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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SF基地客厅的灯光被调成了暧昧的暖色调,巨大的投影幕布上滚动着K歌软件的炫彩歌词。空气里弥漫着未散的烤肉香气、淡淡的啤酒麦芽味,还有一丝狂欢后的慵懒气息。五连胜的狂喜沉淀下来,化作了此刻纯粹的、属于年轻人的喧嚣和放松。
“死了——都要爱——不淋漓尽致不痛快——!!”墨痕(ID: InkShadow)霸占着麦克风,正对着投影幕布上的歌词嘶吼,声音洪亮,震得茶几上的空啤酒罐嗡嗡作响。她脸上泛着酒后的红晕,身体随着节奏夸张地摇晃,豪迈得像个女土匪。
闻堰(ID: Riptide)和范明落(ID: FallingStar)瘫在旁边的懒人沙发里,一个抱着抱枕跟着节奏鬼哭狼嚎地伴唱,一个笑得东倒西歪,眼泪都快出来了。地上散落着零食包装袋和几个空了的啤酒瓶。
思瑶琳(ID: Whisper)则安静地坐在稍远的单人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杯温水,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看着眼前这群卸下所有比赛压力的队友。镜片后的目光偶尔扫过角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阮柳鸢(ID: ThornRaven)就窝在那个光线最暗的角落沙发里。她脱掉了队服外套,只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色T恤,宽大的领口露出一小截精致的锁骨。几罐啤酒下肚,酒精在她白皙的脸上晕开两团明显的红晕,一直蔓延到耳根和脖颈。那双惯常锐利如刀锋的眼睛,此刻蒙上了一层水润的雾气,显得有些迷离失焦。她抱着一个靠枕,下巴搁在枕头上,微微歪着头,安静地看着墨痕鬼哭狼嚎,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安静得像个误入喧嚣的瓷娃娃。
“鸢队!鸢队!别装睡!该你了!”墨痕一曲吼罢,豪气地把麦克风往阮柳鸢这边一递,带着一身酒气凑过来,“来一首!让兄弟们开开眼!QSF最强野王的歌喉!”
闻堰和范明落立刻跟着起哄:“对对对!鸢队来一首!!”
“来一首!来一首!”
阮柳鸢被吵得皱了皱眉,迷蒙的眼睛眨了眨,似乎才聚焦。她嫌弃地推开几乎怼到脸上的麦克风,声音带着酒后的绵软和沙哑,嘟囔道:“…吵死了。不唱。”
“不行!必须唱!”墨痕不依不饶,直接上手去拽她,“五连胜的大功臣!今天谁都不能跑!快点的!别逼我动手啊!”
阮柳鸢被拽得身体晃了晃,酒精让她的平衡感有些失调。她有些恼火地推开墨痕的手,身体却因为用力过猛向后陷进沙发里,带着一丝醉后的娇憨:“…烦人!说了不唱!” 语气虽然依旧硬邦邦,但配上那迷蒙的眼神和酡红的脸颊,威慑力大打折扣,反而有种奇异的反差萌。
“哈哈哈!鸢队害羞了!”闻堰指着阮柳鸢红透的耳朵,笑得更大声。
“就是就是!队长快唱一个!”范明落也壮着胆子起哄。
思瑶琳看着阮柳鸢那副想维持高冷又力不从心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柔声解围:“好了好了,鸢队不想唱就算了。让她歇会儿吧,看她脸红的,喝了不少。”
墨痕看看阮柳鸢确实醉得不轻,再闹下去怕真把人惹毛了,这才作罢,嘿嘿一笑,转身又把麦克风塞给闻堰:“小堰子!到你了!来首嗨的!给姐燥起来!”
闻堰立刻接过麦克风,点了一首节奏强劲的舞曲,站在屏幕前摇头晃脑地开吼。客厅再次被震耳欲聋的音乐和鬼哭狼嚎填满。
角落沙发里,阮柳鸢抱着靠枕,感觉脑袋越来越沉。酒精像温暖的潮水,一**冲刷着她的意识。紧绷的神经、沉重的压力、对RHW的警惕、对江笙那无所不在的阴影的烦躁…都在这一刻被温柔的麻痹了。她只觉得浑身轻飘飘的,暖融融的,只想找个舒服的地方彻底沉沦下去。
好吵…
好热…
想安静…
这个念头越来越强烈。她迷迷糊糊地摸索着口袋,掏出手机。屏幕的光在昏暗的角落里亮起,刺得她眯了眯眼。指尖在冰凉的屏幕上无意识地滑动,通讯录的界面模糊一片。她只想找一个安静的、能让她喘口气的地方。
一个名字,在她迷蒙的视线里晃过。
名字备注很简单,只有一个字:【笙】。
那是上次江笙打来那个“施舍”电话后,她带着满腔怒火存下的。没有全名,没有战队前缀,只有一个冰冷的、充满敌意的单字。
此刻,在酒精的麻痹下,这个字似乎失去了它原有的尖锐含义。它安静地躺在列表里,像一处远离喧嚣的港湾。
好安静…
就这个了…
阮柳鸢的指尖,带着酒后的笨拙和一种近乎本能的渴望,轻轻地、却又无比精准地,点在了那个【笙】字上。
然后,按下了绿色的拨号键。
电话拨出的瞬间,她似乎松了一口气,把发烫的脸颊贴在冰凉的手机屏幕上,舒服地蹭了蹭,发出小猫般满足的喟叹,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RHW基地。
深夜的训练室依旧灯火通明,但气氛与QSF的喧嚣截然不同,是一种高效而沉静的专注。巨大的战术板上画满了复杂的符号和箭头,复盘录像在屏幕上无声播放。
江笙(ID: FrostRiver)坐在主位,面前摊开着厚厚的战术笔记。她刚刚结束与教练组的讨论,正揉着有些发酸的眉心,端起手边的清茶喝了一口。细金丝边眼镜后的目光沉静如水,落在屏幕里QSF最新一场碾压PA的比赛录像上,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节奏。
突然,放在桌角的私人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震动。
嗡嗡的声响在安静的战术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江笙的动作顿住,目光落在亮起的屏幕上。
来电显示:【小刺猬】。
镜片后的眸光,如同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一颗石子,瞬间荡开一圈细微的涟漪。那涟漪里,有诧异,有玩味,还有一丝…极淡的、被惊扰后却并不排斥的兴味。
她抬了抬手,示意旁边还在低声讨论的寒昭和教练暂停。然后,在寒昭略带诧异和柳若曦瞬间瞪大的、充满八卦探究的眼神注视下,江笙不疾不徐地拿起手机,指尖划过接听键,将听筒优雅地贴近耳畔。
“喂?”她的声音一如往常的温和平淡,听不出丝毫波澜。
电话那头,没有立刻回应。
只有一片嘈杂的背景音浪席卷而来——墨痕震耳欲聋的跑调歌声、闻堰鬼哭狼嚎的伴唱、范明落压抑不住的笑声、还有K歌软件强劲的伴奏鼓点…像一场混乱风暴的中心。
在这片混乱的噪音中,一个绵软、沙哑、带着浓浓醉意和无限委屈的声音,如同迷路的小猫般,微弱却清晰地钻了出来,清晰地传入江笙的耳中:
“…好吵…”
“…姐姐…”
“…他们…好吵…”
那声“姐姐”,叫得又软又糯,带着酒精浸泡后的鼻音和一种全然的、毫无防备的依赖感。像一根羽毛,猝不及防地搔刮在江笙的心尖上。
战术室里落针可闻。寒昭的眉头拧成了疙瘩,眼神锐利地看向江笙。柳若曦捂住了嘴,眼睛亮得惊人,充满了“我听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的兴奋。
江笙握着手机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微微收紧了一下。镜片后的眸光瞬间变得极其深邃,如同冰封的湖面下骤然涌动的暗流。那里面翻涌着诧异、玩味、一丝被冒犯领地的不悦,但更多的,是一种被这意外闯入的、毫无防备的脆弱所挑起的、近乎掠夺般的掌控欲和…隐秘的愉悦。
她甚至能想象出电话那头的情景:那个在赛场上锋芒毕露、桀骜不驯的小刺猬,此刻正醉醺醺地缩在哪个角落,脸颊酡红,眼神迷蒙,用她从未听过的、近乎撒娇的语气抱怨着“好吵”,还毫无意识地喊她“姐姐”…
江笙的唇角,极其缓慢地、勾起了一抹极淡、极深、如同冰河初融般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了平日的温雅,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猎人看到心爱猎物主动踏入陷阱的兴味。
她没有立刻回应电话那头委屈的抱怨,只是将手机更贴近耳畔,仿佛在仔细捕捉那混乱背景音中每一丝属于阮柳鸢的呼吸和呓语。温热的呼吸拂过听筒,带着醉人的酒意,似乎也染上了江笙的耳廓。
过了几秒,就在电话那头似乎因为得不到回应而更加委屈地想要嘟囔什么时,江笙才终于开口。她的声音压得更低,如同情人间的呢喃,带着一种奇异的磁性,清晰地穿透了电话那头的喧嚣:
“这么吵…还不睡?”
她的语气里,听不出责备,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近乎宠溺的无奈。
“小朋友…喝醉了?”
“小朋友”三个字,被她咬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温软的、却不容置疑的掌控意味。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瞬,似乎被这个称呼刺激了一下。随即,阮柳鸢带着浓重鼻音、更加委屈的声音传来,像是在控诉:“…不是小朋友!…墨痕…她…她烤的鸡翅…好辣…还逼我唱歌…好吵…头好晕…”
她断断续续地抱怨着,逻辑混乱,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变成了含糊的呓语,像是随时要睡过去。
江笙静静地听着,镜片后的眸光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倒映着战术板上冰冷的线条。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冰凉的边缘,感受着听筒里传来的、属于那个年轻对手的、毫无防备的醉后呓语和依赖。
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和掌控感,如同冰冷的藤蔓,悄然缠绕上她的心脏。这感觉…比在赛场上碾压对手,更让她感到一种深沉的愉悦。
“嗯…好辣…好吵…”江笙顺着她的话,声音依旧低柔,带着一种诱哄般的耐心,“那…找个安静的地方,睡觉?”
她的目光扫过战术板上QSF对阵PA的录像截图,看着阮柳鸢那锋芒毕露的影刺客,镜片后的眸光深处,掠过一丝冰冷的、志在必得的锋芒。
“睡醒了…”
“才有精神…”
“应付下周的‘修剪’,不是吗?”
最后一句,她说得极轻,带着一种只有她自己才懂的深意。
电话那头彻底没了声音,只剩下均匀而绵长的呼吸声,间或夹杂着一声小小的、酒后的鼾声。
显然,小刺猬已经抱着手机,在电话这头的“安抚”和酒精的双重作用下,彻底沉入了梦乡。
江笙没有立刻挂断电话。她依旧将手机贴在耳畔,听着那微弱却清晰的呼吸声,仿佛在欣赏一件失而复得的珍贵藏品。战术室里安静得可怕,只有墙上挂钟的秒针在咔哒作响。
许久。
她才缓缓放下手机,指尖在挂断键上轻轻一点。
屏幕暗了下去。
通话结束。
时间显示:11分47秒。
江笙将手机放回桌面,动作优雅。她抬起头,镜片后的目光重新变得平静无波,仿佛刚才那通电话从未发生。她看向等待的寒昭和教练,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沉稳:
“继续。”
“关于QSF这个新体系的弱点,我认为在中期资源置换的决策上,他们还存在一个致命的时间窗口盲区…”
她的分析条理清晰,精准地指向QSF战术的薄弱环节,仿佛刚才那个听着醉后呓语、声音低柔诱哄的人,只是众人的幻觉。
只有柳若曦,敏锐地捕捉到江笙放下手机时,指尖在冰凉的手机边缘,无意识地、极其短暂地摩挲了一下那个刚刚结束通话的、属于【小刺猬】的快捷联系人图标。
QSF基地。
客厅的喧嚣渐渐平息。墨痕吼累了,瘫在沙发上睡着了。闻堰和范明落也东倒西歪地进入了梦乡。思瑶琳正轻手轻脚地收拾着茶几上的狼藉。
角落的沙发里,阮柳鸢蜷缩着身体,睡得很沉。她的手机滑落在沙发边缘,屏幕还亮着,停留在通话结束的界面。上面清晰地显示着:
【已结束通话 - 笙 - 11:47】
暖黄的灯光柔和地洒在她酡红的睡颜上,长睫低垂,唇瓣微张,发出均匀而细小的呼吸声。睡梦中,她似乎感觉到了手机的震动,无意识地皱了皱小巧的鼻子,发出一声不满的、如同小兽般的呜咽,把脸更深地埋进了柔软的靠枕里。
思瑶琳收拾的动作顿住。她看着阮柳鸢沉睡中毫无防备的样子,又看了看地上亮着屏幕的手机,以及那个刺眼的【笙】和通话时长,镜片后的目光瞬间变得极其复杂。
她沉默了几秒,最终只是轻轻地、无奈地叹了口气,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捡起阮柳鸢滑落的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方悬停片刻,最终没有去碰那个通话记录,只是按下了锁屏键。
屏幕暗了下去。
将那个深夜误拨的号码,和那长达十一分钟的、无人知晓的醉后呓语,连同这个喧嚣又混乱的夜晚一起,暂时封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