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新学期。
南城三中一贯干净得不像真实世界。
教学楼从地基到钟塔都刷得雪白，像被漂洗过无数遍的记忆。阳光透过琉璃窗洒进来，一尘不染地落在长长的走廊上，一排排的脚步声踩在光里，明亮又陌生。
夏烟在A栋教学楼前停了很久。
她穿一身校方定制的灰蓝制服，衬得肤色雪白，齐肩的深褐色微卷发柔顺地垂在脖颈，耳垂挂着一枚极小的珍珠耳钉——像来自某座安静国度的美术馆少女。
她站在那里不动，就没人敢贸然上前搭话。
“——听说那个新转来的女生，是混血，夏家的人。”
“哪个夏家？”
“就那个……东区那栋花园大宅，传说一年只开一次灯的那家。”
她没听那些声音。她听惯了。
夏烟的手里还拿着一本拉丁文诗选，指尖是无意识的习惯动作，轻轻转着书脊，像在忍耐什么。
她不想来这所学校。可她没得选。
?
直到他出现。
脚步声稳，穿着一身深灰的简单衬衫西裤，手里没有公文包，头发略短，眼神偏冷。
沈昼。
他从走廊尽头的光影中走来，像一把收起锋芒的刀，干净，沉稳，带着一种与这个校园格格不入的压迫感。
班主任笑着介绍：“这位是我们年级新来的实习助教，沈昼老师，以后在重点班协助管理学业和心理辅导，大家欢迎一下。”
掌声稀稀拉拉。多数是因为沈昼的脸。
他太好看了。高大，安静，气场克制，眉眼凌厉得像从某种清冷的训练场中走来。
夏烟终于抬眼。
那一刻，沈昼也刚好看向她。
四目相对。
他眼里的情绪干净得可怕，没有敬意，没有轻浮，甚至没有“认识她”的迹象。
他只是微微点了个头，便移开了视线。
夏烟忽然觉得无趣，轻轻地“哼”了一声，低头继续翻书。
?
午后，阳光愈发柔软。
夏烟独自上了图书馆顶楼，那是整栋楼最冷清的地方，她常常在那儿一个人坐着看书，没人来打扰。
今天也一样——至少她以为。
直到那扇厚重的天台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脚步声极轻，却不属于学生。
她没转头，声音冷淡：“沈老师，您似乎管得太宽了。”
沈昼站定几步之外。
“我只负责安全。”
“我的安全？现在是在演间谍剧吗？”夏烟合上书，站起身，眉尾轻挑。
“夏小姐，”他终于说话，声音不大，却极沉，“你知道你现在的身份不适合任意走动。尤其是没有校方知情的地方。”
夏烟笑了，笑意不达眼底。
“我以为你是助教，不是……什么影子保镖。”
沈昼没动，只盯着她。
“你想看哪一面，我就是哪一面。”
话音落下，风忽然大了一点，吹得她发丝微微飘动。
她怔了一瞬，第一次认真地盯着他。
这男人太安静了。安静到不像属于白天的世界。
“你到底是谁派来的？”她突然问。
“你父亲。”他语气平稳。
“那他有没有告诉你——”夏烟走近一步，眼神危险又慵懒，“我最讨厌被人看着。”
沈昼低头，像是认真思考了一秒。
然后道：“那就不让你看见我。”
说完，他转身离开，把门重新关上。
只留夏烟站在空无一人的楼顶，看着门口消失的身影，久久没动。
她没意识到，她的手——已经不知不觉握成了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