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雪满越京

洛琳将苏漓带到了一间卧房,随后让苏漓脱去外套,躺到床上。

“没问题吧,洛——大夫。”离霜在一旁抠着手。

离霜居然没叫自己矮冬瓜,洛琳显得很高兴,眼睛弯成了月牙:“放心!”

苏漓在床上,身上只有单薄的里衣,很冷,但尚能忍受,她打小就比常人更耐冻些。

当一个孩子做出一个违背大人意愿的决定时,说明这个孩子长大了,苏漓有一种得意的兴奋感。

“过程会有些痛苦,忍耐一下。”洛琳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的如是说。

“嗯。”苏漓绷着下巴,心意已决。

洛琳不再耽搁,手在床边的桌案上一扫,摄来数十根银针夹在指缝间,再一挥,银针化为银光,扎进苏漓的各个穴位。

洛琳覆手悬空,无形的力量将苏漓笼罩,苏漓身上的银针剧烈地颤抖起来。

一瞬间,苏漓感到钻心的痛。她咬牙,愣是一声未吭,只是眉头紧锁,满头大汗。

洛琳双手连连动作,瞬间又有数十道银光没入苏漓身体。

“啊!”苏漓终于叫出声来,弓起身体。

离霜提着心,身体往苏漓方向倾斜,一瞬不瞬地看着。

“马上就好了!”

苏漓将声音重新压回嗓子里,十指死死攥紧了床单,此时此刻,她感到有一把钝了的锯子,在来回碾磨她的骨头,又像是有一根粗糙的麻绳,从她身体的这一头进入,另一头抽出,透心凉地疼。

洛琳动作不停。

恢弘的内力乱流充斥着整个房间,离霜微讶,第一次见识到了洛琳真正的实力。

洛琳手掌分开,陡然发力,一瞬间所有内力都聚集到苏漓周身,苏漓身上的银针颤动得加剧烈。

苏漓不知道,是到了这个阶段本就不会太痛了,还是疼痛超过一定程度,就没有感觉了,她感到轻松了一些。

此时洛琳猛然握拳。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苏漓身上炸开。

四散的力量让离霜的身形晃了一下。

“好了!”

洛琳手一挥,所有银针飞回,收入针囊中。她随即收功运气,看起来消耗不小。

听洛琳说“好了”,苏漓立马从床上坐起来,伸展手臂,握拳舒掌,心理作用让她觉得自己现在充满了力量。

“如何?”一直在一旁默默观看的风澜问。

离霜也上来关心:“感觉怎么样?”

“有点冷。”苏漓缩缩身子。

离霜立马取来她的裘衣,为她披上。

苏漓抓紧裘衣,将自己裹紧。

怎么回事……还是……好冷……苏漓止不住地颤抖,彻骨的寒意,似乎冻结了她的呼吸,让她喘气都有些艰难了。

她伸出手,原本白皙的肌肤,似乎更白了几分,她眨下眼,却有些费力,用手一摸,从睫毛下扫下一些冰晶。

她不知道,她整个人快成一个冰雕了。

“洛琳!”苏漓身上异变突起,风澜惊骇。

“矮冬瓜!怎么会这样?这是怎么了!”离霜焦灼万分。

“别慌,我看看!”苏漓身上的异变洛琳看在眼中,她阴着脸,抓起苏漓手腕,方一接触,刺骨的寒意也让她一凛。

“原来如此!好猛烈的寒气!”很快,洛琳就知道了原因,转头大声吩咐风澜,“风澜,用你内力将寒气压回去!”

洛琳虽未多说,但风澜也大概猜到了原因,未有丝毫迟疑,手掌当即抵在苏漓头顶。

苏漓艰难地睁开了眼,好像刺骨的寒夜,终于有一缕温暖的阳光照来,冰雪消融。

“阿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不知过了多久,风澜收了功,离霜握住苏漓的手,焦虑地询问。

“活……活过来了。”苏漓气若游丝,那种寒冷,似乎能将人的思维都冰冻,她一度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这是?”床边,洛琳却没去关注苏漓当前的状况,而是伸出手,试图在空中抓住什么。

风澜愣愣地站着,指尖微颤,冷淡的眼中浮现出复杂的情绪,望着萦绕在指尖,正在消散变淡的,灰蒙蒙的雾气。

“离魂之力。”

离霜抬起头,才发现在苏漓身边,有许多灰色的雾气,正在消散。

苏漓当然也看见了,她伸手去抓,那些雾气却如轻烟一般,无法留驻。

离霜问站着的两人:“离魂之力?是阿漓已经能使用离魂剑主的力量了?”

风澜洛琳不语,只是抬头看空中的那些,越来越稀疏的离魂之力。

苏漓摇头:“没有……”有没有力量她自己最清楚。

“那这些是?”

当最后一缕离魂之力消散,风澜才猛然惊醒,慌乱地伸手去抓,想要留下什么,却只是徒劳。她的脸色倏地变得悲哀绝望。

“啊哈,我明白了。”洛琳很快就恍然大悟了,无奈地摇头,“原来那个封印,是阿离下的呀。”

离霜脑子混乱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洛琳问苏漓:“你小时候,见过阿离?”

苏漓摇头:“我……没有印象。”

“你体内有一股寒气,很显然,你小时候见过阿离,是她帮你将这股寒气封印了起来,否则你活不到现在。”洛琳抱着手,朝苏漓审视地道,“你跟她还真是有缘,亦或者……当初她就是觉得你适合做她的传人,才愿意花费力气救你。”

当封印解开,离魂剑主用以封印的力量还未及消散,苏漓就遭到寒气侵袭,风澜用自身力量将寒气压下,连带着的,也将那一团离魂之力逼出来了。

苏漓尽力回想,试图在脑中搜寻出关于小时候见过离魂剑主的片段,但毫无所获。

她真见过离魂剑主吗?命运的巧合让她忽感迷茫。

“那封印还能恢复的吧!”离霜见了苏漓差点成为冰雕的样子,仍心有余悸,这是她现在最关心的问题。

洛琳摊手:“覆水难收了。”

“那怎么办!”离霜近乎要跳起来。

“如你方才所见,若有内力深厚之人,每次寒气发作时以强大内力进行压制,也可保性命无虞的。”

“多深厚算深厚?”

“三个你吧。”

离霜:“……”

“这件事,我会负责的。”风澜走过来,望着苏漓。她的脸又恢复了淡漠疏离。

苏漓张口,还未说什么,门外传来呼喊声。

“阿漓!离霜!”

洛琳闻声回头:“嗯?你家里来人了。”

洛琳说这话的时候,房门已被推开,明晃晃的雪光铺进来,房中骤然一亮。

洛琳心虚地站到一边,风澜逆光看去,来者是一个身着浅黄色长衫的女人,看起来约莫三十来岁,两人视线始一接触,周遭空气仿佛凝滞了一下。

“虹夜!”离霜迎上去,心虚地缩在女人后面。

虹夜是苏漓家的管家,跟洛琳也认识的。

随意扫视一遍屋内的情形,虹夜走到洛琳面前,她的目光落在“衣衫不整”的苏漓身上:“洛大夫,这是?”

“呃~这个——”洛琳支支吾吾,“说来话长,大家到前厅坐下来聊吧。”

苏漓穿好衣服从床上下来,走到虹夜身前,小声喊了声:“虹夜姐姐。”

虹夜目光慈柔:“久不见你归家,过来看看,你没跟洛大夫添麻烦吧?”

苏漓便露出一抹尴尬的苦笑。

“没有没有。”洛琳打哈哈笑着。

来到议事的前厅。

风雪稍歇,清茶送暖,洛琳在心中打了腹稿后,把事情前因后果讲了一遍。

风澜先表了态:“此事在我,日后她寒气发作之时,我自会出手帮她压制。”

苏漓看过去,见那女人坐在对面椅子上,明明是挺拔的身姿,实力也非同小可,可在苏漓看来,却显出几分脆弱,是因她的眉目太过冰凉吗?像雪一样。

“不,虹夜姐姐,不怪别人,是我自己要解开封印的。”解开封印之前,苏漓就说过有什么后果她一人承担,她可不会逃避。

离霜说:“怪我没有阻止阿漓。”

“也怪我,居然没有发现寒气的存在。”洛琳也低着头。

四个人都在揽责,虹夜静静听着,细细品茶,她轻轻吹拂茶水,从嘴里悠悠吐出一句:“风大人。”

风澜的目光便落在她身上,没再移开。

“此次来越京,是为天佑而来吧?不知,可有线索?”

风澜眼底轻雪拂落,却未答话。

“看样子,是没有了?”虹夜放下茶杯,语气带着几分轻蔑,“风大人有要事在身,如何能在阿漓寒气发作的时候,都有空呢?这件事就不劳您费心了,难道她家中无人吗?”

风澜终于淡淡笑过:“苏姑娘有阁下这样的高手看护,确实是我多情了。阁下所说不错,我此番来越京,确实是为天佑而来。天佑为天子之剑,我皇帝陛下很感兴趣。顺道,也来看看老朋友。”

“君山事呢?”

“那便是无稽之谈了。”风澜目中幽微,“天佑只一古剑耳,若君山事为真,又岂是区区一剑可解。”

虹夜未再出声。

苏漓听着她们的谈话,只觉得头又大了几分,什么天佑?什么君山?

眼看气氛不对,洛琳赶紧重新起了个话茬:“话说,阿漓姑娘,小时候见过离魂剑主吧?”

“如今看来,应是了。”虹夜指尖在桌面轻扣,陷入追思当中。

在众人好奇殷切地目光中,虹夜缓缓开口:“那真是个风一样的姑娘。那时候阿漓才四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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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剑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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