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还在拉扯,这位齐国三皇子说出来的话越来越莫名其妙,光是听着便叫人浑身起鸡皮疙瘩。宋陵从来没遇见这样奇奇怪怪的人,他以为可能是自己少见多怪了,遂看向阿鱼,见到阿鱼也是一副错愕模样,方知自己没错。
错的是这个满嘴胡话的祁桓!
“你知道他到底在吵什么吗?”宋陵低声询问。
江羡鱼终于平复了一下心情,但还是觉得荒谬:“方才宫宴里有不少齐国宫人饿着肚子守在外殿,我命人备好了菜,好叫他们填饱肚子再当差。不知传话的人究竟是谁,却也只是奉命行事,那位姑娘应当也是出于礼节才道了两句谢,谁知道……”
江羡鱼欲言又止,谁知道却被误会了。
这下宋陵更觉得荒谬了。再这样闹下去,没准会引来更多的人。他是不介意祁桓丢不丢人,但看他这态度貌似不是个能控制住情绪的,真由着他的性子来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若牵连了其他燕国人,岂不是不好?罢了,还是赶紧将这为三皇子撵走吧。
宋陵伸出脚,往前走了两步,依旧没有让这位三皇子殿下清醒。直到他踩断了路边的一截枯枝,这才打断了滔滔不绝的祁桓。
骤然看到两人出来,安宁赶忙低头,整个人陷入了难以言喻的窘迫中。在别人的宫中起了这样的闹剧,实在是无礼。但她又庆幸这二人及时出现,并且打断了祁桓的话,否则还不知道要闹到什么时候。她只是跟那位小太监说了两句话而已,安宁实在不懂祁桓到底介意什么,难道她连跟人说话的权力都没有吗?
但祁桓却神色不变,他一直如此,从来不在意旁人的看法,尤其是他瞧不上的人。祁桓负手而立,从容地与燕国帝后二人寒暄。
安宁则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对面两个人,宫宴她并没有进去,但从祁桓的话中她也能听出来这两位便是燕国皇帝,这位陛下不输齐国皇室任何一位,至于这位皇后娘娘……给人的第一印象便是年纪小,长得稚嫩。但想到自己是因为对方才吃饱了肚子,安宁便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
若是齐国的皇后娘娘也这般体恤宫人就好了。
江羡鱼也发现这位小宫女在偷偷看她。能让齐国三皇子如此在意甚至大发醋劲儿的宫人,肯定不是一般的小宫女,她冲着对方笑了笑。
安宁下意识地低下头,随即又有些懊恼,意识到自己不该总是这样一副卑微的做派。于是学着对方的样子,缓缓抬起头,露出友善的笑容。
宋陵二人也不过就是简单闲聊两句罢了,为的就是阻止这位三皇子发癫,眼见他不在胡言乱语后,便准备离开了。
安宁仍盯着江羡鱼的身影瞧,很奇怪,明明看着比她还要小的一个小姑娘,怎么会给人一种沉稳可靠的感觉?她何时也能这样游刃有余?
祁桓却误以为安宁在盯着宋陵,阴阳怪气地问:“有那么好看?”
安宁回想起江羡鱼的模样,坦然点头:“确实容貌出众,气度不凡。”
祁桓冷笑。这位燕国皇帝,相貌上确实有几分资本,但也仅此而已罢了,连国家都治理不好,可见是个不中用了。祁桓心怀不满,直接扯着安宁的手回了住处,他方才倒是忘了,这里是外头,有什么话还是回住处说才方便。
安宁也不敢拒绝,生怕他又当众说出一些叫人难堪的话出来。
那边宋陵跟江羡鱼去了太庙之后还在稀罕得没完,这位三皇子平时看着挺正常,谈生意的时候也是一板一眼,怎得私下却……世上果真什么人都有。
二人擦了一些玻璃盏,但这些远远不够,宋陵打算明日再去收购一批好看的。
等第二日去了后世,宋陵还跟诸怀谈到祁桓总说些不着边际的话,他没去过齐国,不知道那边究竟是什么风俗,更不知道是齐国皇室都这样,还是只有祁桓这一个不好好说话的异类。
诸怀听得脚趾头抠地,虽然这些似乎跟它没有关系,但它怎么就是觉得尴尬呢?
诸怀打断:“罢了,还是别提他了。”
“我也不想提,可总觉得他不尊重自己人。说来也奇怪,即便祁桓能看得出有些傲慢,但跟燕国朝臣议事的时候还能保留最起码的尊重。而那位姑娘应当同他关系亲近,非同一般,他连外人都能尊重,为何不能尊重一下自己人呢?”在后世待久了,与后世的人相处多了,宋陵很容易便认同了这边的价值观。不管是宫人还是下属,相处时最起码要给足尊重。否则,谁还愿意为你办事呢?
诸怀挠了挠头,古早言情里面的男主,不都是这样的么?即便祁桓还没有大权在握,但性格人设摆在这儿,要他对女主角百依百顺,那是不可能的。
这话不好解释,诸怀转头又催促宋陵赶紧收废品。
因为齐国要得急,今日宋陵还跑去外头的酒店、饭馆看看有没有好看的玻璃可以收。
这一忙活便是一天,等到傍晚时,宋陵才坐在小山堆似的玻璃跟前,挨个挑拣出能用的。
其实宋陵已经能看懂化学书上的一些内容了,也知道玻璃烧制没有那么麻烦,但他来不及了。建厂哪有直接收废品来得快?燕国要花钱的地方多了去了,他是收了蜀国不少钱,但为了日后粮种推广也得节省着用,可挪不出建厂的钱。
而江羡鱼一早也没闲着。
城外的悲田院里新来了一批无家可归的乞丐,多是因这次旱灾避难的人。悲田院一向受朝廷救济,但朝廷能给的粮食也有限,如今一下子来这么多,存粮便捉襟见肘了。
江羡鱼问过宋陵后,决定先拨一批陈粮过去。这本就是买来赈灾的粮食,用在这里也合适。只是宋陵不想声张,也不愿意让外人知道他们还藏着粮食,江羡鱼便不放心别人,决定亲自去一趟。一则放粮,二则他们也是许久都没有去悲田院看过了,该去瞧瞧才对。
不想刚出了宫门不久,便碰上了昨儿的那位小宫女。
江羡鱼心道这还真是巧得很。她本不想多管,结果却发现这位小宫女眼眶红红,似乎哭了一晚上,无助地站在原地望着甬道尽头,似乎在等人。
怪可怜的。
江羡鱼也不想多管闲事,可到了跟前,还是叫人停下来马车。认命地叹了一口气后,江羡鱼对着马车外的安宁伸出了手:“本宫正准备去悲田院,你可要同去?”
“我……”安宁失神地望着祁桓离开的方向。
昨天的争执并没有因为他们回去而结束,相反还愈演愈烈。方才出门时,他们又起了口角。祁桓埋怨她想法多,自出来之后便不听管教了,连性子都变了。安宁实在听不懂这话是什么道理,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真正变了的难道不是他祁桓吗?
说好了要一生一世,可这才出了冷宫多久,他便已经准备找个王妃了。安宁也知道自己比不上高门贵女,更知道凭自己的身份做不了他的正妻,可她就是觉得委屈,分明一开始是祁桓承诺的。承诺的事无法兑现,如今又将错处归结到她头上,安宁这才忍无可忍,同他争了起来。
结果……她便被撂下了,祁桓让她在这里反省,哪里也不许去,等他办好了事便去接她。可眼下看到面前的这只手,安宁忽然起了叛逆的念头。她为什么就非要在原地等着?凭什么她总是被落下的那一个?
安宁握住了这位皇后娘娘的手,兀自上了马车。
坐在江羡鱼身边的大宫女锦心已经见怪不怪了,她们家皇后娘娘从来都是这样烂好心。一个齐国出来的宫女,是人是鬼都不知道,竟也觉得她可怜。
要不是看在这人手无缚鸡之力的份上,锦心怎么都要劝两句,可对方细胳膊细腿,锦心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这人要是敢在马车上下手,她能叫此人血溅当场。
安宁不知道为何打了一个冷颤,悄悄往江羡鱼身边挪了挪。可紧接着便发现对面的宫人面色不善,安宁又窝囊地挪了回去,不敢再靠近这位皇后娘娘。
锦心翻了个白眼,没有吱声。
马车走了许久,才终于在南城的悲田院停下。
安宁亦步亦趋地跟着江羡鱼,她凭着一口气跟过来,但到现在却还迷糊着,不知道要做什么。
这位皇后娘娘原本还记挂着她,但是很快便顾不上了,忙着吩咐粮食的事,忙着询问这里收容的人,后面又忙着查账,悲田院的没一笔账都要查。先皇在时,悲田院便发现有管事贪墨粮食钱款,江羡鱼从来都不否认这些人的劣根性,油锅里的钱尚且有人愿意捞一捞,更别提这些孤儿寡母的钱粮了。
朝廷若不管,他们早晚会被人欺负死。
安宁茫然地站在一边,但很快她便发现门口的施粥棚人手不足,多年做宫人的习惯让她立马顶上去了。
她从前在冷宫做的都是洒扫的脏活,出冷宫之后轻松了许多,只照顾祁桓一人即可。这种给人施粥,她还是头一次做。但安宁很快便上手了,甚至觉得挺有成就感。
她在宫里做的再多,都不会有人满意,还会有其他主子宫人冷嘲热讽。但在外头,她只是简单盛个粥,便会换来旁人的千恩万谢。
这些人许多都是衣衫褴褛,缺胳膊短腿也是有的,但因为有了一口吃的,便觉得有了指望,连眼睛里都盛着光彩。
安宁忽然觉得自己那点子遭遇也不算什么了。可她还没有忙多久,便被气势汹汹赶来的祁桓给捉住了。
同行的系统本来是想看女主倒霉的,可看到一旁装陈粮的袋子,一下子便不好了。
谁能告诉它,燕国这里,为什么会有它铺子里装粮食的袋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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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