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日便是文昌诞,满打满算留给章行聿破案的时间只有一天一夜。
章行聿似乎并不急,闹腾到半宿后,拉着宋秋余回房睡觉。
隔天一早,他们先去看了看卧病在床的林康瑞。
林康瑞大概是听说袁尚书遇刺身亡的事,但后来经过证实人没死。情绪经历了过山车一般的大起大落,林康瑞病得更重了。
探望过后,宋秋余便跟着章行聿去了严山长的院子,探查昨晚行刺一事。
宋秋余十分不解:“如果刺客真是严山长……院子里的人,隔了一夜再来审,刺客会不会已经想好脱身的法子?”
章行聿道:“会。”
宋秋余大惊:“既是这样,那兄长怎么不连夜审问?”
章行聿慢悠悠道:“因为你兄长我困了。”
宋秋余:……可以,很强。
一路上宋秋余都在怀疑章行聿要么心中有数,要么就是看不上袁尚书,不然也不会如此懈怠行刺尚书案。
到了严山长住的院落,门前早有人恭候。
为首的是严山长的夫人,穿着素色的襦裙,乌黑发髻插着一支月白玉簪,气质温婉。
“见过章大人。”严夫人行礼道:“妾身已将院内所有人叫来,请章大人询问。”
严山长一早就被袁尚书叫走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章行聿上前虚扶了一下:“夫人不必多礼。”
严夫人颔首致意道:“院中杂役两人,婢子……”
一道清朗悦耳的声音打断严夫人的话——
【这就是严山长和夫人的独子吧?】
严夫人止住了后面的话,几不可察地侧身挡在独子面前。
宋秋余伸着脖子也要看:【果然颜值拔尖的父母,生出来的孩子也好看,严小公子长得真不孬。】
【只是听闻小公子身体好像不是很好?看看这脸色,真是我见犹怜。】
严小公子呛了一口似的,低声咳了起来。白玉一般的面上,因这接连不断的咳声,染了几分颜色,严夫人忙拍背给他顺气。
宋秋余见不得长得好看的吃苦,转头对章行聿道:“兄长,不如先进屋?”
章行聿睨了宋秋余一眼。
宋秋余不明所以,只感觉后颈有点凉凉的。
章行聿收回目光,开口道:“外面风凉,严夫人,我们还是进屋再谈。”
严夫人面露感激:“多谢。”
她那句多谢是冲宋秋余说的,但宋秋余的视线一直放在严小公子身上,并未察觉。
见严夫人一人推着轮椅,宋秋余有心上前帮忙,却被章行聿拿折扇敲了一下。
宋秋余捂着被敲的脑袋,不满地去看章行聿,却见章行聿越过他,帮严夫人将严公子推进院中。
宋秋余呆了一呆,随即明白过来。
【嗷~~章行聿也是颜控,被严公子激得父爱爆棚!】
小公子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很容易吸引长辈的喜爱。
严夫人踉跄了一下。
严公子的咳声再次响起。
唯有章行聿从容淡定,只是用狭长的眼乜了一下宋秋余。
宋秋余沉浸在被三个颜霸暴击的粉色泡泡里,见章行聿看过来,心里美滋滋。
这个帅的最权威的人现在是我哥,罩着我的人!
嘿嘿。
-
院子所有的人站在屋外廊下,一一接受审问。
章行聿叫进一个杂役:“昨夜子时你在什么地方,可有人证?”
杂役战战兢兢道:“回,回大人的话,小人在房中睡觉,跟张二睡在西厢房第二间,他可作证。”
张二是院中另一个杂役。
章行聿让张二进来,确认前一个杂役的话是真的,又问他们有没有听到可疑动静。
张二想了想,道:“昨夜小人睡得迷迷瞪瞪,隐约听见房上有奇怪的动静,紧接着院子不知谁在喊抓刺客。”
另一个杂役忙摆手,急道:“错了错了,分明是先有人喊抓贼,然后房上才有脚步声。那脚步声特别重,像是个粗壮的汉子。”
张二露出几分的茫然,而后点头说:“好像如此,我还记得窗外闪过一个高大的身影。”
杂役:“是是,我也看见了。”
章行聿记忆力惊人,早已将院中房舍的布局记得一清二楚:“西厢房第二间屋,好像有两扇窗,映着刺客人影的是哪一扇?”
张二斩钉截铁地回话:“左边那扇窗。”
另一个杂役则说:“右面那扇。”
“什么右面?分明是左边!”
“你记错了,就是左窗!”
两个人因为左右问题争执起来。
宋秋余习以为常,探案时不能轻信路人的口供、倒不是路人会撒谎,而是这些路人太想帮助破案了,以至于会将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强行扯到案子上。
这两人既不像章行聿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又没有经过专业刑侦的训练,在睡意朦胧的时候,怎么可能把窗外一闪而过的黑影看得那么清?
章行聿让他们退下了,叫来了两个婢女。
她们一个是严夫人的贴身婢女,一个是照顾严少爷的,昨夜行刺时她们正在院子里采集露水。
严小少爷身体不好是娘胎里带的,曾有一个游医为他开了一味奇特的方子,药材倒是寻常,只是熬药的水十分讲究。
要春分的夜露、夏至的小雨、初秋的白霜、入冬的初雪。
严夫人的贴身婢女道:“昨夜公子发病,夫人在房中照料公子,我跟香兰在院外采集露水时,一个穿着黑衣的男子闯进院中,吓得我险些将手里的瓶子摔了,后来有两个穿着甲卫的官爷,追着那个黑衣男人上了房梁。”
香兰心有余悸道:“幸亏那人没想要我们的命。”
宋秋余忍不住问了一句:“那严山长昨夜在做什么?”
大家都有事干,那严山长呢?
屋内静了下来,紧接着便是严公子压抑的咳声,声音越来越急,根本压不住。
严夫人似水的眼眸露出焦急与心疼,拿出手帕去擦少年嘴边的血丝。
少年低咳了几声,压着嗓子说:“阿娘,我没事。”
这时一只修长的手伸过来,严公子抬起头,瞧见一双清润担忧的眼睛。
宋秋余递上一杯温水:“快喝口水,压一压。”
严公子垂了一下眼,伸手接过水杯,低声道:“……多谢。”
宋秋余发现严公子的手指上有几道细细的伤口,不等他看清,对方已经收回了手指。
严夫人拿出几粒小丹丸,要严公子混着水一块咽下去。
咳嗽终于止住,严夫人紧绷的神色松了松,这才开口解释严山长的去向。
“昨日一早夫君便随杨堂长一同出去,直到深夜也未归,这事可以问杨堂长。”
宋秋余蓦然想起,昨夜严山长确实是跟一个瘦巴巴老头一块过来的。
章行聿客气道:“夫人带公子回房休息吧,我这里也问完了。”
宋秋余蹭地抬起头:【啊,这就问完了?】
屋内仿佛没人听见宋秋余这句话似的,严夫人这边躬身说“多谢章大人”,那边章行聿回“夫人不必相送”。
虽然章行聿不让送,但严夫人还是送了。
宋秋余还没搞清楚状况,腿已经走到了院外。严夫人已经回去照顾严公子,大门只站着两个杂役,殷切地望着他与章行聿,似乎特别想提供破案的线索,朴实的脸上藏不住跃跃欲试。
也是,这么大一个瓜……不是,这么大的一个案子谁不想参与进来?
所以行刺的人到底是不是严山长?
好多探案剧的凶手颜值都颇高,严山长完美符合这条规律。
章行聿淡淡扫来一眼:“好好走路。”
宋秋余一时没反应过来,歪头去看章行聿。
【我哪有没好好走路?】
章行聿说:【别总踩我影子。】
这下宋秋余可以肯定了,章行聿就是在找他的茬。踩个影子怎么了,既不会踩脏又不会掉肉。
事真多。
宋秋余余光扫了眼章行聿投在地上的影子,趁其不备偷偷踩了好几脚。
踩着踩着,宋秋余脑子闪过一个念头。
影子……
好多凶手都会利用影子,让人误以为他们老实待在房间。
想到严小公子手指上的伤口,宋秋余的心沉了沉。
-
章行聿又去见了杨堂长,从他口中得知昨日严山长一整日的去向。
原来是祭祀用的香火不知道为什么受了潮,严山长跟杨堂长下山去采买,回来后也一直跟堂长待在一起,没有作案时间。
宋秋余叹了一口气,看来是严夫人做的。
入夜后,严小公子假装生病,婢女们以为严夫人在房间照料小公子,其实严夫人去刺杀袁尚书。
为了给严夫人制造不在场证据,小公子在屋内用木偶演了一场戏,院子里的婢女看到窗上映的两道人影,自然以为夫人在房间。
小公子手上的伤口,估计就是木偶线割伤的。
只要证实严夫人会武功……
这个简单!
宋秋余想到一个很损,但很管用的招数。
下午宋秋余从自己的书箱里寻了两本书,这些都是他解闷的神器,平时宝贝的都不愿意给章行聿看。
如今嘛,舍得孩子套不住狼。
宋秋余揣着书去探望严公子。
严公子跟那些皮孩子不一样,他自小端方沉稳,但到底是十三四岁的少年,骨子里的少年稚气还没有完全褪去。
宋秋余拿过来的书,一本是闯荡江湖的游侠记,一本是名厨踏遍秀美山河,品尝各地美食的自传。
别说是被保护得很好的严小公子,就连宋秋余对着第二本书也经常流口水。
他最大的愿望就是按照书中的轨迹,大吃特吃一遍。
严公子看了几页,很是喜欢,片刻后眼底又漫上几分怅然:“这么辽阔的疆土,可惜一处我也去不了。”
宋秋余说:“ 1”
严公子不解地看过来。
宋秋余解释:“我的意思是我也没去过,但人总要有梦想嘛,哪怕是自娱自乐呢。”
严公子默然不语。
以前他也是这样想,虽然喝进嘴里的药是苦的,但阿娘喂进嘴里的饴糖却是甜的,只是……
他活着终究是累及父母。
原本宋秋余是怕他闷,所以送了两本少年人都喜欢的书解闷,没想到把人干emo了。
我真该死!
宋秋余上下嘴皮子都要打出一段快板了,也没有想出安慰的话。
正在这时房门打开,严夫人进来了。
严公子收敛面上的情绪,叫了一声:“阿娘。”
严夫人笑着应了一声。
随着她的靠近,宋秋余的心越跳越快。
这是一个好时机,可以一招试探出严夫人是否懂武功。
但他怎么感觉自己像个反派?
心跳声也由咚咚变成梆梆,宋秋余的良心遭到捶打,可探案之魂在熊熊燃烧。
我可以不揪出凶手,却不能不查明真相,不然算什么骨灰级探案爱好者!
就是这个时候,神探小宋出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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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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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