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冉把手机举过来，是她在路上临时想的个方案——离这不远有个小景区，车程四十来分钟。
因为小、就是几个流水景观，没什么看头还收门票，很少有人过去。
这个时节还有点冷，她们这清明假跟国家错峰休假，就叠了清明节一天。刚好可以等景区空置，进去拍拍照片做宣传、顺便在周围老城稍微逛一逛。有家上世纪就出名的西餐店据说很不错。
钟冉当然也是有盘算的。
户外天高气爽、看着心情愉悦，人也少，没有打扰。在这样好的环境中，或许能谈个心什么的。
杨枫裕对这安排没意见，“行啊，我一会问问导演什么时候休息。你有需要我这准备什么的吗？”
“没要求啊，杨老师面大，人来就行。”
杨枫裕打了她下帽檐，“少贫。”又问，“你这次来带的什么衣服？我看我有没有跟你搭的。”
炒cp百试不厌——同款衣柜。
穿同款、带同款、情侣装……更有甚者被通过一些后天记号折痕等被扒出来不是同款、分明是共享衣橱，cp粉热热闹闹狂欢。
既然网上都说她们刻意了，再去装云淡风轻显得更假，倒不如一条路走到黑，明明白白的把互动摆在明面上。
就是蹭！蹭怎么了？姐姐还不是被我磨来磨去和我一起穿了同款出门。
反而能品出另一种基调的真心。世界这么大，总有人嗑这款的。
电视剧案子质量在线，热度位居平台排行榜第三。这种冷门题材，播成这样已经相当不错。
导演连发了几天喜报，账号上上下下，看得出激动。
杨枫裕觉得还能救。往后剧情，商幼跟林铮的感情羁绊会进一步加深，观众被剧情带着走，前期生硬在事件相处下逐渐真实活泛起来。
大家看习惯了、深入人心后，观众的角色滤镜是很重的，到时候风评自然也能回来，说不定还有什么剧外反差……
钟冉皱了下眉。她这方案路上想的，行李箱是早收拾好的，她不记得带了什么衣服了。
应该就是些休闲常服，“我回去给你拍照看看吧，你看有什么能配的，或者我赶紧买两件。”
“没事，晚上看看再说，我这也挺多衣服的，没合适的你穿我的也行。”剧组穿着主打一个舒适，杨枫裕不少衣服都是oversize款。
钟冉笑着答了句行，话题结束了，那种熟悉的坐立不安，再次如岭南夏季避无可避的潮湿般贴覆。
杨枫裕扭头躲避，看见一直围观她们聊天的金盛。
说不清自己脑袋里蹦出来的是什么，或许什么也没想。
话题忽然一转，笑道，“过两年可能就是你跟我卖了啊，你得好好学习做准备啊，我可没有衣服也给你穿。”
仿佛就是为了强调她跟钟冉是工作，每个和她合作的演员都会有的一套流程。
金盛一听，这电影果然主打的是他跟杨枫裕的感情线！眼睛都亮了。
但毕竟没到时候，不好太明显，“我自备我自备，我自己订制全套，全剧组谁需要我就去给谁，呐，发一件。”
杨枫裕哈哈笑，故意不去看钟冉，侧耳听着她也笑了，还跟金盛插科打诨。
——应该是真不介意。
谁会介意同事下个项目跟谁合作？
杨枫裕彻底读不懂自己的心了。作为演员，她应该很敏感，否则无法深入角色，此时面对自我却一团乱麻，连毛线头都不知道在哪。
毕竟角色只是几笔写下的人物，她能纵观它的一生，多么复杂，总有编剧让它出现的目的性。
杨枫裕对此熟门熟路，然后发现有目的的不是自己。
钟冉的目的是什么？借她的热度飞升、还是示好尝试掰弯？她也难以窥见。
下一场准备，钟冉也站起来要走。杨枫裕仰头，“你去哪啊。”
她知道她是一个人飞过来的，这周围也没什么好逛的，想说没几场了，可以先上她房车，等等晚上结束一起聚个餐嘛。
钟冉笑着晃晃手机，“方济一说她收工了，我找她吃饭去，我俩也好久没见了。”
真是来探班方济一的啊。杨枫裕哦了声，为自己在片场见到钟冉那一瞬间闪出的推脱而心虚，挥挥手，“行，那我有空告诉你啊，晚上记得发我衣服。”
跟金盛及周围聊了几句的工作人员打招呼走人，钟冉深吸了口气，解锁手机。
看聊天记录里被她生拉硬拽出的方济一：我减肥呢！！我不陪你吃！！！
敲消息回去：必须吃！我这大老远跑过来！
钟冉：你看着我吃[坏笑]
方济一：？
方济一：摸着你的良心说，你大老远跑过来是为了我
钟冉毫无良心：当然，我最爱你了[亲亲][爱心][爱心][爱心]
最后达成共识，在酒店里点外卖，各吃各的——钟冉不准把饭凑她鼻子底下！
钟冉苦兮兮：你以为我好多少！！还以为能拿你当借口吃顿好的[衰]
方济一说：你找杨枫裕去！她前几天还张罗聚餐呢！
钟冉不吱声了。
这部电影里，方济一饰演的是个风尘女，前期还算没要求，可以稍微丰润一点，后半剧情被男主当成同伙折磨，封闭着关了十七八天，需要极速减肥。
她为了这剧情，一天蛋白质只剩四个鸡蛋，最近确实饿出了点瘦骨嶙峋的感觉。
开门，钟冉一打眼都惊着了，“我去！你怎么瘦成这样了！身体能扛住吗？拍完需不需要我给你约个检查什么的，我认识个朋友……”
“没事，前几天刚查过，没什么事，就有点低血糖。”方济一打断她，踢着拖鞋到床边，一头栽回去。
钟冉感觉她人都快能飘了，“没事还检查？不像你风格啊。”
“这不是低血糖晕片场了吗……等我拍完一定大吃大喝！”
方济一靠着对美好未来的幻想，挥挥手把这茬过了，“你怎么想起上我这了，你不跟杨枫裕宣传期吗。”
人不欢迎我呀！人都有新欢了！钟冉干笑两声，斜眼一瞧她。
方济一懂了，“还没和好啊？不是，你俩都什么矛盾。”她来劲了，一个轱辘爬起来，“杨枫裕人挺好的，我跟她合作这两次没见着她跟谁黑过脸。你说你也不差吧，什么事能闹到现在还僵着啊，快让我开开眼。”
……一个不小心掰了直女一下，给直女吓着了的故事。
钟冉又干笑了两声，“一些……误会吧。”
妈呀！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推词都是这个！方济一翻了个白眼，倒回床上，不想搭理她了。
钟冉过几秒扑上来，方济一不想理，闭眼翻了个身，钟冉又把她翻回来，“问你个问题啊。”
“说。”
“就依你在剧组看，杨枫裕跟金盛……有没有点什么？”
方济一唰一下睁眼了，“不是，这报复方式可不可取啊！而且金盛也不像你的菜……”
钟冉惊了，简直想摇她，“你在说什么屁话！谁要报复！我就是八卦一下，你满脑子想什么！”
“哦……”方济一安心了，“应该没有吧，那型好像是她喜欢的，看状态不像。”
“什么叫看状态不像？”
方济一瞥了她眼，“就没恋爱那味呀，更像弟弟吧。”她挑了下眉，“怎么？你觉得他俩有情况。”
钟冉回想今天的互动，“感觉两个人挺……”她有点不想这个形容词从她这来表述，“……挺暧昧的。”
“那就是没心动啊。”方济一说，“哎呀，我认识她比你久，她要真喜欢，小动作很多的。金盛挺明确的，杨枫裕要真喜欢了，你早一眼就看出来，用不上这词。”
是吗。
外卖到了，她爬下来取，开门时还在琢磨。
确实有点刻意，但她朋友谈恋爱的时候，就是什么事都要提两句男友，钟冉见怪不怪了。
但要是不喜欢，又是为什么？为了避她吗，为了向她强调，她真的是直的？
上学的时候玩大冒险，她跟室友表白，搂着作势就要亲，室友一把打开她说滚滚滚。第二天照样亲亲密密脸贴脸在KTV唱歌。
都已经过去一年了，杨枫裕还在耿耿于怀，她都入行多少年了，什么没见过。
更别提她搜了搜，她明明就有过跟同性的营业。当时风气还开放，尺度一点不小，为什么那么在意她？只因为她的场合太私密？
没假，但杨枫裕调了半天空出来。
阿彬正好在本市、正好刚跟完一个组，准备放两天假，听消息溜烟过来了。
沈姐联系了摄影，加上杨枫裕的助理，一行人搭了两辆车，浩浩荡荡，很有包场的架势。
挑了个景美阳光好的地方拍摄，挑选道具、调整机器，钟冉站旁边玩手机等的时候，杨枫裕过来搭了她下，“这么庄重啊，这么多人。”
她开玩笑，“早知道我穿正式点了，我以为就手机随便拍拍。”
“平时就俩人。”钟冉看这架势也不好意思了，“阿彬拍的不好，沈姐想说联系个专业的，没想到来这么多人。”
一组都拉上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公司团建！
春末，还有点泛寒。
杨枫裕等的就地坐下了，草地微凉，她正注意有没有地方被弄湿。钟冉低头望她，那个念头划过脑海时，心脏忽然有些加快。
她们这样不上不下的僵持，不如一刀干脆的结果。
即使她彻底避开她。
“杨枫裕。”
她很久没有这么连名带姓、不加任何词缀的喊她。
风声在她耳边骤然嘈杂，呜呜掠过。
杨枫裕抬头，“嗯？”
“……其实我们已经没法做朋友了，对吧。”
钟冉的回应像被刮碎了。
于是她明明说的那么清晰，落在耳朵里也似忽近忽远，落点难知。
像层纱，轻飘飘落下，附在她皮肤上，材质摩擦，带来些轻微的不适和瘙痒。挑开时，纱质摩挲，钩子般顺携走她身体里的一部分。
杨枫裕有些不得辨别，只觉流失空乏，抵触难掩，下意识想往后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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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横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