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至少你对我有点好感。”
说出这句话来，钟冉心跳的很快，忍不住说完咽了下。
这样快刀斩乱麻的表白方式在技术进步的现代堪称原始，其实她很想采取什么迂回措施，又觉得什么都没有面对面交流来的更快。
文字太僵硬了。
她看着她，能捕捉到她脸上闪过的一切神情，从语气辨认那些话里的真伪和推拒。
否则杨枫裕一定会拿出她做演员十多年来的深厚经验，消息是太忙回复不来的，内容是装傻充愣、打着圈绕着弯装糊涂看不懂更深层意思的。
杨枫裕一只手握着她的手指，无意识来回揉捏她的指腹。
拍戏的时候就这样，杨枫裕很喜欢摆弄她的手。
这算不算一种接受？钟冉微微曲指，短暂的勾住她，感受到她滞了下，又立刻放开。
大多数感情里，她甚至都没进入过这个环节，大家在一起拍戏，高强度的投入感情，那种现实与拍戏间的界限越加模糊。
在戏里已经回应过、戏里已经亲密过。
即使是在现实里，那个人也大都不是她。
钟冉第一次等待着回应，心跳听不见了，却能听见更微弱的呼吸声。原来等待时的呼吸那么慢，久的甚至让她有些窒息。
过了好一会，杨枫裕才嗯了声，没有反驳。
……我可能喜欢你。
但也可能，我只是被你推搡着入戏，因为界限模糊而混乱徘徊……
可她都还没来得说。
钟冉眼睛里像有根火柴。因为她瞳仁太清透，杨枫裕甚至能看见那根火柴唰一下打起火来，火苗明亮柔软的在她眼底晃动。
那微弱窜起的火舌卷走了她纠结不定的后半句，烧的她耳根发热，血液逐渐翻滚沸腾起来。
杨枫裕跟她对视，有点尴尬的咳了声，“钟冉……”
“可能我现在还……”
“我们试试吧。”
两句话同时说出。钟冉望着她，趁杨枫裕愣神的片刻，平铺直叙的抢了白，“没想好，所以就只是试试。”
“时间不是永远都有的。万一等你想好了，就已经错过了，那多可惜。”
很直接。
只是太直接、太过于单刀直入而已。按流程又该是这样，否则她前面的承认算什么。
杨枫裕没想到，她有一场感情竟然始于宕机无法反驳。似乎坐在船上，什么都没来得及动，就随着浪头起起伏伏而被推着向前。
“你对每个人都这样吗？”她问。
呃。钟冉含糊了下，“……如果你说的是态度，我确实比较直接。”
“因为我觉得……你并不讨厌我，却要躲我。哪怕你拒绝我，今天我们说开了，往后无论宣传还是相处，至少我们可以界限清晰的分是做朋友呢、还是做同事、还是……”
没有继续说下去，她抬起头，内容已经明了。
海面波光粼粼，杨枫裕无言，想她跟钟冉的关系，做同事疏远，她不愿意。
做朋友太难，边界模糊，难以分辨，她纠结。
做恋人……杨枫裕几乎要揉脸。网上有句玩笑，恐同即深柜，换句话说，她是不是正因为内心抱有对钟冉别样的心思，明面上才会越发抵触她？
否则同是在娱乐圈，形形色色都见惯了，她有什么好抗拒的？
前几年流行彩虹旗宣传，她还在外网发了支持视频呢！
那光折射的刺眼，杨枫裕眯了下，忽然想起什么。
“太阳出来了。”似乎终于找到让船暂时停泊的锚，她立刻放锚抛向海底，生硬而直接的掠了话题，“先拍照。”
“……”
这转折太快了！等待宣判、心里横七竖八的钟冉原地愣了半秒。
反应过来，忍不住咧嘴笑了。
她还以为杨枫裕这种感情经历丰富的大影后会有什么高招！
原来大家解决问题的方式都是如此统一而基础：先糊弄过去再说。
杨枫裕也感尴尬，两颊有点热了，顺势抽出手来拍她，“干嘛！”
“没呀，我听你的，先去拍照呀！”钟冉从草地上蹦起来，拍拍裤子上的土，很适时的打住了，“再不拍人下班了，我可不能白付钱，沈姐知道我耽误一天啥也没干得百米冲刺打飞机过来骂我！先拍照！”
感情不是打仗，一不是一鼓作气越挫越勇，更不是一而再再而三三而竭……杨枫裕没拒绝，已经是她今天最大的胜利了。
远处小敏也有点等急了。
钟冉是不着急，但杨枫裕第二天还得拍戏呢。好不容易能放半天假早收工，想着能早早回去养精蓄锐。
结果看这时间，你一句我一句似乎还聊热乎了，大有原地开二人转的架势。
她差点就跑上去叫了，“杨姐！钟老师！”你们今天这还拍吗？
再不拍可以解散各回各家了！
“来了来了！”钟冉伸手拉了把杨枫裕，把她拉起来，有顺势牵上的意思。
奈何没这条件。杨枫裕裤子蹭了土，下一秒就抽回手拍灰去了。
钟冉绕到身后，帮她拍了两下后面看不着的，“可以，差不多干净了。”
“衣服边上，外套你弄了吗。”
“我弄了，我都尽量拍了，基本没什么了。”杨枫裕坐的地方有点湿啊，钟冉努力打扑了，但湿泥土一蹭反倒有点晕开了，剩那点印子拍不干净。
最后蹭了两下被湿泥土蹭脏了的裤脚，实在弄不掉，杨枫裕真叹气了。她没事往地上坐干嘛呢！
还被钟冉抓着，想躲都只能祈祷地缝居中裂开。
拍摄进行的倒意外顺利。
说开了，左右状况不过是钟冉喜欢她、目前未定的是她，但钟冉等的是她的答案，也不怕那些肢体接触引起什么不必要的幻觉……
甚至钟冉有意无意在……撩拨她？
好像撩拨这个词有点重，她们一向喜欢肢体接触。
还在拍戏、毫无其他念头时，闹疯了，钟冉甚至会搂着她的腰，把她整个窝在怀里，压着在床上滚来滚去嬉闹。
可对方刚剖白完我喜欢你，这种微妙带着些越界性质的触碰，似乎有种不可言说的故意。
偏偏摄影师抱着一定要拍出cp互动的亲密，还在大喊，“再贴近一点啊！对对，再有些动感，有一种抓拍你们的感觉！”
钟冉的手腕随着晃动，反复蹭过她小臂。
很纤细，骨骼凸显。杨枫裕有一刻目光落下来，想，抓住它。
晚霞落了一半，钟冉拉着她拍了几个亲密镜头，回去扔给沈姐做vlog素材。
最后一个画面面向天边连绵橙红，定格下树木层层遮挡后、从缝隙中透出的那抹刺眼的亮色，一天工作完美收工。
三辆车过来，拍摄的先回去了，杨枫裕上车前犹豫了下，忽然喊阿彬，“我有事跟钟冉说，你跟小敏先回去吧，让小敏送你。”
“哦，好。”阿彬转头看了眼钟冉，她做了个挥手让她过去的手势，阿彬明了，“那钟姐，我先走了啊。”
又跟杨枫裕打了个招呼，上车。
杨枫裕探了个头说路上注意安全啊，等她们开出去段距离，才转回头找钟冉。
钟冉已经在驾驶座等她。保姆车，杨枫裕坐习惯了，下意识拉了后门。
“现在该我当你助理啦？”看她半步都踏上去，忽然不动了，钟冉立刻反应过来她上错位置了，嘿嘿笑着调侃，“杨老师请上车。”
“真烦人你。”杨枫裕从二排绕到副驾驶，拍了下钟冉胳膊。
坐稳，钟冉就要点火开车。没系安全带的警报声立时响起，杨枫裕没去拉安全带，反而拽了下她，“先别开，我想先跟你说。”
钟冉熄了火，“嗯？”
“在我说完之前，你不要打断我。”
钟冉心跳落了半拍，直觉不是什么好预兆。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拉链一拉，嘴抿上了，嗯嗯啊啊哼着答应。
杨枫裕本来觉得后面话题挺严肃，不想理她，实在没忍住笑，又笑又气的伸手拧了她下，“你这会又来！刚刚不是挺会认真的吗！”
钟冉冤啊，“我没不认真呀！”
“坐好，不准乱动！”
钟冉乖乖坐好了，听杨枫裕迟疑了两秒说，“……还是算了吧。”
“我确实很喜欢你，跟你相处的很舒服，但那都是对于朋友之间的。不是说我歧视，只是发生在我个人身上，我可能……潜意识里没有那么能接受同性之间基于恋爱关系的亲密。”
否则还能因为什么排斥钟冉？
杨枫裕沉默良久，“所以我会抵触你，也会觉得跟你在一起很……别扭。”
钟冉没动，稍歪了点头，眨着眼睛注视她。杨枫裕本来没看她，等了几秒没回应，抬头，就看到这么幕，“怎么不说话。”
钟冉抿着嘴仰了下头，嗯嗯了两声，示意自己还被禁言呢！
杨枫裕知道她是故意的，无奈自己真吃这套，笑了，“行，该你说话了，现在自由讨论，你发言。”
钟冉却没开口。
她心跳的很快，余光落在自己右手手背。
这场看似敞开心扉的对话中，她一直搭在杨枫裕胳膊上虚握着，她不仅没有要甩开的意思，甚至似乎都没太注意到她的触碰。
包括刚刚拍摄，她有些动作刻意暧昧、肌肤相贴。
即使她只是不能接受同性间的恋爱、即使圈内边界感一向超乎寻常的宽裕，可对面才刚跟她告白完呀……
这算什么抵触。
钟冉偏了偏身体，视线从反光镜掠过。杨枫裕还转着身，在等她的回应。
风声敲打在车身，她借着嘈杂伸出手，像掩耳盗铃一般，覆在了杨枫裕后颈，“……杨枫裕。”
杨枫裕依旧没躲，有点没反应过来的奇怪，“嗯？”
又干嘛？
脑袋里那个想法一层层剥开，只剩下最后成熟的果实。钟冉望向她，目光紧接着顺着她的鼻梁，一点点滑落。
杨枫裕不是说抗拒她吗？
不是说接受不了两个女人的亲密吗？
她要实际的、诚实的展露给她看。
潜意识是真的，你才在骗人。
……濡湿。
跟那种玩笑般的试探不一样，又好像也不算多正式。钟冉忽然挨近了，贴上她的唇瓣，像拍戏那样，又比拍戏更深入——
一点钝痛。
似乎那一刻身体里所有的血液都倒流进心脏，杨枫裕意识到了，下一秒却已经抽离。她摁住那颗加速泵血的心，气她跑的太快，连报复都没来得及，“……钟冉！”
“没呀。”钟冉瞪圆了眼睛，仿佛很无辜，“你看，你这不是没有很抵触我嘛。”
“……”
杨枫裕张张嘴，没话讲。翻了个白眼，重重的靠回椅背上。
然后没有任何继续的表示。
钟冉等了两秒，发现她不动，余光小心翼翼去瞥神情，见杨枫裕略蹙眉，显然不是什么愉悦的模样。
她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太激进了，杨枫裕已经明确表示过，即使有些话不全是真的，那也是拒绝。
说不定还是为了给她留面。
当时怎么发誓的？只要她拒绝就不会纠缠，结果呢……她直接不甘心的冲上去了。
“你……”钟冉心里都快纠结破了，“生气了吗？是我脑子抽筋，对不起……”
“你是认真在说那些话的吗。”杨枫裕忽然打断她。
急刹车踩太死，钟冉差点追尾，“啊？……嗯。”
“但我可能没有多么喜欢你，或者我根本没想好我喜不喜欢你。”杨枫裕望着她，很少见沉下来，“这注定我没办法全心全意投入去……回应你吧。可能我有一天忽然明白我们之间的混乱，这段感情就结束了，可能还没能坚持到明白的那天，就已经先消磨了。”
就是试试而已。
钟冉吻上来那刻，很软，脑中有一瞬间的念头在诱导，几乎想要挽留——
如果不是排斥同性恋爱，如果她甚至有悸动，那样特殊的不适、不安又从何而来？
她掩饰性的先推拒，忽然又很好奇。
特殊的是钟冉吗，还是现在的她。
钟冉顿了几秒思考，“你的每一任都有好结果吗？”
这话听起来可真不太入耳。杨枫裕嘶了声，“你觉得呢。”
钟冉咧嘴笑了，“所以呀，就算你做好准备，到最后不都是结束了吗。”
“我知道，可以预见的，你对我的感情很模糊，我们本来就很难有好结果。”
“可正好我喜欢你，享受的是过程，我只是喜欢跟你在一起。”钟冉眼廓弯弯的，很敞亮，“没那么喜欢的人在一起都有个目的，为了结婚、为了买房……”
“那我们谈恋爱就是为了分手呀！消磨结束了，你回头去看，困扰的就能明了，往后再有其他感情也不会这样纠结。”
“而我追到了我喜欢的人、谈了我想要的恋爱，刚好还在营业期，公费恋爱，一箭三雕——多完美！”
“……”
这是什么思想新思潮吗？现在年轻人都这么进步了？杨枫裕被她脑回路惊呆了，憋了半天，终于勉强转明白了这九曲十八弯，“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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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上位，正牌女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