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着街上那么多人的面带走这个小童,这种行为无疑是在挑衅王氏,可零阳县何人敢冒犯王氏这个土皇帝,自己这样的举动,实在令人起疑。
齐俦也想到这点,但他并未多说,抱起小童,示意好喜跟他一起离开。
几人匆忙赶往郊外,暂且离开县城,至少可以甩掉王氏的人。
不想刚离开县城门口,身后就传来阵阵马蹄声。
他们竟然有这么多马!
好喜惊疑,回头看去,追来的人马至少三十之数,要知道此时马匹难得,皇室有马场,大臣可没有,有上几匹作为身份象征即可,豢养几十匹可极难得。
他们连追几个不知是否真为暗探的人物,都可随意拿出数十匹马来,可以想象他们到底私底下豢养多少马匹。
财力是一部分,关键是骑兵的战斗力极强,有了马匹,一人可抵十人用。
所以除皇室外,无论大臣还是平民,豢养马匹不可超过十匹,否则可视为私兵,意为谋反。
王氏,竟然如此狼子野心!
齐俦带着小童,好喜又是没怎么锻炼过的,几人势必跑不过马,危急关头,几个禁军赶到,提出由他们去引开追兵,为齐俦几人争取时间。
齐俦来不及多考虑,匆忙叮嘱了几句,便分头散去。
是夜,零阳县西郊子吾山某山洞。
山洞是个天然溶洞,洞口窄,但洞极深,最内处洞穴很大很平整,上是凹陷型的缺口,有月光洒下,堪堪照亮洞穴深处。
好喜抱着昏迷的小童警惕着,他紧盯着唯一的入口,全身紧绷随时准备冲出去。
一点窸窸窣窣的动静传来,他屏住呼吸。
“是我,”随着人影出现,声音快一步响起,让洞内人重新恢复呼吸。
齐俦刚刚把洞内的蛇虫驱赶了一番后,就出去外面遮掩他们来时的痕迹,顺便观察四周,以便再次奔走逃命。
“怎么样了,还能看见他们吗?”好喜问。
“暂时看不见,吴同他们应该把人引去别的方向了。”
谈话间,小童唔咛一声,像是想醒来。
齐俦扯开裤间隐秘缝上的口袋,掏出一小叠药粉,这是执金将,也就是他族亲齐孟大人给的,说是陛下让人新研制的药粉,比之前的伤药更有效。
他也不知到底有没有用,但现在容不得他多想,死马当活马医吧。
小一点的纸包药粉是内服,大一点的则是敷在伤口上。
好喜扶着小童的脑袋配合齐俦,所幸水囊里还有点剩余,待艰难地喂下药粉,二人皆已是满头大汗。
这个孩子到底能不能给他们有用的消息,谁也说不准,但是一条性命,让他们当做空气不理会,这就违背了做人的基本。
夜幕降临,山洞内火光明灭,齐俦闭目养神,好喜盯着跳跃的火光,身体发出疲惫的信号,但神志却清明,毫无困意。
他很小很小的时候就被卖进宫,他从记事起就只知自己是个内侍,是最低贱最不值一提的玩意儿,他是要伺候宫里贵人的,被打被骂都无妨,即便是死了,也只能道寻常。
因为,他只是一个内侍。
在无人的深夜里,他也曾为能伺候到天底下最尊贵的人,而感到与有荣焉,会因陛下待他和善而松下一口气。
他难道不知道离开皇宫来查案是九死一生的事情吗?
可是好喜啊,好喜,你听听这个名字,无姓无字,其中也没有蕴含任何的期盼或善意。
这不过是一个老内侍随口起的名字,一间屋子的好乐和好思都没熬过来,最后活下来的只有他。
好喜是一个内侍,无亲无友的内侍,没有人会让一个内侍去做大事的,他们只会在最阴暗的角落替主子做见不得人的事。
陛下询问他是否愿意去的时候,自己害怕吗,或许也是害怕的吧,但更多的,是隐秘的兴奋和喜悦。
陛下看他时,眼神温和平静,好像自己不是一个内侍而是像齐大人那样的近卫,这是第一次,在等级分明的皇宫里,让他重新有机会当回人的模样。
他不想辜负陛下的信任,更不想放弃当人的机会,活在阳光下,不因为身份被人瞧不起的机会。
所以,王氏,你们必须死!
他眼睛如古井无波,那张素来讨喜的圆脸变得冷硬,酒窝被掩下,像是变了一个人,无端的让人害怕。
一声微弱的呼唤声打破安静——
“咳咳……水,”小童睁开眼,艰难的开口,许是太久没有开口,声音显得沙哑破音,断断续续。
待喂下水后,二人对小童询问起信息,对方可能是因为年纪小,倒是没什么遮掩。
他慢慢地说,自己叫南安,是东街的乞丐,以前是个孤儿,被阿姐捡回去,就有了名字。他的阿姐叫有欢,长得很好看,是有阿爹阿娘的,只是前年被洪水卷走了,所以阿姐带着他一起当乞丐。
他说着说着,瘦巴巴的小脸上安静地流下泪水,将灰扑扑的脸冲刷出两道痕迹。
南安哭得很安静,甚至可以说没有一点声音,泪水没有打断他想说的话,他也不管听他说话的人是谁,他只是憋了太久太久,一个小孩子的痛苦,让他自己表述出来是有些混乱的,但很令人心疼。
他说的颠三倒四,但好喜他们自己将故事补全了,其中被隐去的部分,也很轻易可以被猜出。
一个好看的孤女乞丐的故事很简单,甚至可以说是可以轻易想见的。
两个人,一个年轻的女孩一个幼小的孩童,这样弱小的力量,连同为乞丐的其他人都敢欺负,更不用说那些地痞流氓。
她们躲得了一次两次,却不能躲过第三次,所以有欢只能去寻求庇护,可什么庇护是一个孤女能找到的。
答案显而易见,她去了花街。
她把自己卖了,为自己和弟弟寻求到暂时的安宁,可即便这样挣扎痛苦地生存,却也不能长久。
有欢被一个天大的贵人看上了,但对方要纳她进门,却不能让她作为妓子进门,所以她的过往必须掩埋,那么南安这个弟弟呢?
自然是贵人一句话,便决定了他的生死。他本该随那个花楼的老鸨一同死去,却不知为何,最后重新变成乞丐,成了一个终日寻找他“不存在”的姐姐的小乞丐。
这个王二爷,是王氏主支一脉的三房的二子。大方二房子孙多在都城,但三房惯来是待在祖地,名义上是守住祖宗基业,私底下,王氏一族的钱财生意都是三房管,然后朝大方二房送,大方二房提供政治上的便利再反哺他们。
王二爷今年已经五十有余了,膝下子嗣不少,他们一家在零阳县还算有名,平时还喜欢做善事,相比之下,王大爷就显得更贪婪一点,为人更暴戾,不如二爷名声好。
王家贩卖私盐的生意,是暗地里最大的生意,从他们查到的消息里,一直是王二爷把持的,所以大爷总是郁郁不平,自然把明面上的生意拿得更紧,反倒让别人以为大爷是个不好惹的坏脾气。
好喜想到在街上看到的情景,有欢虽然好像是随意地开口让走,而且也没有第一时间就制止侍从,但是,这反倒显得她更加谨慎。
若不然,贸贸然显出自己对南安的重视,那南安绝对活不到现在。
更何况,南安能在那场清杀里存活,有欢这个姐姐必然废了很大功夫,那么,南安这个弟弟对她而言绝不是一般的存在。
更何况,南安嘴里的姐姐是有气性的,虽然为了活命去了花街,但她姐姐始终相信自己攒下银钱,以后被花楼放了,还能去别的地方重新生活,对未来满怀憧憬。
这样的女子,真的会因为一时的富贵,而沉溺吗。
此刻,事情显然,出现了他们期望已久的突破口。
明日再回零阳县,这次,他们得找到有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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冼行璋正端坐着,对着玉玺投出的屏幕大抄特抄,这玉玺三天才能问一次也就算了,它还不会保存历史记录,看过这次就没了。
导致冼行璋每次使用它,都先拿着纸笔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全部誊抄下来。
待抄完,冼行璋关掉玉玺,拿过新的宣纸,对着笔记慢慢誊写。
她要将其中远超这个时代的部分更改,也要逐字逐句地翻译,翻译到足以让一个古人能够清晰其中意思,最关键的,还是将方法讲清楚,把图形画明白,否则会让匠人走不少弯路。
这都是经验教训啊。
她原本是遇到什么问题才想起问玉玺,但如此一来就浪费了不少机会,以至于现在,无论关于此事是未雨绸缪还是过度焦虑,她都不会放过,总好过浪费这个金手指。
是以,她突发奇想搜索了弓弩,也算是冷兵器里比较有杀伤力的东西了。
待誊写地差不离时,守在门外的宫人轻扣门扉,“陛下,君后来了,正候在庭轩,您见吗?”
感谢您为此章停留,祝您安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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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有欢