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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柳鸢几乎是撞开训练室大门的。
里面一片狼藉,却又弥漫着一种近乎沸腾的狂热。几块战术白板被拖到了场地中央,上面画满了令人眼花缭乱的线条和符号,像某种疯狂的炼金阵图。墨痕正激动地挥舞着手臂,唾沫横飞地对着一块白板指指点点,红发随着她的动作狂乱地跳跃。范明落眉头紧锁,眼镜片后的眼睛死死盯着另一块白板上复杂的数据流,手指无意识地在空中虚点着,像是在进行某种高难度的演算。闻堰则坐在地上,背靠着一堆散乱的数据线缆,脸色煞白,眼神却亮得吓人,嘴里念念有词:“…这不可能…这太疯了…但好像…能行?”
而风暴的中心,是思瑶琳。
她站在最大的一块白板前,身姿依旧挺拔,但平日里那种冷静自持的气息被一种近乎燃烧的专注所取代。她的眼镜片反射着白板刺目的光,镜片后的双眼锐利如鹰隼,却又燃烧着某种近乎偏执的火焰。她手中的电子笔如同手术刀,在屏幕上飞快地勾勒、涂抹、连接,发出急促的“沙沙”声。屏幕上不再是熟悉的《幻界对决》地图,而是一个被完全抽象、扭曲、打碎了常规逻辑的战场模型!各种代表不同位置、不同技能的符号被强行赋予了新的、违反直觉的联动路径,形成一个个诡异而危险的漩涡节点。
“琳!”阮柳鸢的声音带着一路狂奔后的微喘,冰蓝色的眼眸瞬间锁定了那片混乱风暴的核心,“墨痕说…你找到了烧棋盘的东西?”
思瑶琳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甚至没有回头。她的声音透过笔尖的沙沙声传来,冷静得可怕,却又带着一种熔岩奔涌般的灼热:“不是烧棋盘,鸢队。是…制造一个‘风暴眼’。”
她猛地转身,电子笔指向白板中心那个被无数扭曲线条和爆炸符号环绕的、如同黑洞般的核心点。
“萧策的堡垒,建立在绝对的信息掌控和逻辑推演之上。他的计算模型需要稳定的输入变量和可预测的输出结果。”思瑶琳的语速极快,像连珠炮,“所以,我们给他‘稳定’!给他‘可预测’!”她的笔尖在白板外围几个代表QSF队员常规走位和技能释放习惯的符号上重重一点,“按照我们最‘正常’、最符合皇后数据库里记录的‘最优解’来行动!麻痹他!让他以为一切尽在掌控!”
“然后?”阮柳鸢的心脏被无形的手攥紧,冰蓝色的瞳孔里映着白板上那个诡异的“风暴眼”。
“然后,”思瑶琳的嘴角勾起一个冰冷而疯狂的弧度,笔尖猛地戳向那个黑洞般的核心点,“在这里!在这个他绝对想不到的时间!这个他绝对无法用常规模型解释的位置!由你,鸢队!”她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利刃,瞬间钉在阮柳鸢身上,“用‘荆棘渡鸦’最极限、最不可复制的操作,强行撕裂空间,切入这个点!将墨痕的‘狂血战意’(墨痕的战士英雄)提前引燃!让明落的‘精密射击’(范明落的射手英雄)以超过理论射程的极限角度开火!让闻堰的‘潮汐掌控’放弃保护,转化为覆盖全场的混乱激流!让我的‘星轨链接’(思瑶琳的法师英雄)放弃逻辑链条,进行无序的空间跳跃轰炸!”
她每说一句,笔尖就在白板上划出一道刺目的、违反常理的轨迹,将代表队员的符号强行扭曲、连接、引爆在那个“风暴眼”中!
“让所有‘正常’的输出,在这里!”她猛地将笔尖戳进“风暴眼”中心,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的决绝,“变成一场超出所有数据库记录、颠覆所有战术逻辑的、纯粹的——**能量风暴**!”
“轰——!”
仿佛有惊雷在训练室炸响!
墨痕激动得浑身颤抖,双眼赤红:“对!炸他娘的!老娘这把骨头,烧了就烧了!只要能把那破堡垒炸开个口子!”
范明落推了推滑落的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闪烁着近乎冷酷的理性光芒:“能量风暴…需要绝对精确的时机和位置微操…容错率低于0.1%…但…理论可行!”
闻堰猛地从地上跳起来,声音带着破音的嘶吼:“混乱激流!覆盖全场!管他什么计算!全他妈搅浑!鸢队!你撕开口子!我来填满它!”
阮柳鸢站在原地,浑身血液都因为思瑶琳描绘的疯狂图景而沸腾!冰蓝色的眼眸深处,风暴正在疯狂凝聚!制造混乱!在对方构建堡垒根基的脆弱节点,用一场颠覆性的、自我毁灭般的能量风暴,强行制造一个逻辑黑洞!这想法…简直是为她“荆棘渡鸦”量身定制的疯狂舞台!比她想象的更加极端!更加…契合她骨子里那股撕裂一切的锋芒!
“代价?”阮柳鸢的声音因为极度的亢奋而微微发颤,却异常清晰。她看向思瑶琳,目光锐利如刀,“这场风暴之后呢?能量耗尽,我们就是待宰的羔羊。”
“所以,风暴必须一次成功!”思瑶琳斩钉截铁,眼神里燃烧着孤注一掷的火焰,“必须在风暴撕裂堡垒的瞬间,由你,鸢队,用‘荆棘渡鸦’最后的余烬,刺穿他们的核心!萧策,或者‘重炮’!一击毙命!否则…”她没有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那后果——QSF将被自己掀起的风暴彻底吞噬,尸骨无存。
绝对的疯狂!绝对的赌博!将团队所有人的力量,包括自己的生命线,全部压在一次超越极限的爆发上!不成功,便成仁!
训练室里陷入了短暂的死寂,只有粗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皇后的钢铁堡垒带来的窒息感,被这股更疯狂、更炽热的毁灭意志暂时冲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悲壮的、向死而生的决绝。
“就叫它…”阮柳鸢缓缓开口,声音带着金属般的冰冷质感,却又蕴含着足以焚毁一切的熔岩,“‘风暴眼’计划。”
“好!”墨痕第一个响应,拳头狠狠砸在战术板上。
“明白!”范明落和闻堰齐声应道,眼神坚定。
思瑶琳点了点头,疲惫却锐利的目光重新投向白板,开始细化那疯狂计划中每一个致命的细节。
训练再次启动,强度瞬间飙升到地狱级别。不再是常规的战术演练,而是在模拟“风暴眼”引爆时那电光火石、分秒必争的极限操作!阮柳鸢的“荆棘渡鸦”需要精确到毫秒级的切入时机和撕裂角度;墨痕的“狂血战意”要在阮柳鸢撕开裂口的瞬间,将自身状态强行提升到超越极限的狂暴模式;范明落的“精密射击”要在混乱的能量场中,捕捉到那稍纵即逝的、超出常规射程的狙杀窗口;闻堰的“潮汐掌控”要放弃一切防守本能,将能量转化为覆盖全场的混乱激流;思瑶琳的“星轨链接”则要在无序的空间跳跃中,维持核心能量的稳定输出,为阮柳鸢的致命一击创造最后的条件。
每一次模拟演练,都伴随着巨大的精神消耗和操作失误的惨痛代价。屏幕上的“失败”提示冰冷刺眼。墨痕因为强行催动“狂血”状态模拟器过载而手臂抽筋;范明落因为极限微操精神高度集中而脸色惨白,干呕不止;闻堰在释放“混乱激流”时节奏错乱,导致模拟战局瞬间崩盘,懊恼得用头撞墙;就连思瑶琳,在维持“星轨”无序跳跃时,也因为计算量过大而数次出现短暂的思维迟滞。
阮柳鸢承受的压力最大。她是风暴的引导者和终结者。手腕的旧伤在一次次极限操作模拟下,如同被无数烧红的钢针反复穿刺,每一次鼠标的点击都带来钻心的剧痛。汗水浸透了她的额发,顺着冷硬的下颌线滴落在键盘上。冰蓝色的眼眸因为极度的专注和痛楚而布满血丝,像濒临碎裂的琉璃。
“停!”又一次惨烈的失败后,阮柳鸢猛地摘下耳机,狠狠砸在桌面上,发出巨大的声响。她捂着手腕,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着可怕的青白色,身体因为剧痛和挫败感而微微颤抖。
训练室里一片死寂。失败的阴影和身体的极限痛苦,像冰冷的潮水,几乎要将刚刚燃起的疯狂火焰彻底浇灭。皇后的堡垒,似乎依旧坚不可摧。
“休息…半小时。”阮柳鸢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强行压抑的痛苦。她踉跄着站起身,没有看任何人,径直走向战术分析室旁边那个狭小的独立隔间——她的临时休息室。
门被关上,隔绝了外面的灯光和压抑的气氛。狭小的空间里一片昏暗,只有窗外城市霓虹的微光透进来。阮柳鸢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在地,额头抵着膝盖,大口地喘着气。手腕的剧痛一阵阵袭来,像有电钻在里面搅动,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训练服。挫败感和对“风暴眼”计划可行性的巨大怀疑,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她的心脏。
她需要冷静。需要止痛药。她摸索着拉开旁边矮柜的抽屉,手指在里面胡乱翻找。药瓶没摸到,指尖却触碰到一个坚硬、冰凉、带着熟悉棱角的东西——是她的硬皮笔记本。
她下意识地将笔记本抽了出来,抱在怀里。冰凉的硬壳触感似乎能稍稍缓解手腕的灼痛。她无意识地翻开,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线,指尖划过那些熟悉的字迹。墨痕的、明落的、琳的、闻堰的…属于QSF的印记。守护的星星…她用力闭了闭眼,试图汲取一丝力量。
就在这时,一张夹在笔记本深处的、明显不属于她字迹的纸片,滑落出来,掉在她的腿上。
阮柳鸢一怔。她摸索着捡起那张纸片,凑到窗边微弱的光线下。
不是纸片,是几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打印纸。纸张质地很好,带着一种淡淡的、清冽的松针气息。
她疑惑地展开。
没有署名。没有问候。只有密密麻麻、清晰工整的字迹和手绘的示意图。
标题赫然是:
**【“风暴眼”初期切入路径优化与能量逸散最小化方案(针对“荆棘渡鸦”极限操作负荷)】**
阮柳鸢的呼吸瞬间停滞!
她几乎是贪婪地借着微光阅读下去。纸上详细分析了她“荆棘渡鸦”切入“风暴眼”核心时可能面临的十三种路径选择,每一种都标注了空间跳跃的能量消耗、被预判拦截的概率、以及对手腕负荷的预估。其中三条路径被用红笔醒目地圈出,旁边是娟秀的字迹标注:“能量逸散最低,空间褶皱可利用,手腕负荷预估下降27%-35%”。
下面还有更详细的图示,精确到技能释放角度、鼠标微移幅度、甚至按键力度的建议!每一个细节,都精准地指向她当前操作习惯下的最大痛点——手腕负荷!仿佛有一双洞悉一切的眼睛,穿透了训练室的墙壁,清晰地看到了她每一次因剧痛而扭曲的表情和颤抖的手指!
方案的最后,是几行简洁的总结:
> * **核心:利用“幽影步”第二段位移的视觉残留欺骗空间感知,制造0.3秒的绝对盲区切入。**
> * **代价:放弃位移后常规的“影袭”连招起手,改为“暗鸦之羽”极限甩尾调整身位,对鼠标手腕控制要求提升至S 。**
> * **收益:切入路径缩短15%,能量逸散减少31%,手腕峰值负荷预估下降33%。**
> * **风险:甩尾角度偏差超过1.5°即失败。容错率:0.07%。**
0.07%的容错率!
阮柳鸢的心脏疯狂地撞击着胸腔!这个方案,比她之前构想的任何路径都更加极端、更加走钢丝!但…那降低33%手腕负荷的预估,像魔鬼的诱惑,在她饱受折磨的神经上疯狂撩拨!
是谁?!
答案呼之欲出!那个在“星尘”咖啡厅,轻描淡写点出“混乱”关键的女人!那个拥有银白色长发和洞悉一切眼神的女人!那个…多管闲事的女人!
她怎么知道“风暴眼”计划?!她怎么知道自己的手腕已经到了极限?!她怎么能…把这一切算得如此精准?!
一股巨大的、混合着被彻底看穿的羞怒、被暗中帮助的难堪、以及一种更深沉的、无法言喻的悸动和…恐慌,猛烈地冲击着阮柳鸢的理智。她死死攥着那几张薄薄的纸,指尖因为用力而深深陷入纸张,几乎要将它们捏碎!
窗外的霓虹光影在她剧烈起伏的胸口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手腕的剧痛依旧清晰,但此刻,一种更加滚烫、更加混乱的情绪,正从她紧攥的指缝间,从那娟秀的字迹里,汹涌地奔腾出来,几乎要将她吞噬。
她猛地将纸张按在剧烈起伏的胸口,仿佛要按住那颗狂跳不止的心脏。冰蓝色的眼眸在昏暗中闪烁着极度复杂的光芒,有愤怒,有不甘,有被逼到绝境的狠戾,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溺水之人抓住浮木般的脆弱依赖。
寂静的隔间里,只剩下她压抑而粗重的喘息声,和纸张在掌心被揉皱的、细微的沙沙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