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的回音还在耳畔嗡鸣,程栩已经拨通了内线电话。
“指挥中心,我是程栩。刚才的枪声是特殊情况,我正在处理,无需增援。”他声音平稳,听不出丝毫波动,只有紧握话筒泛白的手指泄露了内心的不平静。
挂断电话,他看向脸色苍白的李燃:“去写报告,就说我枪支走火。”
“程队,这……”李燃张了张嘴,在对上程栩不容置疑的目光后,把话咽了回去,“是,我明白了。”
元少顷盘膝坐在地上调息,胸口仍隐隐作痛。他看着程栩有条不紊地处理后续,心中暗叹此人心志之坚,远超常人。
“你的方法,”程栩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虽然不合规矩,但有效。”
元少顷抬眼:“程警官现在相信贫道所言非虚了?”
“我相信我亲眼所见。”程栩语气依旧冷静,“但这不代表我认同你那一套理论。或许这只是一种我们尚未了解的物理或心理现象。”
元少顷几乎要被他这固执己见气笑,正要反驳,却见程栩递过来一部手机和几张钞票。
“这是?”
“预支的顾问费和通讯工具。”程栩淡淡道,“从明天起,你作为警队的特殊顾问,协助调查这起案件。月薪八千,包食宿。”
元少顷愣住了。他没想到这个对他百般怀疑的警官,行事如此干脆利落。
“程警官不怕贫道是骗子?”
“是骗子也好,是真道士也罢,”程栩目光锐利,“你能解决问题,这就够了。在我找出科学解释之前,你的‘方法’可以暂时使用。”
这话说得实在不算客气,但元少顷却从中听出了一丝认可。他接过手机和钱,微微颔首:“贫道定当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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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程栩带着元少顷再次来到苏小曼的案发现场。
技术队的同事已经完成了初步勘查,正在收拾设备。见到程栩带着个穿道袍的人进来,都投来好奇的目光。
“程队,这位是?”一个年轻警员问道。
“新来的顾问,元少顷。”程栩简单介绍,没有多做解释,“现场还有什么发现?”
“大部分证据已经送回局里了。不过……”警员犹豫了一下,“叶法医说死亡时间有些矛盾,他建议再做一次详细尸检。”
程栩点头,转向元少顷:“你有什么看法?”
元少顷在公寓内缓缓踱步,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古旧的罗盘。罗盘指针微微颤动,指向卧室方向。
“此地阴气凝聚不散,尤其是那间卧室。”他指向走廊尽头紧闭的房门,“死者生前应在那里停留最久。”
程栩示意技术警员打开卧室门。房间布置得很简单,一张床,一个书桌,一个衣柜。书桌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已经被当作证物封存。
元少顷走到书桌前,罗盘指针突然剧烈抖动起来。
“这里有东西。”他笃定道。
程栩戴上手套,仔细检查书桌的每个角落,终于在抽屉底部发现了一个暗格。暗格里放着一本皮质封面的笔记本和几枚形状奇特的古钱。
“这是……”程栩翻开笔记本,里面密密麻麻记录着一些符号和数字,看起来像是某种密码。
“招财纳福的阵法。”元少顷瞥了一眼那几枚古钱,“但布阵之人学艺不精,反倒引来了不该来的东西。”
程栩将笔记本和古钱小心收起:“这些都需要带回局里进一步分析。”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起。接完电话,他脸色变得凝重。
“局里来了位特殊的技术顾问,”他对元少顷说,“是上面直接派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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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警局,程栩直接带着元少顷来到会议室。
会议室里除了李燃和叶幸,还多了两个人。
一位是看起来三十出头的男子,戴着金丝眼镜,穿着合体的西装,气质温文儒雅。他正与叶幸低声交谈着什么,叶幸难得地专注倾听,不时点头。
另一位则是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岁的青年,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唐装,手里把玩着三枚磨得发亮的铜钱。他翘着二郎腿,百无聊赖地打量着会议室的环境,眼神却异常清明。
“程队,”李燃见他们进来,连忙介绍,“这位是省厅派来的技术顾问,邹如士教授,专门研究民俗文化和符号学。那位是……”
“癸桔,”唐装青年主动接话,笑眯眯地站起身,对程栩伸出手,“算命的。程警官,久仰大名啊。”
程栩与他握手,感觉到对方掌心传来的温热:“算命先生?”
“准确说是易学研究者。”癸桔笑容不变,目光却转向程栩身后的元少顷,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这位同道,气息不凡啊。”
元少顷也在打量着癸桔。此人年纪虽轻,周身却环绕着一股纯净的先天之气,显然是自幼修行的同道。
“元少顷。”他简单自我介绍。
“癸桔,癸水的癸,桔梗的桔。”癸桔笑嘻嘻地说,“看来程警官身边,能人不少嘛。”
邹如士此时也走上前来,与程栩握手:“程队长,久仰。叶法医刚才已经跟我简单介绍了案情,那些现场符号的照片我也看过了,确实很有意思。”
他的声音温和而富有磁性,举止得体,一看便是受过良好教育的学者。
“邹教授是民俗学和符号学专家,”叶幸难得地主动开口补充,“他对那些符号可能有不同的见解。”
程栩点头,示意大家坐下:“既然如此,我们就直接进入正题吧。”
众人落座后,程栩先将案发现场发现笔记本和古钱的情况简单说明,然后将证物照片投影到屏幕上。
“这是现场发现的符号,”他切换着照片,“还有死者手中的压口钱,以及我们今天在死者卧室发现的古钱。”
邹如士推了推眼镜,仔细观看着照片:“这些符号……确实很古老。部分类似于道教的符箓,但又有一些变体。至于这些古钱,”他放大其中一枚的照片,“这是‘五帝钱’,通常用于风水布局,有辟邪招财的功效。”
“但这些钱币的排列方式很奇怪,”癸桔插话,他不知何时已经站到屏幕前,手指轻轻点着照片上古钱的摆放位置,“这不是正常的招财阵,更像是……借运或者转煞的阵法。”
元少顷点头赞同:“癸先生说得不错。此阵表面招财,实则借命。布阵之人要么是学艺不精,误入歧途,要么就是故意为之。”
程栩看向邹如士:“邹教授,你的看法?”
邹如士沉思片刻:“从民俗学角度看,这种将招财阵转为借运阵的做法,在历史上确实存在过。明末清初的一些民间教派就有类似的仪式,他们认为通过特定的阵法,可以转移他人的气运为己用。”
他顿了顿,看向元少顷和癸桔:“不过这些都是民俗学的记录,至于是否真有超自然的效果,我就不做评论了。”
“有效果的,”癸桔把玩着手中的铜钱,语气轻松却笃定,“只不过代价很大。借运转煞,有伤天和,施术者迟早会遭反噬。”
会议室陷入短暂的沉默。
程栩打破寂静:“无论如何,现在我们有理由相信,苏小曼的死与这个‘阵法’有关。可能是她自己在尝试某种仪式时发生意外,也可能是有人利用她布阵。”
“如果是后者,”叶幸突然开口,声音依旧清冷,“那么凶手一定对民俗和符号学有相当了解。”
邹如士点头:“而且他很可能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这种复杂的阵法,需要大量的练习和研究。”
程栩站起身,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既然如此,我们就从这几个方向入手。李燃,你带人排查苏小曼的社会关系,看看她最近是否接触过民俗学者或相关团体。”
“明白!”李燃立刻应道。
“邹教授,麻烦您深入研究这些符号和阵法,看能否找到更多线索。”
“我会尽力的。”邹如士微笑点头。
“癸先生,”程栩看向年轻的算命先生,“你对本地这些‘圈子’应该比较熟悉吧?”
癸桔笑得像只狐狸:“略知一二。程警官想打听什么?”
“打听一下,最近有没有人对这类借运转煞的阵法特别感兴趣。”
“包在我身上。”癸桔爽快答应。
最后,程栩看向元少顷:“元顾问,你就跟我一起,从这些古钱和笔记本入手,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线索。”
分工明确后,众人各自散去。癸桔临走前,特意走到元少顷身边,低声道:“元道友,你身上的气息很特别,不像是这个世界的人。”
元少顷心中一震,面上却不露声色:“癸先生何出此言?”
癸桔神秘一笑:“直觉而已。对了,程警官命格特殊,煞气缠身却官运亨通,这是大凶大贵之相。跟在他身边,既是机缘,也是劫数,你好自为之。”
说完,他摆摆手,潇洒离去。
元少顷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波涛起伏。这个癸桔,绝非普通的算命先生那么简单。
“怎么了?”程栩走过来问道。
“没什么,”元少顷收回目光,“癸先生只是提醒我,此案凶险,需小心应对。”
程栩冷哼一声:“装神弄鬼。”
元少顷看着程栩周身几乎凝成实质的黑红煞气,想起癸桔的话,心中暗叹:只怕真正身处险境的,是你自己啊,程警官。
当晚,程栩在办公室加班分析那本密码笔记本,元少顷则在一旁打坐调息。
深夜十一点,程栩终于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合上笔记本。
“有发现吗?”元少顷睁开眼问道。
“笔记本用的是一种很复杂的密码,短时间内难以破译。”程栩叹了口气,“不过我在其中一页发现了一个反复出现的符号。”
他在纸上画出一个奇特的符号:一个圆圈,里面有三个相互缠绕的蛇形图案。
“认识这个吗?”
元少顷仔细端详着那个符号,脸色逐渐变得凝重。
“这是‘三尸神’的象征,”他缓缓道,“在道门中,三尸神代表人体内的三种恶欲。但这个符号的画法很古老,与现代常见的不同。”
他顿了顿,继续道:“更重要的是,三尸神与借运转煞的阵法息息相关。因为这种邪术,就是要借助受术者体内的三尸神,放大其**,从而更容易操控和吸取其气运。”
程栩皱眉:“也就是说,苏小曼可能是被人操控了?”
“极有可能。”元少顷点头,“而且……”
他的话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程栩接起电话,听着那边的汇报,脸色越来越沉。
挂断电话后,他看向元少顷,眼神锐利如刀:
“又发现一具尸体,死亡方式与苏小曼相同。手中也攥着一枚压口钱,周围有类似的符号。”
元少顷心中一沉:“看来,这不仅仅是一起孤立的案件。”
“这是一个系列案件。”程栩抓起外套,“而我们,很可能已经惊动了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