萩原研二半弓着腰，双手从她腋下穿过，像树袋熊一样紧紧贴在她身上，脸颊贴着她颈侧和耳垂附近的皮肤乱蹭，半长的头发也胡乱支棱着擦过她的皮肤，带来止不住的痒意。
他抱得太紧，栖川由纪甚至觉得一时有些呼吸不过来，一只手受伤也让挣扎变得有些无力起来，于是只能侧过脸转向他，低声道，“hagi……”
那双紫眸轻闪着光，略带着些哀怨看着她，呼吸自然地加重起来，刻意带着些气音对她说道，“小由纪不可以对我不公平的……”
栖川由纪的唇间全是萩原研二呼出的气流，而他更加自然地轻吻在了她侧过脸来时靠近的唇角，紧跟着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
栖川由纪还未反应过来，他就继续紧贴了过来，黏黏糊糊地用嘴吮住她的唇，松开时发出“啵”的一声轻响。
这声刻意发出的轻响显然勾起了在场另一人的不满，栖川由纪眼前的光忽的一暗，另一位幼驯染就已经脸色极差地紧靠过来，将实验室顶灯的炽白灯光挡住，呼吸重重地落在她的耳边。
但在耳垂被含住啃咬之前，栖川由纪就不顾受伤的手臂，挣扎着把两个家伙都推开了。
伤口撕裂似的痛感从手臂上的神经朝大脑传递——倒不是因为这个，但她此刻的思绪确实十分混乱。
“为什么突然就……”她轻轻皱眉，一时没能说下去，又混乱地起了个头，“谁会两个人一起亲过来啊……”
她脑子一片混乱，这样也没说下去，眉眼紧紧皱成一团，又有些茫然地胡乱开口，“总之，即使不是幼驯染、也不会……”
萩原研二脸上微微露出些笑，松田阵平直白皱眉，虽然两人表情不一、语气不一，但说出口的话倒都是一样的，他们不约而同地问道——
“什么不是幼驯染？”
栖川由纪后背一凉，胡乱地改口道，“就算是幼驯染、就算是幼驯染……等等！”
她语气颇为激动地一顿，好像突然反应过来什么，视线扫过他们两个，强作镇定地反驳道，“就是幼驯染才更不会做这种事情吧！”
“……真亏你这时候想起来死抓着幼驯染的身份不放了，”松田阵平一脸不满地说道，边伸出手拉住她的手腕，“过来，你另外那边手是受伤了吧？”
“……嗯。”栖川由纪迟疑了两秒应声，一时也没动脚。
萩原研二轻轻揉了揉她的头，避开她的伤手，把她朝松田阵平的方向轻推，“先去坐下，重新包扎一下吧？”
他温声道歉，“对不起啦，小由纪，刚才是我们太过分了……”
栖川由纪还是处于那种莫名其妙的茫然之中，她事先有预想过的摊牌结果，但显然没有哪一种是和现在的情况能合上的。
于是在这样的茫然中，她半推半就地被两人带到一边坐下，重新包扎手臂上的伤口。
栖川由纪穿着研究所统一的白大褂，里面是单件的衬衫。白大褂只能脱下，子弹射中的位置是大臂，于是衬衫也半褪了下来。
手臂上缠绕的绷带已经被渗出的血浸透了一小块，她的唇色看起来也有些发白。
萩原研二自然地吸引走她的注意力，单手撑着脑袋看她，“说起来，小由纪现在是没有男友的吧？”
松田阵平解开她手臂上的绷带，重新撒上药，药粉落在伤口上，她明显地颤抖了两下。
“没有，”栖川由纪摇了摇头，然后小声强调道，“也不打算有。”
于是萩原研二眸中的笑意真实地扩大了些，毫不掩饰地轻声赞同道，“是很明智的选择哦。”
她没有答话，稍稍偏过了视线，下意识避开了对视。
栖川由纪只是向对方摊牌了作为彼此之间私事的这一半经历而已——即使彼此之间是幼驯染，她的理智也绝不会允许她将卧底的事情告知身为代号成员的幼驯染。
而现在，也因为要向他们隐瞒卧底的事情，原本已经为自己做下的“决裂”的心理准备，此刻却也突然之间没有了用处。
栖川由纪一时之间对这样的关系感到非常苦手——这样充满着隐瞒和欺骗的幼驯染关系。明明以前从未设想过，却就这样……在各式各样的原因下，一步步地铸成了。
“我和小阵平，昨天就已经去过了草津町，做了些调查，”萩原研二好像没在意她的躲避似的，换了个别的话题和她聊了起来，“在我们调查的基础上，小由纪有什么想告诉我和小阵平的吗？”
“好了，”松田阵平也已经把她手臂上的伤口都包扎好了，视线认真地看向她，“别害怕……总之，对于我和hagi来说，由纪是很重要的存在，没有什么是能超过你的——组织也好，什么都好，都比不过由纪。”
“是这样啦，”萩原研二赞同着，轻声向她承诺，“所以，小由纪可以说任何事，我们永远不会是你的敌人。”
但即使他们这样承诺了，在和他们对视的时候，栖川由纪依然无法将答案说出口。
因为这样的承诺之下，他们在意的只是“栖川由纪”，只是她的生命和利益，但栖川由纪自己在意的并不是这些——她有胜过自己的生命和利益，依然也要做到的事情。
或许应该将攻略眼前的阵平和hagi视作最重要的事情，随后回到原来的世界，那样的话，一切就都可以恢复到从前的样子——她重新回到和阵平、hagi一起成为警察时的日子，重新成为以前那个即使长大也依然在被宠爱着的孩子。
但栖川由纪却又莫名知道——先不提她并不清楚应该如何才能攻略眼前的这个阵平和hagi，即使回到原来的世界，她也没办法忘掉，她将永远记住——
自己手染鲜血。
栖川由纪总是能记得、总是反复回忆起，手指扣下扳机的那一瞬。
琴酒站在她身后，高大的身影将灯光遮去大半，她就站在那样的阴影里，感受着后颈抵住的枪口似乎是满意地挪开了，也看着血色逐渐蔓延开来，眼前的景象随着血色变成模糊的一大片。
她总是想起那副画面，无数次回忆起那副画面，却从来没做过那样的噩梦，梦里永远都是她触碰不到的、原世界的阵平和hagi。
栖川由纪就这样无数次梦到他们。
……
栖川由纪缓慢地将褪至小臂臂弯的衬衫领口重新拉回肩膀上，低下视线，一颗扣子接一颗扣子，动作平稳地扣拢。
“我……”
她只说了一个字，就莫名其妙地说不出任何话来，嘴唇无措地从半张开到合拢。
栖川由纪没有哭，她也并不想哭，更觉得自己并没有因为这个哭的资格。
毕竟……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就是凶手。
她的神情没有任何作假，她也明白自己很难在阵平和hagi面前撒谎——无论是哪一个阵平和hagi。
她的沉默和无法说出口的话、她无措的神态……轻而易举地换来了眼前的幼驯染的怜惜和安慰。
额上落下柔软微凉的触感，安抚性质的轻吻伴随着一个似乎极为可靠的拥抱。
松田阵平抱了抱她，努力安慰道，“不是你的错，由纪，你没有做错什么。”
栖川由纪忍不住向他确认，“我……没有错吗？”
明明原来是不想哭的，明明原来是觉得自己不应该哭的，但就在这一刻，她的眼睛再次酸涩起来。
不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可以在信任的人面前放声哭泣了——事实恰恰与此相反，她在这一刻清晰地意识到，即使“决裂”不曾说出口，也确实是横亘在彼此之间了。
她绝无可能，把卧底的事情告诉面前早已与自己背向而行的阵平和hagi。
但是……
“小阵平不是那样的意思。”萩原研二用手指轻轻碰了碰她的眼尾，一滴泪珠立刻就滑落出来，将他的指尖润湿。
他轻捻开那滴眼泪，说话时紫眸直视着她，“小由纪，我们都了解你，也当然都知道你的正义感、道德感会觉得自己‘扣下扳机’这个举动本身就是错误的。”
“但小阵平这样说，确实只是因为想安慰你而已。”
“你觉得，如果是另一个小阵平的话，绝对不会说些什么‘不是你的错’这样的话，是这样吧？”
栖川由纪呼吸微滞了一瞬，清晰地感受到了松田阵平微冷的目光，他直白地问道，“由纪，你真的那么想？”
栖川由纪没说话。
但松田阵平却突然，在这一瞬，好像反应过来了什么。
确切来说，这不是hagi、而是作为利口酒的他，最惯用的伎俩，惯用的玩弄人心的伎俩。
他从开口到现在，说的话确实都是切中要害的真话：从栖川由纪觉得自己是错的、松田阵平只是不经思考地想安慰她、另一个松田阵平在她眼里也确实不会说她没错……
但这些真话联系起来，却全都指向一个暗示性的结论——
“为什么总是把我和小阵平，和另一个我、另一个他做对比呢？”
“和他们不像的话，就一定会被小由纪你否定、一定会让小由纪你在心里想——”
萩原研二用手指，轻轻点了点她的胸口，或者说是隔着胸腔，轻点她的心脏。
“他们和我的白月光啊……全都不一样。”
松田阵平很清楚——
这个暗示性的结论原本并没有发生过，由纪她本来并没有进行过这样的对比，但是现在却确实跟着话语的引导，完整地、合理地这样想了一遍。
即使她清楚自己没有那样想过，她也会怀疑是不是自己潜意识里就是那样想的——毕竟这确实是个合情合理的结论。
于是紧接着，利口酒会直白地、尖锐地引导着她去承认自己本来就不存在的过错——
“明明是想安慰你，明明都说了绝对会站在你身边，我和小阵平也都不蠢，对吧？怎么可能想不到小由纪你成为警察的可能性呢？”
“我们把你当成重要的人，只是想要安慰你，你却怀着那样的想法，你难道不觉得……自己格外虚伪吗？”
就是这种最简单的小手段，才更容易打破道德感高的人的心防。
松田阵平看了他用这种小手段这么多次，对这样的小手段熟得不能再熟，但下意识还是会被他牵着走，得出他想要别人得出的结论，需要花一定的时间才能反应过来。
而由纪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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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