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星尘咖啡厅的暖黄灯光仿佛还在视网膜上残留,爵士乐的慵懒旋律与江笙那句轻飘飘却又重逾千钧的“恭喜,是真的”,如同冰与火的烙印,反复灼烧、冻结着阮柳鸢混乱的神经。她几乎是逃也似的回到了QSF基地,一头扎进训练室冰凉的黑暗中,像一头受伤的野兽躲回自己的巢穴,舔舐着被无形窥探撕裂的伤口和手腕深处持续不断的隐痛。
手腕。
那只重获自由的手,此刻却感觉比戴着护腕时更加沉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道浅粉色的疤痕,皮肤下神经末梢传来的、如同余烬灼烧般的酸胀与麻痛,是赛场上那记撕裂冰隙的致命刺杀留下的真实代价,也是江笙那双平静眼眸无声的嘲讽——看,你依旧脆弱。
训练室里一片死寂,只有机箱风扇低沉的嗡鸣。阮柳鸢没有开灯,任由窗外城市冰冷的霓虹光影切割着房间的轮廓,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阴影。她瘫坐在冰冷的电竞椅上,身体里翻涌着一种极致的疲惫,不是来自肌肉,而是源于精神深处与那无形枷锁的反复撕扯。赢了比赛,撕裂了对手的阵型,却仿佛输掉了某种更重要的东西——一种名为“掌控感”的东西。她感觉自己像个提线木偶,一举一动,甚至每一次心跳加速,都被那女人通过她身体里该死的纳米机器人看得一清二楚!
“叮——”
新邮件提示音在死寂的训练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阮柳鸢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了一下!她几乎是屏住呼吸,僵硬地摸过桌上的手机。屏幕解锁,幽蓝的光映亮她布满血丝的眼睛和紧绷的下颌线。
发件人:**[NeuroTech 医疗团队 - 李维明教授]**。
主题:**阮柳鸢 - 神经重塑复健计划 (阶段二) 及风险评估更新。**
来了。
江笙的“复健计划”。或者说,新的枷锁说明书。
阮柳鸢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剧烈地颤抖着。一股强烈的抗拒感让她几乎想立刻删掉这封邮件,连同那个名字一起彻底从生活中抹去!但手腕深处那清晰的隐痛,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垂的冰冷锋芒,死死地钉住了她的动作。粉身碎骨…废掉…这两个词再次在脑中轰鸣。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决绝,重重地点开了邮件!
密密麻麻的专业术语和冰冷数据瞬间充斥了屏幕。
“…基于国际邀请赛选拔赛首轮实战生理数据反馈…”
“…神经信号传导稳定性评级:B- (临界波动)…”
“…深层神经簇‘熔岩断刃’效应残留区域炎症因子活性:中度 (较注射初期下降35%,但高于安全阈值12%)…”
“…高强度操作后神经疲劳恢复速率:显著低于基线值 (延迟率42%)…”
“…情绪应激与神经炎症反应呈显著正相关 (相关系数r=0.87)…”
一行行,一列列,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的数字,冰冷地解剖着她的脆弱,量化着她的极限。她像一个被彻底拆解的机器,每一个零件的数据都被清晰地标注在评估报告上,供人审视、评判、制定“维修”方案。
她的目光死死钉在最后几行加粗的警告上:
**【风险评估更新 (基于实战数据):】**
* **神经二次损伤风险概率:由原评估的‘低’上调至‘中-高’ (18.7%)。** 主要诱因:高强度操作累积负荷、情绪应激波动、潜在赛场突发压力。
* **不可逆神经功能性损伤风险概率:维持‘低’ (1.5%),但触发阈值显著降低。** 二次损伤后触发概率将急剧攀升至37%以上。
* **强烈建议:** 严格遵循后续复健强度曲线,绝对避免超阈值操作。情绪管理纳入核心复健指标。建议暂停高强度实战训练至少72小时,进行深度神经舒缓与监测。
暂停训练?
72小时?
阮柳鸢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遍全身!选拔赛刚刚开始,每一分每一秒都弥足珍贵!72小时?这无异于让她亲手将好不容易撕开的冰隙重新冰封!让她眼睁睁看着QSF的征程停滞不前!
“操!”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低吼从喉咙深处迸发出来!她猛地将手机狠狠砸在桌面上!“砰”的一声巨响在寂静的训练室里回荡!屏幕应声碎裂,蛛网般的裂痕瞬间蔓延开来,幽蓝的光被切割得支离破碎,映着她因愤怒而扭曲的脸!
凭什么?!
凭什么她的身体,她的极限,她的未来,要被这些冰冷的数字和那个女人制定的规则所束缚?!
她签下那份卖身契,不是为了当一个被锁在安全屋里的废物!她是为了撕裂冰层!是为了站在世界之巅!
“鸢队?” 训练室的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缝,墨痕探进半个脑袋,脸上带着担忧和小心翼翼,“你…没事吧?我听到声音…” 她的目光落在阮柳鸢砸在桌上、屏幕碎裂的手机上,又看到她苍白得吓人的脸色和布满血丝的眼睛,瞬间噤声。
阮柳鸢猛地抬起头!那眼神里的暴戾和绝望让墨痕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滚出去!” 阮柳鸢的声音嘶哑,像砂纸摩擦,“谁让你进来的?!”
“我…我…” 墨痕被她的气势慑得说不出话。
“出去!把门关上!” 阮柳鸢厉喝,每一个字都带着火星。
墨痕眼圈一红,不敢再多问,赶紧缩回头,轻轻带上了门。走廊里传来她匆匆跑远的脚步声。
死寂重新笼罩。
阮柳鸢剧烈地喘息着,胸口如同风箱般起伏。她看着桌上那部屏幕碎裂、还在顽强闪烁着幽光的手机,看着邮件里那些刺眼的加粗警告,看着自己那只在黑暗中微微颤抖、却仿佛被无形锁链捆住的手腕…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绝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像一头被铁链锁住、徒劳撞击牢笼的困兽,撞得头破血流,却撼动不了冰冷的现实分毫。
---
接下来的两天,对阮柳鸢而言,无异于另一种酷刑。
72小时暂停高强度训练的禁令,像一道无形的枷锁。她被困在基地里,被迫执行着NeuroTech团队发来的、冗长而枯燥的“深度神经舒缓”计划——在思瑶琳近乎冷酷的监督下。
神经反馈仪冰冷的电极片再次贴上了她的手臂和前额。屏幕上不再是硝烟弥漫的峡谷,而是缓慢流淌的、代表舒缓神经信号的柔和光波。空气中弥漫着特制精油的、带着安抚意味的草木香气,轻柔的、仿佛来自深海的白噪音在耳机里循环播放。
“呼吸频率降低。目标神经簇活跃度进入‘宁静’区间。维持。” 思瑶琳的声音毫无波澜,如同设定好的程序,目光紧盯着屏幕上细微的波动曲线。
“放松肩颈肌肉。扫描显示该区域存在代偿性紧张,影响神经信号传导效率。”
“心率上升3点。情绪波动监测。阮柳鸢,控制。”
控制…放松…
阮柳鸢闭着眼,强迫自己躺在冰冷的医疗椅上,试图按照指令放空大脑,放松身体。但她的神经,却像一根被强行按住的弹簧,充满了不甘的反弹力!脑子里反复闪过的,是赛场上墨痕拼死冲阵的身影,是范明落稳定输出的炮火,是闻堰关键时刻的护盾,是思瑶琳精准如手术刀般的指令…还有最后,她操控【幽夜】撕裂冰隙时,血液里燃烧的那一瞬快感!
而现在,她被按在这里,像个废人一样“舒缓神经”!
烦躁!焦虑!不甘!如同毒藤般缠绕着她的心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压抑的沉重感!手腕深处那本该被“舒缓”的神经,反而因为这极致的压抑和焦躁,传来一阵阵更清晰的、如同细针攒刺般的隐痛!
“情绪应激指数再次飙升!退出‘宁静’区间!警告!” 思瑶琳冰冷的声音如同鞭子抽下,“阮柳鸢!专注!否则本次舒缓无效,需延长12小时!”
延长?!
阮柳鸢猛地睁开眼!眼底布满血丝,带着困兽般的凶狠!她死死瞪着思瑶琳镜片后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她恨不得立刻扯掉身上所有的电极片,砸烂那台该死的机器!
但“粉身碎骨”的警告,像悬在头顶的冰锥,死死钉住了她所有的冲动。
最终,她只是用尽全身力气,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
“…继!续!”
然后,重重地闭上眼,强迫自己将意识沉入那片虚假的“宁静”之中,任由不甘和愤怒在心底无声地咆哮、冲撞!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只有紧握的拳头,指节用力到发白,泄露着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
“暂停训练”的禁令,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QSF内部激起了层层涟漪。
墨痕变得格外沉默。训练时更加拼命,甚至带着一种自虐般的凶狠,仿佛想用自己额外的努力去填补阮柳鸢缺失的那部分力量。只是偶尔看向阮柳鸢紧闭的复健室房门时,眼神里会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和迷茫。
范明落和闻堰训练得更加谨慎小心,仿佛生怕自己一个失误就会给本就处于“休养”状态的团队带来更大的压力。基地的气氛沉闷得令人窒息,往日墨痕咋咋呼呼的笑闹声消失无踪,只剩下键盘鼠标敲击声和思瑶琳冷静到极致的战术分析声。
而风暴的中心,阮柳鸢,则在复健的煎熬和不能训练的焦灼中反复挣扎。她像一个被困在透明牢笼里的人,能清晰地看到外面属于她的战场,闻到硝烟的气息,听到队友冲锋的号角,却只能徒劳地拍打着无形的墙壁。
第三天下午。
深度舒缓疗程终于结束。思瑶琳撕下阮柳鸢身上的电极片,看着屏幕上趋于平缓的神经信号图谱,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本次舒缓效果达标。72小时禁令解除。可以恢复基础训练,但强度必须严格控制在计划曲线内。首次训练时长不超过90分钟,重点为适应性操作和战术磨合,禁止极限操作。”
“知道了。”阮柳鸢的声音沙哑,带着浓浓的疲惫感。她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腕,那隐痛感似乎被强行压抑下去了一些,但更像一座暂时休眠的火山。
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冲进了训练室。
熟悉的键盘鼠标触感,熟悉的峡谷地图加载画面,让她近乎干涸的精神为之一振!她戴上耳机,屏蔽掉所有杂念,将全部注意力都投入到屏幕上。
然而,身体的状态是残酷的。
仅仅进行最基础的野区清野和路线规划训练不到半小时,手腕深处那股熟悉的、如同被微小电流持续刺激的酸胀麻痛感,便清晰地卷土重来!比之前更加顽固!每一次鼠标的移动,每一次技能的释放,都需要她付出比以往更多的专注力去对抗那细微的迟滞感和神经的抗议!
更让她焦躁的是,操作节奏的迟滞感!
一个原本闭着眼睛都能完成的野怪拉打技巧,因为手腕神经那零点几秒的迟滞,导致衔接出现破绽,被野怪多攻击了一次!屏幕上【幽夜】的血量下降了一小截!
虽然微不足道,但在顶级选手的感知里,这破绽如同黑夜中的灯塔般刺眼!
阮柳鸢的眉头狠狠拧起!一股烦躁猛地窜上心头!
“鸢队,下路河道视野被排,对方打野可能在下半区。” 思瑶琳冷静的声音在耳机里响起,打断了她的自我较劲。
阮柳鸢强行压下心头的烦躁,操控【幽夜】向下路靠拢。但就在她准备进入河道草丛进行视野反排的瞬间,手腕神经深处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强烈的麻痹感!让她鼠标的移动轨迹出现了一个微小的、致命的偏移!
【幽夜】的身影在草丛边缘露出了极其短暂的一丝衣角!
“小心!”
思瑶琳的警告和敌方辅助的控制技能几乎同时到达!
冰冷的锁链精准地缠绕住【幽夜】!紧接着,敌方打野的身影从阴影中扑出!
“First Blood!”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如同重锤,狠狠砸在阮柳鸢的心上!也砸在训练室里每一个人的心上!
训练室瞬间死寂!
墨痕、范明落、闻堰都停下了操作,震惊地看着屏幕上阮柳鸢灰暗的头像!在基础训练里送出一血?这对曾经的【荆棘渡鸦】而言,简直是天方夜谭!
阮柳鸢僵在椅子上,灰暗的屏幕映出她瞬间失去血色的脸。右手悬在鼠标上,指尖因为用力而剧烈颤抖。手腕深处那阵麻痹感尚未完全消退,混合着巨大的耻辱感和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毒液,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废掉…
这两个字,带着江笙冰冷的声线,再次在她脑中轰鸣!
“继续。” 思瑶琳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冰冷得不带一丝情绪,“闻堰,补下河道视野。墨痕,注意对方上单传送CD。明落,控线发育。”
她的指令精准地将其他人的注意力从阮柳鸢的“事故”上转移开。但阮柳鸢能感觉到,耳机里队友们压抑的呼吸声,还有墨痕那边传来的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叹息。
这声叹息,像一根烧红的针,狠狠扎进了阮柳鸢的心脏!
她猛地摘下降噪耳机!巨大的动作扯得耳机线一阵乱响!训练椅被她粗暴地推开,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我出去透口气!” 她丢下这句话,声音嘶哑变形,甚至不敢看任何人的眼睛,低着头,像一头受伤的野兽,撞开椅子,大步冲出了训练室,径直冲向了基地空无一人的天台!
---
冬夜的天台,寒风凛冽如刀,瞬间吹透了阮柳鸢单薄的队服,也吹得她混乱燥热的头脑清醒了几分。她冲到冰冷的栏杆前,双手死死抓住粗糙的水泥边缘,指关节用力到发白!胸腔里翻涌着无处发泄的愤怒、屈辱和巨大的恐慌!
为什么?!
为什么摆脱了护腕的物理枷锁,却感觉被更沉重的无形锁链捆得更紧?!
为什么她拼尽全力,却连最基础的操作都开始出现破绽?!
江笙…那个女人…她给的到底是救赎的荆棘,还是毁灭的毒药?!
“哟,这是谁家的小野猫炸毛了?跑天台吹冷风?”
一个带着戏谑笑意的、沉稳的男声突然从身后响起。
阮柳鸢猛地回头!
只见RHW的副队长寒昭,正斜倚在天台入口处的门框上,手里夹着一支明明灭灭的烟,缭绕的烟雾被寒风吹得四散。他那张总是带着几分慵懒和沉稳的脸上,此刻挂着一丝饶有兴味的笑容,目光落在阮柳鸢紧抓着栏杆、指节发白的手上,还有她那只暴露在寒风里、微微颤抖的手腕。
“关你屁事!” 阮柳鸢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竖起全身的刺,眼神凶狠地瞪向寒昭,“RHW的人什么时候有资格在QSF的地盘乱晃了?!”
“啧,火气不小。”寒昭也不生气,慢悠悠地吸了口烟,吐出一个烟圈,目光却带着一种穿透性的审视,在阮柳鸢苍白却倔强的脸上扫过,“刚在楼下碰到墨痕那丫头,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问她又支支吾吾。上来就听见这边叮咣乱响…怎么,跟自家训练室的桌子有仇?”
阮柳鸢抿紧嘴唇,没说话,只是眼神更冷了几分。寒昭的出现,尤其是他那种洞悉一切的目光,让她感觉自己最后的狼狈也被摊开在RHW的人面前。
寒昭似乎并不在意她的敌意,往前走了几步,在离她几米远的地方停下,斜靠着冰冷的墙壁。寒风吹动他额前的碎发,露出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此刻却异常清醒的眼睛。
“听说你前两天在选拔赛上,用幽夜打出了一波挺漂亮的切入?把飓风那帮老油条都打懵了?” 他弹了弹烟灰,语气随意得像在聊天气。
阮柳鸢心头一紧!警惕地看着他。他什么意思?是来替江笙打探情报?还是单纯的嘲讽?
“呵,漂亮?”寒昭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嗤笑一声,摇了摇头,“在真正的行家眼里,破绽百出。”
阮柳鸢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被轻视的怒火瞬间涌起!她刚要反驳,寒昭却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语气带着一种老将特有的、近乎残酷的清醒:
“切入时机是思瑶琳给你撕开的口子,没错。操作精度勉强够到了你巅峰期的门槛,也没错。但代价呢?” 他的目光如同手术刀,精准地落在阮柳鸢那只下意识缩回袖口的手腕上,“手腕神经的延迟感,强行爆发后的负荷反噬,还有…你后续操作里那几乎掩饰不住的、因为神经疲劳带来的僵硬和破绽。阮柳鸢,你那一刀,是用透支未来换的昙花一现。”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冷的锤子,狠狠敲在阮柳鸢最脆弱、最不愿面对的真相上!让她浑身冰冷!寒昭…他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是江笙告诉他的?还是他仅仅凭借赛场上的观察?
“你懂什么?!” 阮柳鸢的声音带着被戳破的尖锐和愤怒,“你们这些站在山顶的人,怎么会知道从悬崖底下往上爬要付出什么代价?!”
“代价?”寒昭掐灭了烟蒂,随手弹进旁边的垃圾桶,站直了身体。他脸上的戏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阮柳鸢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的、近乎凝重的肃然。他一步步走近,在距离阮柳鸢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寒风卷起两人的衣角,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烟草味和凛冽的寒意。
“你以为只有你在爬悬崖吗?”寒昭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一字一句砸在阮柳鸢心上,“江笙当年手腕韧带撕裂,打着封闭针硬扛着打完最后一场全球总决赛的时候,你在哪?她为了保持巅峰状态,每天雷打不动六小时基础训练,十年如一日,连过年都在训练室复盘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阮柳鸢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寒昭!江笙…手腕韧带撕裂?打封闭?她从未听说过!那个女人…她只看到她站在领奖台上的光芒万丈,看到她温雅从容、掌控一切的表象!
“你以为‘女王’是白叫的?”寒昭的目光锐利如鹰,直视着阮柳鸢眼底的震惊,“那都是拿命拼出来的!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极限在哪里,代价是什么!也比任何人都…珍惜那些真正能刺破冰层的东西。”
珍惜…能刺破冰层的东西?
阮柳鸢的心跳猛地漏跳了一拍!这句话像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她心头的迷雾!她想起了江笙递给她那两把“毒匕首”时的平静,想起了注射室里她隔着玻璃看着自己挣扎时那复杂的眼神,想起了咖啡厅里那句轻飘飘的“恭喜,是真的”,还有那封冰冷邮件里加粗的、上调的“神经二次损伤风险概率”…
难道…难道那些冰冷的警告和束缚,那些看似将她推开的举动…不是控制?不是实验?而是…另一种形式的…保护?
这个念头太过荒谬,太过震撼,让阮柳鸢瞬间僵在原地!寒风刮在脸上,却感觉不到丝毫冷意,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撞击着!
寒昭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摇了摇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片,塞进阮柳鸢冰冷僵硬的手里。
“别瞎琢磨了。这是城西一家老中医馆的地址,专治运动损伤的,手法不错,口碑很硬。老板以前是给省队做理疗的,嘴严。”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扫过阮柳鸢的手腕,语气恢复了之前的慵懒,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有些‘荆棘’,光靠硬扛是没用的。磨刀不误砍柴工。走了,小野猫,别冻傻了。”
说完,他不再看阮柳鸢,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转身慢悠悠地走下天台,消失在楼梯口的阴影里。
天台上,只剩下阮柳鸢一个人。
寒风呼啸。
她低头,看着手里那张带着寒昭体温的、皱巴巴的纸片。上面用钢笔潦草地写着一个地址和一个名字。
再低头,看着自己那只暴露在寒风中、带着浅粉色疤痕的手腕。神经深处的隐痛依旧清晰。
寒昭的话,如同投入冰湖的重石,在她死寂的心底激起了滔天巨浪。
江笙的伤…她的拼命…她的“珍惜”…
还有那句…“磨刀不误砍柴工”…
难道…她一直以来的对抗和愤怒,都错了吗?
难道那条看似将她推开的冰河之下,涌动的…竟是截然不同的暗流?
她紧紧攥着那张纸片,指尖用力到发白,仿佛要抓住这黑暗中唯一可能的光亮。冰冷的夜风卷起她的发丝,吹不散心头的惊涛骇浪和那…悄然破土而出的、一丝微弱却无比陌生的…希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