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天降道长

天雷劈落那一刻,元少顷手中的桃木剑应声而断。

他精心布置的七星飞升阵在紫金山巅发出刺目白光,狂风卷起他墨黑的长发和靛蓝道袍。

三百六十五盏长明灯依次熄灭,雷电如龙蛇般缠绕在他周身。

“只差一步...”元少顷咬牙低语,俊美的脸庞因痛苦而扭曲。他二十七年的修为在这一刻土崩瓦解,体内真气如沸水般翻腾。

最后一道天雷击中他胸口时,元少卿只觉得身体被撕裂,意识沉入无边黑暗。

再睁眼时,世界天翻地覆。

震耳欲聋的嘈杂声瞬间涌入耳膜,刺目的光线让他几乎睁不开眼。

元少顷扶着剧痛的头颅站起身,惊愕地发现自己站在一条宽阔得不可思议的道路旁,两旁矗立着高耸入云的建筑,表面光滑如镜,反射着耀眼阳光。

“这、这是何等邪物?”他目瞪口呆地看着路上飞驰的“铁盒子”——那些被称为汽车的现代交通工具呼啸而过,发出阵阵鸣笛。

路人纷纷侧目,对他那一身道袍和长发指指点点,还有人拿出小方块似的物体对着他闪光。

“看,cosplay的!”

“这是在拍戏吗?打扮挺逼真啊。”

元少顷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警惕地后退几步,右手习惯性摸向腰间,却发现随身的乾坤袋不见了,连同里面的法宝符咒一起消失了。

“貔貅!”他低声呼唤,手心终于触到熟悉的温润——他的貔貅玉雕还在袖中,只是似乎比往常小了一圈,光泽也暗淡许多。

必须找个高处,看清此地风水格局。元少顷打定主意,寻了处相对僻静的小巷,掐诀念咒: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御剑飞行,起!”

他袖中飞出一柄三寸小剑,在空中瞬间变大。元少顷轻盈跃上剑身,御剑而起,直冲云霄。

然而刚升至五六层楼高,他就感到体内真气不济,剑身剧烈摇晃。

“怎么可能?我的法力...”他难以置信地内视丹田,发现原本浑厚的真气如今只剩涓涓细流。

勉强支撑了约五分钟,剑光忽明忽暗,最终完全熄灭。

“不好——”

元少顷与剑一同坠落,伴随着一声巨响,砸在了一个水果摊上。苹果、橙子滚落一地,棚架倒塌,将他埋在水果和帆布之下。

“我的摊子啊!天杀的啊!”一个尖锐的女声响起,“你这神经病,穿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赔我水果!”

元少顷狼狈地从一堆橙子中爬出来,道袍沾满果渍,发冠歪斜,一张白皙的脸涨得通红:

“贫道并非故意,实在是...是...”

他不知如何解释,周围已聚集起一圈看热闹的人。那位摊主大妈一把揪住他的衣袖,生怕他跑了:

“走,跟我去派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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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江市公安局城西派出所内,程栩正翻阅着接警记录,眉头微蹙。

“所以说,第一通报警电话是在凌晨三点二十四分接到的?”他低沉的声音在接待区内回荡。

值班民警点头:“是的,程队。报案人说听到隔壁有激烈争吵声,然后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程栩身高近一米九,警服勾勒出健硕的身形,小麦色的脸庞棱角分明。

他刚从部队转业到地方公安局不到两年,就凭借出色的办案能力晋升为副队长。此刻他正负责一起恶性凶杀案,死者是一名年轻女性,尸体在公寓内被发现。

“监控调取了吗?”程栩头也不抬地问。

“李燃已经去拿了。”

正说着,派出所门口一阵骚动。一个大妈拽着个穿道袍的年轻人气势汹汹地走进来:

“警察同志,你们管不管?这人砸了我的水果摊!”

程栩抬眼瞥去,只见一个长发束冠、身着靛蓝道袍的年轻男子正试图挣脱大妈的手,嘴里还念叨着:

“贫道已道歉,并承诺赔偿,汝何故纠缠不休?”

“cosplay玩疯了吧?”值班民警小声嘀咕。

程栩没兴趣参与这种民事纠纷,只淡淡说了句:“带那边调解室处理。”便又低头看案卷。

这种装神弄鬼的人他见多了,不是脑子有问题就是想骗钱。

元少顷却在瞥见程栩的瞬间愣住了:“好重的煞气...”

他天生阴阳眼,能看见常人看不见的气息。在程栩周身,缠绕着一股浓重的黑红色煞气,若非程栩本人正气凛然、阳气旺盛,早被这煞气反噬了。

“看什么看?”程栩察觉到他的目光,冷冷回视。

元少顷下意识地掐指一算,脸色微变:“这位大人,近日可否夜不能寐,且常觉背后有阴风阵阵?”

程栩眯起眼睛:“装神弄鬼也要有个限度。”

最终,在民警调解下,元少顷承诺赔偿水果摊损失,但因身无分文,只得将腰间一枚玉佩暂时抵押,约定三日内凑钱赎还。

走出派出所,元少顷面色凝重。他刚才尝试运转法力,发现并非完全消失,而是像被什么无形力量限制,每次只能持续约五分钟,然后就会突然中断。

“此界天道有异...”他仰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待贫道再试一次。”

他再入小巷,再施御剑术。果然,剑光一起,他便稳稳升空。这次他小心控制高度,在约十米处悬停,仔细观察四周环境。

“此地建筑格局诡异,气场紊乱,灵气稀薄...”他喃喃自语,试图找出法力受限的原因。

五分钟转眼即至,元少顷暗叫不妙,急忙催剑下降,然而真气再次中断,剑身失控,带着他斜斜坠落——

“砰!”

这一次,他结结实实砸在了一辆黑色汽车的车顶上,警报器顿时发出刺耳鸣响。

程栩刚拉开车门准备上车,就被这突如其来的撞击震得后退半步。

他抬头看向自己车顶的凹陷,又看了看歪倒在上面、道袍凌乱的元少顷,眼神冷得能冻死人。

“解释。”两个字,简短而极具压迫感。

元少顷狼狈地爬下车顶,拂了拂道袍上的灰尘,强装镇定:

“贫道...一时失足。”

这时,一个年轻警察从警局门口快步跑来,看到车顶的状况,忍不住吹了声口哨:“哇哦,程队,你的车这是...被陨石砸了?”他好奇地打量着元少顷的装扮,“哥们,你这身打扮挺别致啊。”

元少顷被这一连串听不懂的话弄得头昏脑胀,只勉强拱手道:“贫道元少顷,不知阁下...”

“李燃,刑警队的。”年轻警察爽快地自我介绍,又转头对程栩说,“程队,叶法医已经在现场了,说有些发现要你亲自去看。”

程栩冷笑一声,目光锁定元少顷:“又是你。刚才在派出所还没闹够?”

元少顷下意识地回应:“这位大人,观你面相,今日恐有血光之灾,宜静不宜动...”

话音未落,程栩的手机响起。接完电话,他脸色更加阴沉,转头对元少顷说:

“你说得对,我今天的确有火要发。现在我有命案要处理,没空跟你纠缠。”他指了指车顶,“这笔账,稍后慢慢算。”

李燃凑过来:“程队,带上他呗?反正顺路,让他去局里做个笔录。”

程栩想了想,拉开后车门,对元少顷做了个“请”的手势:

“道长,警局一日游,体验一下?”

元少顷本能地想拒绝,但转念一想,自己初来乍到,对此界一无所知,或许这正是了解情况的机会。

更何况...他瞥了一眼程栩周身的煞气,这警官身上的气息让他十分在意。

“贫道便随你们走一遭。”他整了整衣冠,优雅地弯腰上车,尽管道袍上的果渍和灰尘让这份优雅大打折扣。

车上,元少顷好奇地观察着车内构造,忍不住问:

“此铁盒子...不需牛马牵引,何以能自行?”

李燃噗嗤一笑:“哥们,入戏挺深啊!这是汽车,烧油的,懂吗?”

元少顷更加困惑:“油?何种油如此神力?”

程栩从后视镜里瞥了他一眼,这道士看起来不像是装的,倒真像是对现代事物一无所知。但这反而更可疑了,这年头怎么可能有人连汽车都不认识?

李燃却来了兴致:“汽油啊大哥!内燃机知道吗?算了,看你这样子,是不是还要问什么是电灯电话?”

元少顷确实看到路旁高耸的杆子上挂着发光物体,但碍于面子,强忍着没问出口。

一直沉默的程栩突然开口,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讨论天气:“死者苏小曼,二十五岁,独居。今早被发现死在客厅。脖子上有掐痕,但法医说死因可能不是机械性窒息。”

元少顷皱眉:“此案与贫道何干?”

“现场有些奇怪的东西,”程栩从后视镜里盯着他的反应,“地板上画着红色符号,墙上挂着涂黑的铜镜。”

元少顷面色不变:“此乃民间驱邪之法,有何奇怪?”

程栩继续道:“死者手中攥着一枚压口钱。”

元少顷猛地坐直身体:“压口钱?此物大凶!敢问大人,死者是否口含压口钱,面目狰狞,七窍留有黑血?”

程栩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一紧。这个细节他们从未对外公布,连报案人都不知道。

他故意在描述中设下陷阱,只说死者手中有压口钱,却没说具体位置。而这个道士不仅准确说出了压口钱的正确用法是含在口中,还知道死者面容的异常。

“你怎么知道压口钱应该放在嘴里?”程栩的声音依然平静,但眼神锐利如刀。

元少顷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急忙解释:“压口钱自然是置于口中,以防死者魂魄不散、化为怨灵。贫道只是依常理推断...”

“那七窍黑血呢?”程栩追问,“这也是常理推断?”

元少顷一时语塞。他总不能说这是聚阴邪术的典型特征,自己处理过不止一次。

程栩看着后视镜里元少顷窘迫的样子,心中疑云更重。这道士要么是真懂些什么,要么就是与命案有关。

无论哪种情况,都值得深入调查。

“此乃聚阴邪术之征兆。”元少顷最终选择实话实说,“施术者以压口钱封住死者口舌,使其魂魄无法超生,沦为怨灵。若贫道所料不差,今夜子时,必有异变。”

李燃听得目瞪口呆:“程队,这...”

“一派胡言。”程栩冷冷道,但心里却起了波澜。

叶法医刚才在电话里确实提到,死者面容异常扭曲,像是经历了极大的恐惧,而且确实有轻微的黑血从耳鼻渗出,只是这个细节他们从未对外公布。

警局门口,元少顷抬头望去,只见整栋建筑被一股若有若无的黑气笼罩。他掐指一算,心下一沉:

“此案非比寻常,恐非人力所为。”

程栩锁好车,走到他身边,闻言冷哼一声:

“我不管你是真道士还是假神棍,在我的地盘,就得按我的规矩来。要么现在赔钱,要么跟我进去做笔录。”

元少顷轻抚袖中的小貔貅,感受着它微弱的回应,叹了口气:

“贫道随你去便是。不过有一言相告——”

他凑近程栩,压低声音:“今夜子时,无论听到什么动静,切勿独自回应。”

程栩挑眉看他,眼中闪过一抹难以捉摸的光:

“威胁警察?”

元少顷摇头:“非是威胁,是忠告。大人身上煞气极重,易招邪祟。”

程栩不以为然,一把抓住元少顷的手腕:“走吧,道长。让我看看你还有什么把戏。”

手上传来的力道让元少顷皱眉,但他没有挣脱。

这个年轻的警官身上的煞气远比他表现出来的要重,而且似乎与最近的命案有着某种联系。作为修道之人,他不能坐视不管。

更何况,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他暂时也无处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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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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