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同风

初冬,万物萧瑟。

段怀容授定国侯秦独北方诸州军权,可调兵不奏、斩将不秉,并亲自送其出征北境。

战旗之下,秦独金甲凛凛。从前的张扬不羁,此刻已成了底气十足的狷狂难驯,任谁都不敢触其威严。

但他望向段怀容时,眼中永远温柔深沉。

魏朝在燕北铁蹄下节节败退,是因为自作恶不可活,天时地利人和一样不占。

如今大晟新朝锐不可当,强军猛将上下一心,远比当初强悍。

秦独率兵,一月连夺六城。燕北大军不得不接连后退,以避昭德锋芒。

边关捷报不断,段怀容在京城大刀阔斧修整国中上下政事。

清算国库粮草,核算各州郡人口田地。依各地情况减免税赋,并大推科举之政,要求各州郡兴立学府。

除此之外,邱垚还提出诸多惠民休养生息政策,段怀容考量后悉数准允。

此一年,冬日大雪如被,瑞雪兆丰年。

京城朝政自上而下清明严谨,州郡百姓得善待,疲态渐退。

边疆北境昭德军势如破竹。

秦独纵横布兵,与郎朔、樊潇远再度联手破敌。

漫天大雪的北境,暗红昭德大旗所向披靡、烈火燎原。

两月有余,大晟边界向前推进数百里,收三州十四城。而后秦独亲率先锋,再收最北五座城池。

历时三个多月,并州、冀州及岭州被割让的国土全数收回。

与此同时,燕北求和书送抵京城。

段怀容无意再生战事,遂与燕北签订不越防线之契约,永葆百年安定。

秦独离开京城时是初冬,回到京城已是二月初春。

相隔数月,他在金殿上望到段怀容的时候,眼神比春日更暖意横生。

两人分别,思念却无忧心。因为都知晓对方正在属于自己的领地之上开疆拓土。

为一个他们述说过无数次的愿景。

千里同风,你我一枕。

自开国以来,因为民生凋敝,所以段怀容并未有登基大典。

二月底,万物复苏,他将典礼选在了春分之日。

古籍有记载[春分者,阴阳相半也,故昼夜均而寒暑平。],此节过后百姓开始耕种,祈愿仓廪丰满。

大晟开国至此,内土安、边疆靖。混乱了十数年的土地终于风平浪静,容得万物生灵喘息。

……

春分之日,万里晴空。

典礼祭坛设在了城南郊外,之前繁虚楼高高立起,又化为废墟的地方。

段怀容身着暗金龙袍、金冠玉带。迎着万里无云之碧天,在鼓角声中一步一步登上高台阶梯。

他身上再看不出一点温和平静的姿态,眉目间是一纳四海的凌云之气,更有无可动摇的从容不迫。

回身时,文武百官皆拜。

当初饱受风霜的那个困苦少年,如今是帝王之位,立于天地之间。

秦独热切地望着段怀容,望着他的小段先生,望着他的陛下,他的此生挚爱。

礼官高声诵读。

“前朝失道、九州板荡。天下兵戈乱壤,四方黎庶倒悬。朕与诸义士不顺暴虐,终清寰宇、定乾坤。”

“今四海咸宁、顺天应人。遂于甲子吉日,告天地神祇,即皇帝位。定天下号为[晟],建元[昭德]。”

礼官又宣新政一十二条,养民生、赦天下,劝课农桑、轻徭薄赋,开科考、重振礼乐。

段怀容听着,看四下俯首文官武将,望一片清明的山峰绿原。

白日凌空,耀于苍穹。

他终于破开的四海暗沉,让日光遍耀九州。

礼毕,百官三拜九叩,高呼万岁。

除却祭天地、宣新政,今日还大行封赏。之前虽已有晋封,但一应开国元勋,仍需荣耀。

拜邱垚为太傅,封樊无镇、郎朔及樊潇远在内,国公、侯、郡公共八位。

加封将军九人,另有赐上柱国、护军、都尉等勋号一众。

只是礼部将圣旨读完,都没秦独的名字。

文武朝官无不疑惑,面面相觑不知是何用意。

秦独倒是不急,安心地立在阳光里,被晒得格外惬意。他不甚在乎,更知道段怀容不会让他屈就。

“秦独。”段怀容亲自开口唤了名字。

秦独闻声而跪,嘴角微微扬起。

旁人是礼部来宣读加封圣旨,而他是由段怀容亲口来封。

段怀容眉眼间清风拂过,笑意可察:“定国侯秦独,功昭日月。于朕未明之时扶危解困,生死未离。”

相比于那些文官拟出的圣旨,他说出的功绩定词,悄然多了些情意活络。

“今顺天意,承朕心。”

段怀容将[承朕心]二字说得清晰可辩。

台下的秦独嘴角微微扬起,黑眸中爱意明朗。

“特晋为摄政王,授金印紫绶,可入朝不拜、不卸甲刃。”

“边关军镇,悉听其调度。百官奏事,可由其裁决朕再批览。”

自来只有年幼或者没有执政能力的君主会封摄政王,代其监理国政。从未有新君登位便封此王位,自分权势之举。

所以众人都清楚,这个摄政王并非是真的代理朝政,而是段怀容在宣告秦独与他地位并肩、不分彼此。

在场之人无不感叹震惊。可思索之后,人人都又觉得应当。如果要从他们之中,选出一位能对段怀容死生不叛之人,非秦独莫属。

段怀容自礼官手中接过金印,朝秦独示意上台来。

秦独会意,起身登上高台。

两人之间的一步步接近,直到他们面面相对,能看清对方眸子里的笑意。

段怀容亲手交付金印。

秦独接过,面向台下众人高举金印示意,目比金坚,朗声到:“本王辅陛下,必克己奉上。”

他没说什么太冠冕堂皇的话,勾了勾唇角扬声宣告:“于陛下之心,当与天地同休!”

段怀容笑意舒展。

秦独在明晃晃说着,他爱他。

昭告天地的大典上,这句话人神可听。深爱便是深爱,不必已任何借口隐藏。

两人并肩,立在高台之上。受千百人注视,受明阳照耀。

他们从岭州破败的院子里走出,行过严寒酷暑,曾雪夜纵马,曾刀戈九州。拥抱过对方血淋淋的身体,分担过对方最沉重的苦难。

他们把彼此从困境中拉出,然后飞驰于万丈光辉之下。

山河四海,皆是见证。

此后,世人皆知摄政王同新帝之心,与天地同休!

……

典后朝臣休沐,勤政殿难得安宁。

段怀容已为秦独在紧邻天子寝殿设寝宫,同他共居皇城。这样只要想见,一盏茶的功夫便能见到。

他难得清闲,信手抚摸案上紫檀螺钿的宝盒,等着熟悉的脚步临近。

秦独踏着摇晃的灯盏烛火进门,打量四下没有内侍,便回手将门关了个严实。

把旁人都支走了,定然不是什么公事。

“寝殿看过了,还满意?”段怀容问着。

秦独撑在案上,俯身越过一众奏折,径直与段怀容亲吻。

“满意,你给的我都满意。”他不吝啬表达爱意。

段怀容欣然笑着,神秘地拍了拍手下的宝盒:“再让你看个满意的。”

秦独这次是真不知道什么事情,疑惑地将人与盒子一起打量,揣着好奇慢慢开了盒子。

盒子一开,流光夺目。

是之前他送段怀容那一方琉璃玉的大印。

他知道小印之前被刻了[晟]字,作为段怀容私印。大印却还一直空着,如今被拿出来应该是有所打算。

“想刻什么?”秦独问着,以为是让他去安排。

段怀容笑得好看,示意人拿起来看:“已经刻了。”

秦独意外,即刻拿了玉印翻转来看。

[大晟受命之宝]字样赫然入目。

是玉玺。

他不可思议地望着段怀容,喜出望外道:“你拿它做了玉玺?”

段怀容肯定点头:“之前那方白玉的只是暂时用着,今日我正式告天地登基,便该用这块了。”

秦独从未想过自己送的生日贺礼,会成为段怀容称帝后的玉玺。也就是说每一次盖印下去,都有他爱段怀容的痕迹。

“你信冥冥之中吗?”段怀容问:“你送我这方空印时,便注定要在上边刻这六个字。”

“注定我在将来要用它颁政令、下诏书,注定是我们一起看今日的天下。”

秦独之前是不信的,但遇到段怀容之后,他信命。

此刻,他端详着这方玉玺,还记得当时饮酒说过的[愿你得偿所愿]

“摄政王殿下满意吗?”段怀容调侃。

秦独搁下玉玺贴近段怀容,将人揽在怀里,语气缠绵:“自然满意。”

这次换段怀容先舐了秦独的喉结,与人轻柔耳语:“那摄政王也该做些什么,让朕满意吧?”

秦独最经不住这样的撩拨,顷刻将人压在软垫上,故作恭敬地捉弄回应:“臣,遵命。”

说罢,他将段怀容自上而下地吻着。

透光的琉璃玉里,倒映着起伏的两人。

……

春日,百姓受新帝恩,各地驻军助百姓开垦荒地,播谷种稻。段怀容同邱垚、乔谨等人推行新政,并广开太学。

秦独审夺国土兵力,先复庆州于游族之边界防线。又南推防线,收荆楚失地,退南蛮敌军。

一人理政,一人掌军。

两人可谓合则无双,共守大晟民生与疆域,令新朝以骇人之势迅速扎稳根基。

时年六月,京城商贸望来,繁华又现。江南才俊佳人层出,北方良田茂盛、菜谷多长。

盛世之景初现。

今日更新1/1

完结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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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同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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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同风
连载中吾七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