更加安静，车速这个时候也慢了下来，漆黑的车窗反射出身边那个俊美的男人的侧脸，每一个线条都曾经在深夜里被他细细地欣赏和描摹过。
这三年的夜里被他梦到过无数次。
一路的安静让本来愤怒燥动的心慢慢平静下来，顾君也打破安静：“这三年在美国，我收集一些原石，明天我让珍姨送到你那里去。”
珠宝设计不止要有理论，对于其中的工艺更要精熟，才能最大程度地让宝石在自己手中展现光彩，童煜有这样得天独厚的条件，他从上高中开始，就已经可以自己切割宝石，独立完成一件作品从设计到选材到制作完成的全过程了，这也是他的履历拿出去之后就能直接被高分录用的原因之一。
而童煜对于各种宝石的成份，成色，切割工艺都了如指掌，且能直接上手，熟练运用，这一切除了天赋，也归功于他身边这些资源，别人还在模拟的时候，他已经拿真正的宝石在练手了。
“我不要！”童煜还堵着气，心里烦乱的很：“你拿去送给别人。”
顾君也知道他还在气，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那我放在家里，你什么时候想要，就自己去挑。”
但是童煜这个时候想到的却是别的，从展厅就一直回荡在他脑海里的问题，这个问题比起宝石，更让他在意，甚至让他别扭。
作为一个弟弟的立场，他不应该这么关心哥哥的私生活，而且顾君也都二十八岁了，就算有也很正常，工作那么累，压力那么大，总要有一个发泄的渠道，之前的时候他还小，不懂，老是霸占着他本就剩余不多的闲暇时间，现在想想，别说和顾君也年龄相仿的贺霄云，就是周嘉言，从初中开始谈恋爱之后身边也从没断过女朋友。
“你在国外的时候有……”童煜说不出“情人”两个字，他别扭，但想到贺霄云对着顾君也毫不避讳的样子，又忍不住想问，但到最后他也只问出来：“有谈过恋爱吗？”
顾君也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跳转到这里，但还是回答了：“没有。”
童煜犹犹豫豫，斟酌半天，才又说：“那，其它关系呢？”
顾君也一时间并没有明白他的意思，于是疑惑地问：“什么关系？”
童煜还是没看他，但从玻璃的倒影里看到了顾君也望过来的眼神，童煜撰着衣角的手紧紧了又紧，将光滑的布料揉皱成团。
可能这些年顾君也没遇到过喜欢的人，没有谈过恋爱，但是……其它的呢？
“算了，没什么。”童煜突然又不想知道了，自己简直有病，他想得到什么答案？顾君也没有任何理由为谁守身如玉，这都什么年代了。
但顾君也是什么人，他结合前后语境，这会儿的时间也足够他理解童煜的问题了，他很无奈，但还是回答：“我也不是什么都吃得下，贺霄云的话你也能往心里去？”
童煜心里的郁结瞬间就散了，整张脸都明亮起来，但还是没回头：“有也没关系，又不关我的事。”
顾君也好笑地看他，只看到一个额头抵在玻璃上的后脑勺，但是两人之间的气氛却终于是缓和下来了很多，他忍着伸手去摸他头发的冲动，说道：“没有，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童煜没接他话，但却明显整个人都放松了，过了一会儿，才别扭着坐正回来。
车停在在童家别墅的门口，司机给童煜开门，童煜下车前犹犹豫豫地，终于还是说：“那些原石，现在在哪里？”
顾君也眼里浮现出笑意：“就在家里，要去看吗？”
于是童煜没有下车，直接跟着车去了顾家，珠宝展是晚上七点开始，十一点结束，现在是晚上十点，他们提前回来了。
顾爷爷已经休息了，那些原石顾君也本来就打算送给童煜，所以直接带回了老宅，还没收拾，就放在他的房间里。
两年没有再踏进这个房间，童煜跟在顾君也身后走进去的时候，甚至莫名地产生了一些紧张。
曾经这个房间的每个角落他都无比熟悉，八岁的时候他们试过让他和顾君也分床睡，于是童家和顾家就布置了两间房，但他总会半夜爬起来去敲顾君也的门，说睡不着，害怕，顾君也就会开门，他就会抱着枕头跑到他床上不下来，不管顾君也怎么说都不听，于是就这么将就着又赖了两年，直到十岁那年，顾君也二十岁了，集团的事情越来越多，他本来就读的双学位，学校的事情也多，搬了出去，他才不得不适应一个人睡。
房间里很干净，也很整洁，所有的物品已经全都归位，但有两个没有收拾的行李箱放在床边很显眼。
顾君也走过去，打开其中一个小的行李箱，从里面拿出一个笔记本电脑大小的绒布盒子来，转头就看到童煜还站在那里。
顾君也反而有点疑惑：“怎么了？”
他们就在床边，顾君也也并没有带他去房间里的小沙发，他如果坐的话，就只能坐他的床。
顾君也走之前他们仍然亲密，只是这三年童煜的心态变化太多，这间房间也整整两年没进过了，他一时间有些拘谨。
童煜犹豫了一下，坐到了床上。
顾君也把那个盒子递到他手上。
他打开盒子，盒子里垫着上好的天鹅绒，大小不一的放着六块宝石原石，全都还是没有切割过的状态，大的有50克拉左右，小的也有30克拉左右，除了大小，颜色、光泽和纯净度才是最重要的，而里面的六颗全都是彩宝，有三颗都是童煜最喜欢的黄色，两颗都是艳彩，一颗浓彩，还有两颗红宝，一颗则是海蓝宝色，虽然都是还没有做任何切割的原石，但童煜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样的颜色和纯净度，已经是极品了！
“这也太美了！”童煜把盒子放到膝盖上，拿出里面那颗50克左右的艳彩黄宝，一双眼睛都似乎被宝石的光芒照亮了，他反复欣赏着，心里已经开始给这颗宝石设计形状，如何切割，应该配怎么样的工艺了。
这样的原石在珠宝设计师的眼里，比帅哥美女还要迷人一万倍，不，无法对比，相比起已经被切割好的宝石，这种完全原始的，可以交由自己去设计的原石才是他们最大的梦想。
就像拥了有造梦的能力，可以亲手制造一个无与伦比的美梦。
等童煜从宝石的魅力中清醒过来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了，而顾君正坐在他身边，静静地就这么看着他，一句话也没说，没打扰他。
顾君也太了解他了，从小大到，他送给他的礼物没有哪一样是童煜不喜欢的。
童煜心中复杂，他舍不得这些宝石，但更舍不得的，是这些宝石背后所代表的，顾君也在这三年里也一直惦记着他的那份心意。
他心里还是有他的。
这也让他一直淤积在心里的怨愤和委屈一下散了很多。
“我……”
“就当作当初不辞而别的赔礼。”顾君也好声好气：“收下，就代表原谅我了，可以吗？童童。”
提到当年的不辞而别，哪怕是这几颗价值上千万的宝石也无法抹平，童煜把宝石放回去，关上盒子扔到他怀里：“那我更不能要。”
顾君也其实很喜欢看童煜对他生气，回来这几天童煜对他客气，有礼貌，在顾爷爷面前的时候，更是扮演着一个弟弟的角色，准确来说，是邻居家弟弟的角色，不冷不热，甚至偶尔的冷嘲热讽都是带着距离的。
“还在生气？”顾君也把盒子放到床上，微微倾身，看着童煜别开身体，扭头时原本梳好，用发胶固定的头发在车上时被蹭开，在后脑勺那里叛逆地翘起了一缕。
童煜冷哼一声，又想起当年自己生着病，给他打电话，他却嫌自己幼稚，那种晴天霹雳的感觉，那是他一辈子都忘不掉的委屈和痛苦。
怎么可能几颗石头就能哄好。
“我有什么资格生气。”童煜只要想到那个时候无助地一遍又一遍打他电话却打不通的自己，整个人就恨不得变成一个变质的柠檬，又酸又苦到恨不能把所有人都熏死：“顾总日理万机，没时间哄小孩儿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