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大概是几十步,林敏锐地捕捉到一抹艳色,几缕细长的鲜红飘带顺着清澈的溪流摇曳招展,一个泥灰色的巨大身影倒在地上,还没有死透,鲜血随着挣扎不住的溢出来,染红了大地。而即将要杀死它的,是另一个同为泥灰色的身影——这是一场难产中的分挽,难怪遗落在后面。

林集中注意力探出感知,烟雾弥漫缭绕从地面向上升腾,像是墨山落到海里,看得久了勉强能划分出几个不同色系。

稀薄朦胧的褐绿色生命力在林的视野中暗淡闪烁,像是阳光下的一缕水汽,风一吹就散了。林绕到它面前,祖母绿的眼眸中倒映出小山一样的身影。长而巨大的头颅抵住地面,鼻子上生出长而圆钝的独角,耳朵内卷像是未长开的叶片,表皮粗厚无毛。

头部不好处理,林掀开它腰腹部的皮褶,里面的颜色要浅一些,磨薄的木片费了些力气才刺进去。像是刺破了一枚肉质肥厚的浆果,血液从手下源源不断的溢出来,将木片泡的软钝。林开始怀念他的小刀了,骨柄抓握舒适趁手,刃也足够锋利。藤蔓在也不错,可以从眼耳口吧钻进去,等它出来,原地就只剩下一个套着骨头的皮,连皮下脂肪都用不着处理。

木片划过,表皮一点点掀起,露出黄色的脂肪与红肉,因为割的太过艰难,林不得不先是顺着褶皱环剥了一圈,然后分离开整个下半身的皮肉。磨的刃早就没了,他也懒得再做无用功,就地挑了有薄边的石头,纯靠自身的力量把石片往皮肉间牵拉出的白膜捅。手部筋脉撑起久不见阳光的苍白表皮,指甲缝里都是胶冻样的血,石片滑溜溜的握持不住。

表皮翻卷露出殷红细腻的内里,林拖着兽皮往上游走几步,血染的溪水恢复成清澈剔透蓝绿,浇在斗篷上顺着叶脉流淌。林避开斗篷小心地把兽皮拖进去,兽皮无声下沉覆盖住灰色河床,飘出隐秘的血丝。不出片刻,河床密布的石缝里钻出无数细小如孑孓的鱼虾,密密麻麻奔赴这场从天而降的饕餮盛宴。

此时躺在地上的兽尸前半身还是古朴厚重的模样,下半身褪掉表皮,**裸的红肉盛在绿地上,粗糙鲜明的肉丝虬结成坚实的肌肉,可以看见白色的筋膜纹理绷紧了勒进肉里,黄色的脂肪团块不规则分布在上面,像是被刨烂的海绵,一部分已经在昏黄的光里融化了,在**在外的深红色肌肉上涂抹了亮晶晶的一层,流进将凝未凝的血里。

林在远离溪边、血流不到的地方清理出一块平地,拿树枝刮了些油脂下来钻出火苗。他决定对自己的牙好点,没再动这只大的,从那只只有半个身子露在外面,同样早就死透了的幼崽身上卸了两条后腿下来。撕开胎膜,它的骨头都是软的,与肉一起穿在树枝上,在火的炽烤下蜷缩,血水混着油脂落在火里,立马发出“滋滋”汽化的声音。

剔出附着在腿筋上的肌肉,林把泡在水里的皮捞起来,皮毛浸了水沉甸甸的,粗糙搭起来的架子根本撑不起来。林干脆把皮拖到火堆旁边,对着火光抖开兽皮,两条腿拖在地上,被水泡的发白发软。

火光摇曳,照红了身上的斗篷,将露出的皮肤烤的刺痛。林绕着皮往远处走几步,把皮袋子翻过来,用木片在皮上刮,去掉可能残留的碎肉和脂肪,拉伸固定时能感受到有水从手掌、膝盖下面挤出来。

钉子洞穿兽皮插进土里,林松开手,看向架在火堆上的肉串。

最外面的表皮看起来有些焦了,林把插着腿的树枝拿下来,撕开表皮,里面的肉熟了一层,里面依旧红着。林片下熟透了的部分,将剩下的继续架到火上。

林捏着肉塞进嘴里,肉如看着那样没多少能量,粗糙的肌肉纤维成团挤入食道,肠胃平静蠕动泌出酸液,大脑怠倦地不予理睬。好在他也没怎么动用异能,除了标记都是身体素质在发力。但也不知道这种贫瘠会持续多久,林不得不做好最糟糕的打算。

等林咽下最后一团肉的时候太阳已经彻底消失了,晦暗的光线让他的眼睛和皮肤都舒服很多,但还是比原来的地方亮一些,凉下来的风徐徐吹过,水汽如一层温柔的薄纱。林抬起头,树枝如天井圈起一片蔚蓝的夜空,满天星辰闪烁,汇聚成一条银色的河。这一刻林看了许久,向后仰躺到地上,草甸厚实柔软,掺杂了油脂薪柴噼啪作响,偶尔蹦出一点火星。

在兽皮看起来有些干燥的时候,林起身将初步处理兽皮卷起来,与肉干和兽筋一起扔进背篓,然后继续往前走。

顺着走兽的痕迹,林看到更多的骨头,一开始还保持着完整,只是零星的一两丛苍白,再后来溪流的痕迹消失于大地,前面有些凹陷的地面上散落着大片的骨头,很多已经没有了形状,骨碴碎片扎进土里,像是发生过一场惨痛的厮杀,倒下的尸首也在混战里被碾压拆解。

这里还萦绕着几分没有散尽的气息,某些骨头上还粘连着几分未尽的腐肉。下方未被抹去的足印散去四面八方,似乎这里就是迁徙的尽头。

林挑出几块形状合适的骨头,一段厚且崎岖便于抓握,另一边较薄,打磨后越发锋利,又或者是断掉的粗细趁手长骨短骨,有着尖锐的末端。在又一次捡拾的时候,始终在感知中彰显存在感的标记突然熄灭了,林脚步一顿,顾不得擦到一半的骨头,迅速起身,挺直身子扭过头向来处望。

将注意力从骨头上收回来往远处望,视野开阔,蓝天覆盖原野,森林位列两边,这片草地更像是干枯的河床,杂草从遍布的石头缝隙里长出来,一段时间过后,一眼望去只能看到萋萋荒草。

林微微蹙眉,掰着指头计算了一下这几日的行程。他一直在顺着溪流的方向走,虽然有拐弯,大体还是直线,地形平坦,路上也没停留多久,但步速摆在那里,现在还没到最大距离。林怀疑在他经过的地方有什么削弱了这种联系,可能是特殊矿脉,也可能是某种生物。对他的行动有负面影响,但如果这种情况常见的话,说不定共生藤蔓距离他的距离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遥远。或者说,这就是为什么明明距离不远他却感知不到藤蔓的具体情况。

寻找藤蔓的事情还需要从长计议,林往来处看了半晌,这片与他认知相差甚远的土地始终让他感到恍惚不安,这种不适催促他尽可能收集更多信息。但过去就是过去了,谁知道是不是在什么不知道的时候赌赢了运气,再来一次可未必还能平安无事。安定的需求与生存至今的经验在脑海里反复摩擦,林犹豫片刻还是选择了继续往前走。

突发事件击溃了一时兴起的拾荒活动,林把骨头扔进背篓里,迅速离开这片坟冢进入旁边的森林。茂盛的树叶过滤了太阳的光热,让林提起几分精神,注意到更多来自走兽的痕迹。

林心下生出些许安定,紧接着是对一个固定住所的迫切。对于他这样缺乏应对剧烈突发事件手段的异能者来说,来的一个地方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迅速找到合适的地方安营扎寨,然后不断加固扩建各种防御设施。之前出于看不到走兽的不安浪费了很多时间,现在重新看到动物的痕迹,自然要尽快挑一块地方把植物种起来。

林走上一处矮坡,乔木高大挺拔,宽大茂盛的叶子投下连绵阴影,有时可以望见阳光下的坟冢。考虑到缺少来源需要精打细算的能量,以及植物生长必要的肥力,林最后挑了一个有很多小树的地方。小树挤占了大树间的位置,地面的草与灌木显得稀疏,有些地方漏出土壤。

小树大多不过臂粗,林先是徒手清理一遍,被砍断的小树与灌木垒在地上,剩下不好处理的草突然汲取到超过自身的能量蹭蹭蹭的往上长,分化出千奇百怪的形状,然后因为变化太快,各部位器官不协调纷纷枯萎,像是一瞬间经历了春夏秋冬,地皮瞬间秃了一片。

林用骨头把土壤浅浅铲了一遍,然后卸下背篓。

里面的肉早就被吃完了,除了骨头只剩下用木筒收集的油脂和包好的种子。林把草本植物的种子挑出来,握在手里缓缓注入异能。

异能下的种子像是一块块等待打磨的翡翠原石,在异能的影响下发生细微变化。但这种塑造的感觉不同于雕刻,更像是在捏一块半干的泥巴,用力太小改造有限,用力太大会直接摧毁,只能试探着一层层施力,缓慢引导。

随着最后一小点能量从体内分出赋予,比单纯标记更深刻的联系在他与种子之间建立起来,凭借着这部分离体能量与能量主体间的联系,他可以在一定距离内直接定位并施加影响。

林把改造好的种子埋到土里,注入异能催生。这一步类似于成陶器前的烧制,总蕴含着些运气成分,长出的东西是什么性状在长成前谁也说不好。

把预备的种子种下去,即便都是生长周期较短的草和灌木,等它们长成还需要一段时间。林用砍下的木头搭建好帐篷的三角框架,将兽皮盖在顶上,两条腿分在两边,浸透又烘干的兽皮又硬又韧,一落在上面就压的整个三角框架都低了一点,脊梁下的树枝微微弯曲。

林调整好兽皮的位置,把一端打磨成锥形的骨头抵在脊梁上用石头往下敲,整个帐篷都在随着骨钉一寸寸的凿入不断震颤,但帐篷远比看上去的结实的多,最后一枚钉子被敲到只剩下一个不规则的顶露在外面时也还好好的立在地上。林用剩下的油脂生起火,敲下来的碎屑扔进火里化作一抔草木灰,与树汁混在一起揉搓成一个个泥丸。

夜幕再次降临,最后一道缝也被堵死的帐篷立在地上,火光跳动投下城墙似的影子。

能武装自己的除了共生植物还有武器。林抽出一根剩下的树枝,丈量好尺寸,指甲轻轻一划在树枝上留下一圈白痕,双手握住两边向下一掰,“咔—咔擦!”四指粗的光秃树枝迟疑一瞬,在他再次施力时干脆利落地断成两截。林把不同长度的木棍摆在地上,用石头磨去分叉留下的凸起,将骨头镶嵌在上面做成长短不同的简易骨刀,然后握着木柄将刃部插入火里。

火光摇曳,四根树枝交叉在两边,一根打磨匀称笔直的木棍架在上面,支架间的火堆里伸出长短不同的四根木棍。

林把骨刀从火里面抽出来,刃部被烤到微微碳化,触手有一种不同于主体的粗糙坚硬。随手磨了两下,林挽起头发,将刀刃抵住绷紧的发丝用力切割。刀刃来回滑动,发丝一缕缕落下,厚韧的头发消磨了边缘的棱角,林把刚刚打磨好的骨刀挨个用了一遍才留下合适的长度。

不是所有骨头都能做成攻击型器具,只有足够坚硬才能被打磨的尖锐锋利,能够破坏生物的型体。他手里的这几块骨头已经是选取了最合适的部分,但来源本身的生命等级摆在那里,论硬度完全比不上石头,也不适合做一些如割头发这样的精细操作。但骨头也有它的优点,作为一把刀,骨头比石头坚韧不易碎,在使用者本身的身体素质加成下能发挥出更好的效果,再加上容易制作,更适合作为初期的过渡。

将头发扔到火里销毁,林看向支架上的木棍。木棍颜色被熏的发黑,在与头发拉扯的时候匀称笔直的形状已经被烤的向下,好悬没有陷入火里。林把烤到弯曲漆黑的树枝取下来,用石头在两头磨出距离差不多的豁口,系上从幼兽身上抽出来的腿筋。林手里已经有了一块更适合做弓的木料,但缺少合适工具打磨,粗制又浪费,只能先放着,用次一等的凑合。

皮肤被火光烤的通红,干燥的感觉让习惯了黑暗潮湿的身体有些不适,往远处坐了坐,林盯着地上摇晃的光斑在心里细数需要的东西:刀已经有了,做好了弓还需要箭,以及搬运会用到的背篓和草绳。林割了捆草,反方向混合,打结后拧成麻花,延长成合适的长度。草绳堆积在地上,林把套在头上的遮挡物拿下来,已经有枯萎迹象的叶子一撸就散在地上,八角形框架延伸出的边条钉住草绳,钉了一圈又一圈。

把毛茸茸的遮挡物重新套到头上,林看了看折下来的细枝,一部分已经填到了火里,剩下的林挑了挑,选了一部分小指粗细的打磨成签用火灼硬,更细的穿插着编入只有大体框架的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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