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结束时，时间已过零点，星星稀疏挂在墨色的天空上，闪着微弱的光。
星空下的林荫道上，秦芝怀借一侧的肩膀给姚望扶着，护送他去往詹校长为来宾准备的休憩地点——还未对学生开放申请的全新单人公寓房。
本来引导来宾的任务不由Omega负责，可由于姚望一整晚都与秦芝怀十指相扣，又让人相信，至少给姚望带路的这个任务只有秦芝怀适合。
“陈叔明天几点来接你？”秦芝怀的步伐很慢，眼睛盯着脚下干净平整的地面。
姚望回答：“上午十点。”
秦芝怀小声说“好”。他本来期待，也许明天姚望会和其他来宾一起参观学校新盖好的图书馆和网球场，然后再参加校长发起的主题研讨会……这样姚望就能在A中多留大半天，秦芝怀没有课，可以悄悄跟在他身后，再多看他几眼。
“学习还跟得上吗？”姚望问。
“嗯？”秦芝怀迷茫地竖起一侧兔耳，“还好，你问这个干嘛？”
姚望嘴角一勾，憋笑说：“就是觉得你离开学校这么久，功课也许会跟不上。没想到我们芝芝不仅擅长打架，还很擅长学习嘛！”
秦芝怀心虚，不希望姚望知道自己留级的事情。
姚望从入校开始便是全校第一，过去他不关心这些，直到这次回校，他才看到正对校门的荣誉栏上除了本校特级教师的名字和照片外，在右上角的地方竟然还有姚望的相片！
相片拍摄于某场演讲，姚望身上穿着A中的校服，领结平整地挂在脖子下方；他的笑容灿烂，双眼澄澈透明，凝视着前方，给人一种干净、自信、并充满希望的印象。
这样的姚望让秦芝怀觉得很遥远，像是站在地面上，踮起脚去够悬在天空的月亮：无论想法还是动作都透露着一种不自量力的愚蠢。
姚望像察觉出什么，主动告诉他：“觉得吃力的话，我可以帮你找找课外辅导，利用周末的时间把落下的功课补回来。”
“不用了，”秦芝怀拒绝，“你们已经为我提供了很多帮助了。”
“我们？”姚望反问，“谁说是‘我们’，只有我而已。”
他告诉秦芝怀：“文科课程比较好提升，难的是理科。忘记了一部分知识，脑子里的理论网络上就缺失了一块儿，所以才会觉得新知识难以理解。”
理科学习像是盖一座高楼，如果在地基的部分有所缺失，楼盖得再高也会感觉摇摇欲坠。
秦芝怀一知半解，问他：“那怎么办呀？”
“简单啊，找个人带你梳理一遍各科的知识网络就行。”
“那……你可以帮我吗？”秦芝怀问。姚望刚才说过的，说他会帮自己。
姚望侧头，视线茫然地问：“你要我帮你？”
“……可以吗？”
“可是我什么都看不到。”
“可是你什么都记得！”
姚望笑出声，觉得事情正往自己计划外的方向发展，他却不觉得慌乱无措。
“你怎么知道我什么都记得？”姚望问。
“以前你不是全校第一么……”秦芝怀想了想，又问，“你都记得的吧？”
路就那么长，脚步再慢也总能走到目的地。
秦芝怀顺利将姚望送到了新宿舍楼的楼下，詹梓明等在相隔几米的大门前，很识相地没有过来打扰。
姚望感觉秦芝怀的脚步停了，想到他们即将要分离，搭在秦芝怀肩膀上的手掌紧了紧，又细细抚摸那对乖巧温暖的兔耳。
“我应该都记得吧……”他说，“可是我现在情况特殊，也没帮人辅导过功课。”
秦芝怀很快便放弃，故作轻松说：“没事，还是谢谢你。”并表示自己之后会加倍努力地学习，也愿意在紧张的课业之余，每晚致电姚望，为他读书。
姚望觉得抱歉，被詹梓明送进公寓房间后，还和他商量请老师给芝芝补课的事。
讨论过程中，詹梓明时不时笑他用情至深，姚望反驳了几次都没什么用，后来便没再说什么。
.
早上八点半，姚望被詹梓明的敲门声唤醒，说要给他介绍几个朋友认识。
姚望对认识新的人没什么兴趣，扬声拒绝。詹梓明在门外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他没有认真听，翻个身又睡着了。
手机报时九点五十分，姚望带着盲杖摸进了电梯，凭触感按下一层的按键，随后到达大厅的一角等待。
等了没多久，陈叔打来电话抱歉地告诉他，通往常市的高速路上出了点事故，他们被堵在车流之中动弹不得，只能委屈他再等一阵。
姚望安慰陈叔，请他们慢慢来，挂断电话后，又马上拨通秦芝怀的电话。
约十五分钟后，一个戴着胡萝卜图案的口罩，甩着兔耳的少年急匆匆地跑进了新建公寓楼。
秦芝怀看着电梯轿厢的镜面，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型，顺便清清嗓子，想让声音变得更好听。
咚咚咚——
他找到姚望的房间号，揉揉耳朵，然后敲门。
门开了，门里的人却不是姚望。
詹梓明招呼他进门，房里有很多人，姚望靠着窗户站着，窗外的阳光刺眼，逆光下看不清姚望的表情。
“正想找你呢！”詹梓明招呼他坐到房里的学习桌前，“你的好大哥姚望托我给你找几个辅导老师，这不，人都给你带来了。”
不知是不是有求于姚家，詹梓明这次的办事效率极高，才一个晚上过去就找到了五位符合姚望开出的条件的人选。
秦芝怀按照老师的要求完成了几份测验卷。根据他们的表情，秦芝怀判断自己的成绩并不理想。
一位上了些年纪的Beta老师看着试卷不住摇头，点评道：“太差了，怎么这道题都做不对，当初是怎么考进A中的？”
“不仅理论知识糟糕，语言表达也一塌糊涂。”一位衣着华丽的Omega老师紧接着说。
“全部都不及格……”
“还有很多要学的东西。”
“这样下去根本不行……”
老师们看待差生的眼神犹如在看一个绝症病人。
秦芝怀站在房间的一侧角落里，恨不得缩成一团兔球。
最终，过来面试的五位老师中，只有两位愿意留下来继续辅导秦芝怀。
送别辅导老师的时候，姚家的车也到达了公寓楼的楼下。
初夏的午后已经变得燥热，没有风。
秦芝怀和姚望在同一个房间里待了一个上午，却几乎没有机会好好跟他道别——他跑了大半个校园到达这里，也只是想好好跟小望少爷说声“再见”的。
结果好好的道别变成一场让他无地自容的展示会。姚望一定觉得他很笨吧，昨天还信誓旦旦地说不用他操心学习，今天却被他听到自己成绩已经糟糕到没救了。
姚望察觉到他的低落，从车窗里探出手，抚摸他的兔耳表达安慰。
“没关系的，芝芝。”姚望说。
秦芝怀变得垂头丧气，蔫蔫地说：“我没有无可救药……我刚回学校，好些知识都忘光了，但再给我一些时间，我一定能想起来。”
姚望笑了笑，“好！”
羞愧、尴尬、气恼等等的情绪交杂在一起，堵在秦芝怀的心口。
姚望的车在视线里渐远，周遭的景色都被太阳烤化，融成模糊的一片；秦芝怀终于压抑不住，放任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
“小望少爷，对不起……”他不知所措，他羞愧难当，只能蹲下身抱着膝盖没出息地抽泣。
如果自己能再漂亮一点就好了，如果自己能再聪明一点就好了……
“没关系呀！”
视线里出现一双熟悉的皮鞋。
在秦芝怀闷着脑袋痛哭的时间里，才刚离开的车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公寓楼下，将姚望送回秦芝怀的面前。
“芝芝，你愿意让我教你功课吗？”姚望问。
秦芝怀被惊喜砸中，怔在原地，不能动弹。
姚望的声音很温暖，蛊惑一样：“芝芝，你跟我回去，好不好？”
今天还有一更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小兔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