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茴再次睁开眼的时候,荀练之已经坐在了床边,正背对着她,一颗一颗地扣着衬衫扣子。
陆茴跨越两米的床爬过去,越过两床杯子,趴在床边搂住了荀练之的腰。
她把脸贴在荀练之的腰侧,小幅度地蹭了蹭,说:“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荀练之顺手摸了摸她的头。
陆茴用头顶抵着她的后腰,问:“几点了?”
“快十点了。”荀练之动了一下,“你松一松,我换衣服。”
陆茴:“不是换好了吗?”
荀练之:“……换下半身的衣服。”
陆茴和她对视两秒,慢慢地连人带脑袋钻进了被子。
荀练之:“……没有不让你看。”
“我知道,”陆茴“嗡嗡”的声音隔着被子传来,“但我不好意思。”
被子外一阵窸窣的声音后,荀练之说:“换好了,出来吧。”
陆茴脸颊红红地出来了,反手就开始面不改色地解自己的睡衣。
荀练之被迫看了几秒,才匆匆移开目光:“你不好意思看我,怎么自己不怕被我看?”
“这怎么一样?”陆茴说,“刚才不好意思是看因为……太高兴了导致有点害羞,但我自己脱是在大方地诱惑你。”
荀练之:“……”
时隔两个月,陆茴再一次和荀练之一起在她家里吃早饭,一切都没有太大的变化。料理台前,依旧是她掌勺,荀练之帮忙递一点东西,也依旧是两人面对面,商量着分食早餐。
可最本质的东西,早已在昨晚发生了变化。
两人各自挑了不同口味的贝果,饭桌上,荀练之问:“你要尝尝我的吗?”
冷静了一个晚上,陆茴已经不像昨晚那样傻乎乎,她听懂了荀练之的意思,心脏“扑通扑通”跳着,撑着上半身,就着荀练之的手,咬下了一口。
陆茴:“那你要尝尝我的这个酸奶吗?黄桃味的。”
“其实我尝过这一款。”话虽如此说,荀练之还是接过陆茴的酸奶,象征性地抿了一口。
早上的互换食物,似乎是一段新关系正式开始的象征。
吃完饭后,陆茴说:“我先回家开车,你在楼下等我。”
“一起走过去吧。”荀练之说,“反正不远。”
走去陆茴家的路上,远远就能看到高楼林立间,空缺出了一片凹陷,正对着马路的就是人文院的大门。
陆茴问:“你平时也是这么走去学校的吗?”
荀练之:“对。”
人行道上,陆茴不着痕迹地朝她靠近了一点,手背时不时地和荀练之的碰到一起。
“其实……”陆茴一时情绪上头,起了一个话音,但说出口就后悔了。
荀练之:“什么?”
陆茴只好说:“其实我当初租房还有另一个选择,但我还是选了住在你们学校对面。”
原因什么,就不用多说了。
尽管住得离荀练之的工作地点更近,尽管直线距离不过几百米,但隔着层层钢筋水泥,陆茴既看不见她,也不会因此就能被她认识。可即便如此,陆茴依然会在种种选择中,毫不犹豫地选择离荀练之更近的一种。
陆茴没有说原因,但荀练之肯定也猜到了。
陆茴有点忐忑地问:“……你不会觉得我变态吧?”
荀练之欲盖弥彰地摸了一下衬衫领口的风纪扣:“你怎么知道我没有从我家楼上看过你呢?”
“……”陆茴一时连手脚不知道放哪儿了。
两人走的这一段路极其容易碰到熟人,所以陆茴不敢做出太出格的动作。
她眼神千变万化地一个劲儿地瞥荀练之,压低声音问:“真的?”
荀练之面不改色,平静、正经地仿佛两人只是在讨论天气:“嗯。”
“……”陆茴雀跃地消化着这个信息,导致半晌没说出话来。
然而过了一会儿,她脑海中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等等……所以你昨天晚上……难道看到我了??”
荀练之反问:“你做了什么不能让我看到的事吗?”
“没有。”陆茴即答。
虽然……不敢置信,但这么以来,昨晚荀练之反常的情绪和反应,都立即有了答案。
陆茴眨了眨眼,识趣地没有穷追不舍地问下去,两人很快走到了陆茴家楼下的车库。
陆茴头也不抬地转到驾驶座那侧上车,但荀练之却没有立马跟上。
她的视线在车前落了片刻,才上了副驾驶。
“你的车牌号,”荀练之系好安全带,“真的是偶然选的吗?”
陆茴动作一顿:“嗯……不是。”
荀练之听到后,竟然也并不意外。
“可是我身份证上,还有对外宣称的生日都是另一个。”荀练之问,“你的车牌是什么时候摇的,怎么那时候就知道是525了?”
陆茴没有马上回答,而是说:“我说了你会觉得我是变态吗?”
荀练之:“……”
陆茴:“其实是因为,我之前偶然听说你小时候接受过某个地方小杂志的采访,而那个采访里你说自己的生日是525。”
“……”荀练之缓缓地抬手,手背碰了下眼睛。
陆茴接着说下去:“……那个杂志上还有你十二岁的照片。”
荀练之:“……”
陆茴:“那是你吧?”
“……是。”荀练之无奈道,“你一定要我承认吗?那个是优秀中学生采访。因为当时我的年纪比一般中学生小,而且成绩比较好,还拿过几个小奖,所有有了这个采访。我是没想到这个都能被你找到,当时电子化还没有普及,现在连我自己手上都没有纸质版。”
“我有啊,”陆茴说,“覆膜珍藏版,里面还有一大段十二岁的你说过的话。虽然我很舍不得,但如果是你想要的话,我还是可以割爱送给你。”
荀练之:“……不用了。”
陆茴车上的抽风口前爬满了一排树脂小猫摆件——正是两个月前荀练之送她的生日礼物。
她越过这排小猫,探身打开荀练之膝前的收纳格,拿出了一个巨大的飞机盒。
她将它递给荀练之:“这是给你的……新年礼物?”
其实哪儿有这么多送礼物的理由?
陆茴买这盒东西的时候离新年还有一个月,她只是看到后,觉得想要送给荀练之,买的时候甚至没有想好该用什么理由、在什么场合送出去。
荀练之接过的时候手腕一坠:“……什么东西,密度这么大?”
陆茴用美工刀将封口条切开。
荀练之打开盒子,看着里面的一排像蛋糕一样的东西,沉默了。
陆茴:“你猜这是什么?”
“……蛋糕,”荀练之说,“但是,假的?”
“是捏捏玩具。”陆茴拿起一个“松饼”,在手上捏了两下,给她做了示范。
荀练之小心地接过,把软软一团“松饼”托在手掌上:“做得这么逼真……不会捏坏吗?”
陆茴:“不会的,要捏很久很久才会变形,它会自己回弹的。”
荀练之疑惑地试着捏了两下,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神情。
……这很出乎陆茴意料。
最开始,她只是一直记挂着荀练之摔盘子的事情,猜测她是否是为了发泄情绪,也思考着是否有什么方法可以代替这种行为。于是,当陆茴偶然看到这种解压玩具的时候,她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荀练之。
虽然荀练之不一定喜欢,就算喜欢也不一定能“替代”,但试一试总没有关系。
现在看来……
荀练之似乎非常喜欢。
她最开始只是学着陆茴那样,小心翼翼地单手捏,捏了两下后,就忍不住两手并用。
陆茴在旁边给她介绍:“这个是硅胶捏捏,这个是手作球,都是可以重复使用的。”
荀练之选了一只球,捏出了一个凹陷:“这个不能回弹……也可以重复使用?”
“可以的,有办法让它恢复球状。”陆茴指了指,“还有就是,捏捏也分了很多手感,比如刚才那个‘松饼’就是偏水感的,肌小力也可以捏得动。那个‘威化饼干’偏奶油,捏着阻力会大一点。还有下面那个,对,就是你拿的这个‘枕头’,这个据说最难捏……”
话没说完,荀练之已经单手捏了一下,并且很轻松地就捏到了底。
陆茴哑声:“……”
荀练之见她不说话,疑惑地问:“是这样捏的吗?”
陆茴赶紧点头:“你怎么捏都可以,不用讲究捏法,它本来就是给你解压的。”
坏多少个都没关系,捏碎了,剪坏了,她都可以一直给她买新的。
荀练之先用拇指,将“枕头”按了一个戳,在等待‘枕头’缓慢回弹的时候,她又把拇指填了进去,在那处凹陷里打着圈揉了几下,末了,还用指腹用力地碾了碾。
陆茴:“……”
荀练之发现她目光直直地看自己,于是又问:“我还是想尽量不要捏坏它,这样捏也可以吗?”
“可、可以的。”陆茴结结巴巴道,“‘松饼’和‘威化饼干’尽量不要揉着捏,容易变形,但这个比较耐揉……不是,耐捏,所以……更暴力一点也关系,我还见过有人用手肘……磨,还有用桌腿压的。”
“那样都行吗?”荀练之惊奇地感叹了一下,开始放心地暴力揉捏,过了一会,又把“枕头”从指尖转移到手心,五指用力地往下掐。
白色的“枕头”顿时变了形状,被勒得浮现出她的指印,没被掐到的部分软软地从她的指缝间溢出。
陆茴:“……”
看得出来,荀练之真的很喜欢这盒礼物。
她投入地把每一个都捏了一遍,才想起抬头看陆茴:“不开车吗?”
“嗯……开,开。”陆茴把自己拉丝的目光从她的手指上拽了回来,缓缓发动车子。
“你有点热吗?”荀练之问,“把车里的暖气调低一点吧,我没关系的。”
“嗯嗯……没事。”陆茴心虚地把暖气调低了一点。
开往郊区的途中,荀练之一直没有放下过那个飞机盒,她手里全程就没有空闲过,而其中大半部分的时间都在揉捏那一团据说“最难捏”的“枕头”。
陆茴开车途中,忍不住频频从后视镜里看她,但又逼迫自己克制,不然看了难免分心。
“你说这个很难捏吗?”荀练之问。
“啊……嗯,”陆茴说,“我搜的‘捏捏入坑指北’是这样说的。”
荀练之:“那你自己玩过吗?你捏得动吗?”
“……捏、捏不动。”陆茴吞吞吐吐道,“我自己玩的是水感的。”
“水感?”荀练之在盒子里找了一下,找到了最开始的那个“松饼”,“你说的是这个吗?这个也太‘水’了。你刚刚说,肌……小力,是这个词吗?”
陆茴发出了一段含糊的音节:“嗯嗯哼哼嗯嗯。”
“可这个不也是软的吗?”荀练之又拿回了那只“枕头”,“真的会捏不动吗?”
陆茴:“嗯嗯嗯……”
荀练之说:“我想看你捏一下。”
陆茴:“嗯嗯好,等到了我就捏……”
半小时后,陆茴把车停在山下的停车场。
她刚把车熄了,旁边就递来了一团白色的小“枕头”。
“……”陆茴接过,捏了一下,“枕头”只小幅度地凹下去了一点。
“没捏下去。”荀练之评论道,“手还在抖。”
陆茴:“……”
陆茴转移话题:“咳……中午了,要去吃饭吗?虽然一个小时前才吃了早饭。”
荀练之:“直接上山吧。”
“好。”陆茴推开车门。
荀练之还在收拾飞机盒,陆茴见状,又从车外缩了回来。
“你想把它带在路上玩吗?”陆茴将从盒子底部拿了一枚“奶糖”,用珠链挂在了荀练之的棉服扣子上。
荀练之低头看着她动作,等她挂好后,伸手拨了拨:“有点……”
陆茴:“有点什么?”
荀练之笑了一下,却没说什么,她把飞机盒放好,从另一侧下了车。
陆茴去后排,鬼鬼祟祟地把拍立得从收纳箱里拿出来,塞进了自己巨大的羽绒服口袋。
两人顺着步行路线上山,走了几分钟后,荀练之问:“你腿上的伤,现在还会疼吗?”
陆茴摇头:“不疼,只是偶尔会痒。”
荀练之又问:“爬山没问题吗,要不要拉着我?”
陆茴:“没事,不用,我已经完全好了,而且这个山不是很高,半小时就可以登顶。”
荀练之把脸侧开,掩饰住了上翘的嘴角。
陆茴没有察觉。
两人走得比较慢,走走停停,花了二十多分钟才走了将近一半的路程。
走到半山腰的时候,已经可以看到成片的腊梅,游客基本都会在这儿停留拍照,或者在这儿休息吃喝。
一路上,荀练之用手机拍了不少风景照片,此刻她也挑了一个人少的地方,对着大片的腊梅举着手机。
陆茴在她身后焦灼地徘徊了片刻,手揣在兜里,都快把拍立得机子摸出火花了。
在第三次等到荀练之更换拍摄位置的时候,陆茴终于把揣得温热的拍立得摸了出来,问:“我帮你拍一张照片吧?”
荀练之目光在拍立得上顿了片刻,似乎在思考她是从哪儿把这玩意儿掏出来的:“……给我拍吗?”
陆茴点头:“拍了送给你。”
荀练之的视线挪到她的脸上:“我们一起拍吧。”
“……好,”陆茴说,“那我找人帮我们拍。”
陆茴观察了片刻,找了个看上去很会拍照的人,把拍立得交给了她。
然后,陆茴自己小步小步地挪到了荀练之身边,站定。
“我数三二一。”那人举着拍立得说,“三……”
陆茴调整着表情和姿势。
这时,荀练之突然靠近,在她耳边小声地说——
“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拍照的人:“二——”
不等陆茴反应,荀练之就从侧面靠了上来,手臂越过陆茴后背,抱住了陆茴的腰。
准确来说……是按塌了陆茴腰间的羽绒服。
陆茴愕然地转头看她,脑子一片空白。
“一!”
“咔嚓”。
快门响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2章 腊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